许谨礼掀开被子瞪他,“再嘲笑我的工资,我就要生气了!” 蒋从南抱着他哄,“不敢再笑话我们小鱼的工资。” 当天晚上,许谨礼万分不舍地回到了他和景承的出租屋。 他倒是想明天早晨再跟蒋从南分别,可他们学校离他们家太远,就算赶最早的地铁也来不及。蒋从南也不想许谨礼遭罪,周天晚上就把许谨礼送了回去。 楼下,许谨礼与蒋从南难舍难分。 蒋从南催他,“快上去吧。” “等你回来,”许谨礼拿眼睛威胁他,“天天来我学校接我。” 蒋从南保证:“一定。” “每天晚上跟我视频。” 蒋从南:“好。” “每天报备行程。” 蒋从南:“一定。” “不准喝多了。” 蒋从南笑了,“这个我哪里能说了算,我尽量,怎么样?” 许谨礼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与蒋从南相识八年,除了蒋从南上大学那几年,他还从来没有跟蒋从南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他扭过头,只能看到光线昏暗的楼道。 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未分别,就已经开始思念了。 许谨礼回到出租屋,趴在窗户上,冲还在楼下的蒋从南挥了挥手。 蒋从南钻进车内,驱车驶离楼下。 景承还在公司加班,他低头给景承发了个信息,托腮看起了窗外。 他们租住的地方属于旧城,到处低矮拥挤,隔着玻璃,能看到楼下摊贩吆喝,楼上衣物外挂,市井的热闹盈于眼底,让他升起一种朦胧的归属感。 许谨礼生于A城,长于A城,却很少觉得自己是A市人。归属感是靠一寸寸的丈量与一点点的回忆堆积而来的,许谨礼幼时挨饿受冻,动辄被打,进了福利院后活动闭塞,循规蹈矩,上了大学,又受困于贫穷,他很少有机会如主人般站在这座城市上俯瞰,少年时期的他更多时候感觉自己像一个商品,小心翼翼地展示着自己,告诉别人:你看,我挺好的,你是不是可以接纳我。 这种情绪最强烈的时候,就是面对赵澜一家的那一年半。他乖巧,听话,不敢行差踏错,生怕赵澜一家将他抛弃。 对于孤儿来说,融入群体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学生时代所有同龄人聊的话题,他都难以融入,他时常觉得自己像丑小鸭,可怜又粗鄙。 直到他遇到蒋从南。 蒋从南的骄傲自负犹如一道光,让他意识到,就算是孤儿,也不必自艾自怜,当他尝试着不再看人脸色时,他发现,自己居然也可以得到他人的认可。 许谨礼想,假如他当年如愿被赵澜一家收养,自己又会变成什么模样?是不是仍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以至再被抛弃?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始终难以心平气和地面对赵澜。 赵澜就是他心底一根刺,带着遥不可及的美好,与难以磨灭的屈辱。 每一次与赵澜相遇,他都不可避免地回忆那段令他五味杂陈却又不舍忘记的记忆。 他想,如果没有遇到赵澜,如果他从来不认识赵澜,就好了。
第7章 楼下的市井声逐渐远去,许谨礼想起一件旧事。 住在院长家的那些时日,他很喜欢去赵澜房间洗澡。 因为在赵澜房间很自在。 在他那,许谨礼不必担心弄脏地面,不用小心翼翼以免碰乱浴室的摆件,他可以使用赵澜的任何东西,有时候忘记拿浴巾,赵澜还会给他拿。 不仅如此,赵澜的浴室里还有一个大浴缸。 许谨礼很喜欢那个浴缸。 他没有泡过澡,对洗澡的认知也仅限于小时候的塑料盆和福利院的大澡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浴缸。 赵澜的浴缸是下沉式的,有巨大的天幕淋浴、各种各样的按摩出水孔和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皮革靠枕。 ——简直像个小小的私人泳池。 许谨礼觉得那里对他充满了吸引力。 一次,他抱着衣服走进浴室,惯例向浴缸看去,被路过的赵澜问:“想进去?” 许谨礼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许赵澜走进浴室,弯下腰打开浴缸的水龙头。 汩汩的水流向缸底汇去,不一会儿,就蓄了小半池水,赵澜伸手试了试水温,对许谨礼道:“玩吧。” 赵澜离开后,许谨礼又在浴缸旁蹲了好半天,他怕水凉掉,把温度调高了不少,直到水盛满大半个浴缸,他才钻了进去。 热水将他包裹,他觉得自己好似飘了起来,他在浴缸里翘脚、划水,悄悄地扭动身体,感受水流从他身体流过,觉得新奇极了。 水汽蒸腾了整个洗浴间,他把头枕到浴缸边缘的皮革枕上,满面绯红地看向天花板。 原来泡澡这样舒服。 他感到身体正在变软,视线逐渐朦胧起来。 浴室的天花板开始慢慢旋转,浴室顶灯变成了晃动模样,许谨礼被眼前的景象逗笑了,心想:澜哥的灯变成星星啦。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感到有人在拍他的脸。 他睁开眼,看到赵澜站在他面前。 他正要说点什么,赵澜已弯下腰,把他抱了出来。 直到湿淋淋地躺在床上,许谨礼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赵澜面色有些沉,“怎么把水弄得那么热?” 许谨礼抬了抬手,突然发现自己软绵绵的,竟然一点劲儿也没有了。 他有点慌,“我怎么了?” “泡虚脱了,怎么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 许谨礼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呆的时间长,他觉得自己只是躺了一会儿,就被赵澜抱了出来。 身上还是光溜溜的,赵澜并没有给他穿衣服,他可怜兮兮地看着赵澜,“哥,好冷。” 赵澜从柜子里取下浴袍,丢到许谨礼脸上。 脑袋倒是被盖住,可下面还是凉嗖嗖的,许谨礼在浴袍下笑了,“下面也要盖一盖嘛。” 他感到身旁的床榻陷下去一块。 温热的身躯靠了过来,浴袍被往下拽了一点点。 许谨礼道:“还要再往下一点点。” 身上的温度挪开,他听到赵澜淡淡道:“自己盖。” 许谨礼在浴袍下努了努嘴。 他就这样光着两条腿躺在了赵澜身旁。身体还是软绵绵的,可他并不觉得慌张,身旁是赵澜窸窸窣窣的衣料声,这让他感到安心。 片刻后,赵澜俯下身,大片身躯覆了上来。 光裸的小腿贴上赵澜温滑的真丝面料,许谨礼在浴袍下瞪大双眼,他听着赵澜低沉的呼吸声,赵澜好像从他身侧拿过什么东西,下一刻,身上的温度离开了。 许谨礼问:“哥,你在干什么?” “看书。” “看什么书?” “法学的。” 许谨礼“哦”了一声,往赵澜身边凑了凑,摸索着靠到他的肩上,“法学书看起来好困的。” 赵澜在他头顶笑了一声。 许谨礼:“你笑什么?” 赵澜把他的头推到一边,“难道你上课也会犯困?” 许谨礼理所当然,“是啊。” 赵澜松开手,“真欠收拾。” 这样的评价让许谨礼很高兴,他向赵澜身上拱了拱,将腿压到赵澜身上,小声说:“我才不欠收拾。 赵澜屈膝顶了一下,“拿下去。” 许谨礼:“不拿。” 一阵窸窣,赵澜突然抓住他的脚踝。 许谨礼叫了一声,一把扯下头上的浴袍,笑道:“澜哥,我不敢了!” 赵澜的面容近在迟尺,许谨礼眨了眨眼。 搭在脚踝上的手轻轻向上一抬,许谨礼立马收回自己压在赵澜腹下的腿。 赵澜重新倚回床头,拾起了书。 许谨礼躺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悄悄动了一下身子。 赵澜翻了一页书,“别动。” 许谨礼抬起眸,“为什么?” 赵澜瞥了他一眼,“让人想收拾你。” 许谨礼立马不动了,他让自己躺平,双腿直直地并在一起,向赵澜汇报,“澜哥,我已经一动也不动了。” 他看到了赵澜微扬的唇角。 楼下的一阵吆喝声唤许谨礼的回忆,许谨礼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笑脸。 他拉上窗帘,起身向屋内走去。 回忆被打断,当年的情形也紧跟着变得遥远,记忆中的那个面带微笑的青年倏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昨天匆匆几面,赵澜冷淡甚至略带厌恶的脸。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房间门。 很不该再去想赵澜。 许谨礼心里想。 那天晚上,A市刮起了凛冽的西风,呼啸的风声吹走冗沉回忆,许谨礼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他上班,蒋从南出差。 他甚至腾不出功夫去关心蒋从南的登机。 因为他一大早就接到了家长的电话。 一通整整二十多分钟的指责电话。 电话里家长态度强硬,语气不满,林林总总对许谨礼一通抱怨,一言以蔽之,就是许谨礼胆敢纵容他人给她家梓涵吃不干不净的炒酸奶,害她家梓涵拉了肚子。 ——可这件事许谨礼压根就不知道! 被家长耽误了二十多分钟,许谨礼不敢有任何怨言,骑着小电驴风驰电掣地向学校赶去。 作为一名新老师,一名挨千刀的一年级班主任,他在工作日不敢有一分一秒的懈怠,因为只要他晚到一分钟,那群无人管教的一年级学生就会给他整幺蛾子。 一到学校,他就火急火燎往卫生区赶,果不其然,卫生区满地落叶无人扫,他们班孩子正举着扫帚追逐打闹。 许谨礼难得发了火,沉着脸看他们干值日。小朋友在许谨礼的怒火下表现得异常收敛,不一会儿,不大的卫生区就被他们收拾了干净。 许谨礼不等他们收拾完卫生工具就急匆匆向教室跑去,他还有早读,如果教室没有老师,可能会捅更大的篓子。 一进教室,不出意外又看到班里乱成一团。 四五个孩子把一个孩子压在地上,高声喊着叠罗汉,许谨礼一把拽了起来,疾言厉色开始训斥。 许谨礼很清楚自己长得显小,平时孩子也不怎么怕他,所以他发起火来有意让自己显得吓人,小朋友们果然被震住了,一整节早读,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如此顺顺利利到下课,许谨礼勉强平复了下心情,走出教室。 回到办公室,许谨礼看到他们班数学老师正靠在椅子上吸豆浆,那股火登时又燃了起来。
第8章 他压着性子道:“你给张梓涵吃炒酸奶了?” 数学老师名叫李鸣鹤,脸嫩人懒,没个正形,他把豆浆吸净,才慢吞吞道:“是啊,我看她馋,就给了她两块,怎么,嫌不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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