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那次,用碎玻璃抵住张扬的脖子,说“杀了你”。 “你记得那首关于流星的歌么?”颜一行在这时突然开口。 “什么?”白鹭一颤,扭过脸去,对上颜一行含笑的眼睛,不禁有些恍惚。 “刚上小学的那年,你妈妈总在家里放。” 白鹭歪着头回忆了好一会儿,想起来了。 “哦~张柏芝唱的?星语心愿?” “嗯。向流星许愿那句。”颜一行问,“还记得么?怎么唱的。” “你不记得了?” 白鹭问,见颜一行点头,心想倒还有颜一行不记得的东西。 “呃,我想想啊……告诉我星空在哪头,那里是否有尽头……”白鹭唱起来,找了会儿调子,唱到颜一行说的那句,激动地拔高了声音,“就向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你!” “……嗯。”颜一行双手插着口袋,低下头,“原来是这么唱的。” “对啊!这你都不记得了!”白鹭嘚瑟地继续唱下去,直到唱完整首歌才停下,“那会儿我妈成天用录音机放那盘磁带,从天亮放到天黑,我都快听吐了,你居然会忘记歌词!” “嗯,没你听得多。”颜一行边说边走,侧着脸笑笑地盯住他。 白鹭被盯得纳闷,“看我干嘛?” “暖和吗?”颜一行问。 白鹭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摸到毛线帽上的小狗耳朵后,抓起来用力塞进了羽绒服口袋,“不暖和。” 同陈柏然汇合时,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路灯好几盏都不亮,昏黄的光洒在街上,只依稀照出不远处的两个人影。 原来张扬也来了。白鹭没想到张扬居然会答应这个点出来看流星。 他不禁想到张扬他爸,那个传闻中杀过人,坐过牢,一脚能将张扬蹬出老远的男人。 “你这个点出来,没事吗?”他忍不住问。 张扬听后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插进口袋,脚尖碾动着枯草,沉默许久,抬起头来,说他爸一时半会儿管不了他了。 “他又进去了。这已经是……嗯,数不清了。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监狱是他的第二个家。哦,不对,他在监狱里的呆的时间,比在家还多些。” 白鹭愣在原地。原来传闻是真的。 陈柏然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张扬说这些,脸上的震惊不比白鹭少。 “那你妈呢?”他问。 “跑了。我出生没多久就跑了。”张扬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跟爷爷奶奶住。” “……”白鹭呆望着他,这时旁边伸过一只手来。白鹭回神去看,发现是颜一行的手,手里攥着他的毛线帽。 他的毛线帽不知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这会儿已经被颜一行整理干净。 白鹭看颜一行一眼,默不作声地接过毛线帽,盯着上面排布细密的勾线,忽然觉得很难过。 哪天陆月琴要是不在了,就再也没人给他勾可爱的小狗毛线帽了。 可张扬,从小就没人给他勾可爱的小狗毛线帽。 白鹭眨眨眼,觉得鼻子有些酸,肩膀这时搭上一只手。他扭头去看颜一行,后者安静地看了他片刻,仰头去看夜空中悬挂的月亮。 - 街边的长椅空荡,四人在严寒中紧挨着彼此坐下,沉默着一直等到凌晨两点,仍然不见流星的踪影,却等到了那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伴随白鹭哆嗦着打出的巨响的喷嚏,空中没有预兆地飘荡下雪,白鹭甚至都来不及擦去挂着的鼻涕,飞快地伸出手,一把握住了那片白。 掌心冰凉,他激动地将拳头举到颜一行面前,双眼被路灯照得亮晶晶。 颜一行定定地望着他,说:“你握住了这个冬天的第一片雪。你可以借着这片雪花许愿。” 白鹭知道颜一行在瞎说,但他编的这个谎未免太狡猾了些,白鹭非常愿意相信。 “真的吗?”他动摇着问,“这样也能许愿吗?” 颜一行笑着朝他点头,颇肯定的。 于是白鹭当真觉得掌心那一粒化掉的虚妄是那个冬天的第一片雪了。 握着雪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另只手抱上去,抵在额头,闭上眼。 白鹭学着颜一行许愿的模样,并不贪心的,只许下了唯一一个愿望。稀松平常的,于他而言难得乖巧懂事的愿望—— 希望他爱的人都能健康平安。 可或许过去的十四年,他对颜一行实在太差了,他很少给颜一行好脸色看,总是语气很坏地跟颜一行说话,总是将颜一行对他的照顾视为理所当然,总是忘记颜一行唯独对他才会露出那样的微笑,所以上天满心以为,颜一行并不属于他爱的人。
第10章 初一下学期临近开学,颜一行突然办了走读。 早在白鹭和颜一行念五年级的时候,他们两家就在市里买了新房,同小区,隔壁栋,白鹭家买了顶楼带个小阁楼,颜一行家买的一楼带个小院。装修好后一直摆在那散甲醛,一年多没住,直到颜一行提出想走读。 “他说宿舍环境有些杂,大家下了晚自习都胡闹,玩些乱七八糟的游戏,不利于学习,还是家里清净。我想也好,新家不是离学校近么,他每天回家坐公车也方便,就按他意愿来了。” 何红这样解释。 陆月琴听后深以为然,随即也跟班主任沟通,给白鹭办了走读,让白鹭放学跟颜一行一起回新家。 被迫走读的白鹭跟颜一行抱怨了一路,说自己好不容易适应住校生活,不想家了,这下可好,因为他一句“宿舍环境杂”,每天都得回那个新家,被陆月琴监视写作业了。 颜一行默默听着,坐上公交车后,从书包里掏出耳机线,插到MP3上,一只塞进耳朵,另一只递向白鹭。 “听么?” 白鹭愣了愣,停下抱怨,接过耳机,“什么歌?” 塞进耳朵,眼睛亮了。 是《圣斗士星矢》的主题曲《天马座幻想》,好久没听,再听依然心潮澎湃,紫龙使用庐山升龙霸战斗的画面也随之浮现在眼前了。 白鹭安静下来,在嘈杂的车厢中专注于音乐,一旁的颜一行手撑着玻璃窗,静静望着他,嘴角缓慢扬起了。 听完最后一句“圣斗士星矢/现在就展翅高飞”,白鹭心满意足地摘下耳机,递还给颜一行。 颜一行从他手里接过,自己也摘了,慢条斯理地将耳机线绕成整齐的一小团,嘴里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 “什么?”白鹭还沉浸在歌中,眼睛亮晶晶。 颜一行盯着他看了眼,笑笑地低下头,“为什么最喜欢紫龙?星矢不是更强么?” “……”这个问题还真把白鹭问住了,事关他从小到大的男神紫龙,回答不可草率,他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在颜一行望着窗外出神的片刻,拽了拽他的衣袖,“我想明白了。” 颜一行看过来。 白鹭郑重其事,“因为紫龙瞎了眼。” “……”颜一行嘴动了动,没忍住笑,短促地“噗”了声,扭过头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原来你慕残。” “哈?我什么?”白鹭凑近过去,公车一阵颠簸,鼻尖从颜一行脸颊上擦过。 “……没什么。”颜一行拉开些距离,在脸上无法控制地浮起可疑的颜色前,重新塞上耳机,直到两首歌过去,重将脸扭回来,却看见白鹭正跟人发短信,于是眼睛盯着手机屏幕,没再移开。 等白鹭发完短信,抬起头,他才佯装将视线投向窗外。 “我刚邀请张扬和陈柏然来新家吃饭。他俩同意了。” “嗯。”颜一行应了声。 “我问张扬有没有看过圣斗士星矢,他居然说没看过。那我珍藏已久,带来新家的蓝光碟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颜一行望着窗外掠过成排的树,又应了声,“嗯。” “你一起吗?就明天。” 颜一行依旧望着窗外,“不了。有事。” 白鹭纳闷地问什么事。 颜一行扭过头来,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了两秒,食指关节点了点书包,“有个物理竞赛,下周比。” “……嘁。”白鹭垮下脸,“等你捧回奖杯,我妈又该数落我了。” 颜一行沉默几秒,说:“我可以不拿奖,作为交换,你别跟他们看圣斗士。” 白鹭眨眨眼,“为什么?” 颜一行抿了抿薄唇,没说话。 白鹭歪过身子盯着颜一行的脸看了片刻,迟迟没等到回答,直到车子到站,他收回身,书包背到身后,站起身来。 “别了别了,你按你正常发挥去比就是了,我早就习惯被我妈骂了。从小到大,因为你,我被她骂得还少么。” 颜一行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许久,说了句算了。 白鹭这次倒是听清楚了,倒退了两步,“什么算了?” 颜一行抬头看向他,“晚上他们会住你家么?” “应该不会吧。他俩吃完就回去了。我那张床,三个人睡有些挤吧。就我们两个睡也挨在一块。” 颜一行听到这,想到某个深夜的某个时刻,耳朵尖微微发烫,扭头遮掩过去,走快了几步,又定住脚,回身叮嘱,“你别再跟他们讨论什么海绵体。” “啧,大家都有的东西,我干嘛跟他多讨论,”白鹭甩着胳膊跟上去,“我又不是变态,整天海绵体海绵体的。我也就那天想到了跟你聊两句。你怎么记那么久。” “……” 颜一行没再接话,只是一味加快脚步。 - 周六,张扬和陈柏然如约来白鹭新家做客。 两人齐声冲陆月琴喊“阿姨好”,立在门口不好意思地脱鞋,你挨着我,我挤着你。 陆月琴热情招呼他们直接进屋,不用换鞋,之后喜气洋洋地进了厨房,准备在两个小客人面前露一手。 客厅里摆了台跑步机,是08年那会儿赶上奥运,白仁华心血来潮决心减肥时买的。 市区的新家比镇上的老房子宽敞,客厅多出十来平,摆台跑步机绰绰有余,于是白仁华叫了厂里搬货的卡车,将跑步机运到了新家里。 陈柏然和张扬不约而同站到跑步机前,围着黑色的大家伙上下打量,跃跃欲试。 白鹭见了便插上插头,让陈柏然先上去试着跑了跑。陈柏然嘴里喊着好玩好玩,蹦下来推张扬上去。 张扬表现得没陈柏然那么自在,小心翼翼站上跑步机后,倒有些扭捏,也不像陈柏然那样甩开手臂跑,双手插在裤袋里,局促却又想装酷。 陈柏然见状朝白鹭递了个眼神。白鹭立马意会,坏笑着在速度按键的加号上连按了好几下。 张扬还没来得及反应,跑带就以每小时八千米的迅速旋转起来。他往前一个趔趄,赶在上身扑到跑步机显示屏前,下意识抓紧了两旁的扶手,迅速交替双腿,跟上跑带速度,一连串的狼狈动作引得看戏的陈柏然发出一阵惊天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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