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这备注又是亲爱的,又是老公……你、你有喜欢的人了啊?……还是男的?!” “不是!” 白鹭忍不住将头从书包里拔出来,喊完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希望自己的慌张能表现得不那么明显,然而涨得通红的脸在众多乘客看来更显怪异。几个叔叔阿姨看他的眼神更是像要在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张扬这会儿也忘记要给自己手机打电话了,盯着白鹭瞪圆了眼,许久,冒出一句,“不会是……颜一行吧?” “……”白鹭登时头皮发麻,四肢发颤。这种情况似乎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 白鹭沉呼一口气,打定主意跟张扬讲清这备注的前因后果,却听车厢里报站。 到站了。 “卧槽,我手机还在学校呢!怎么已经到站了!” 张扬拉起白鹭的手穿过马路到了对面站台,等公车的片刻重又从白鹭手里把他手机抢了过来,给自己的手机拨过去,没几秒,那头有人接起了。 “诶,你哪位?” “我张扬!我手机是不是忘桌洞里了?” 听那头说是,抬头见公车来了,白鹭又被张扬拉着坐上公车,折返回学校。好在这次张扬上车后很安静,没说什么,只是用自以为很收敛的余光上下打量白鹭。 然而张扬是安静了,坐在前排的一个大伯却一边公放音乐,一边大声唱起歌来。 欢快的拉丁舞曲风格,是首粤语歌,大伯唱得中气十足,如痴如醉,全然不顾周围的注视,操着不标准的粤语重复唱着“做门”。 被迫同全车人一起听了会儿,白鹭陡然一凛,意识到大伯口中的那句粤语“做门”是什么意思。 不是做门。 是初吻。 大伯摇晃着身体,“*初吻——一生印在我的心!初吻——醒也像晕!” “……” 听明白的这一刻,白鹭像是坐在电椅上,而此刻椅子通了电,猝不及防,电得他魂飞魄散。 初吻。 是了。 是初吻。 那算是他的初吻…… 拉丁舞曲还在继续,白鹭微张着嘴,呆愣地盯着那个手舞足蹈,心醉神迷的大伯,听他一声高过一声的“做门”,久久回不过神。 来回乘过三趟车,终于来到陈柏然家小区门口,耳边还在回荡奇奇怪怪的麦霸大伯的歌声。 白鹭长叹了口气,想起备注的事,红着脸匆匆改过才松口气,知道再不解释真解释不清了,冲张扬压低声音道, “是乾旭。” “……乾旭?”张扬听糊涂了,看到他手中的手机才反应过来,“啊?!备注是乾旭给你改的?” 见白鹭点头,他急着追问,“他为什么……” 不远处却在这时传来声音。 “喂,张扬、白鹭!这里!” 白鹭闻声抬头,看到笑着朝他挥手的陈柏然,再往后看,对上被陈柏然挡住半张脸的颜一行。 “……” 耳边似又有惊雷,眼前雨下个不停。 那个带着腥气的吻,止不住颤抖的,能够感受到彼此温度的初吻,沿着乾旭身下红色的河流,淌到他唇边。 “啊,忘记跟你说了。颜一行也来。” 陈柏然对上白鹭愣怔的眼,在他眼前挥手, “你怎么一脸震惊?‘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可我们这有现成的诸葛亮,没有不把他拉来的道理啊?” “……”白鹭说不出话来。 那些从他胃里破茧漫天飞出来的蝴蝶,如今停落在他的五脏六腑,触角碰着他的每条神经,翅膀扑扇带起的微风刮过他的每根汗毛,令他绷紧了身子还战栗不停。 “……”白鹭朝后转身迈开了步子,四肢硬得像从刚撬开的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眼睛紧盯着前方的公车站台,径直走。 走出有一段距离了,身后人才开口:“喂,白鹭!上哪去啊?!” 像是也因他突然的转身离开看懵了。 “!”白鹭闻声却立马抬脚跑起来。 除了小学参加校运会,冲刺终点线,他再没跑这么快过了,两条僵硬的腿也像是一下子活血了,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周围几个路人瞪着眼匆匆转头看,只看到一道模糊的白影。 白鹭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跑空最后一丝力气,扑跪在地上许久都起不来,大口大口喘气,汗沿着两鬓和额前碎发淌地上,像是刚淋过雨。 雨。 疾风骤雨。 吻。 和颜一行的初吻。 “啊啊啊——”白鹭蜷缩着身子抱住头,嘴里忍不住喊出声,路人又纷纷看过来。 其中包括白鹭的爸爸。 白仁华从那胳膊缝里露出的小半张紧皱着的脸认出了白鹭,却因为他怪异的举动产生了怀疑,再走近两步才试探地开了口。 “……白鹭?” 听到声音的白鹭浑身一颤,随即缓缓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对上白仁华的脸后,双眼愈睁愈大。 “……你这是……”白仁华也诧异地瞪大眼,“……头疼啊?” 白鹭双腿一软,朝后一屁股摔在了地上,眼睛却依然不离白仁华。 “……爸。” 他已然混乱到找不着北的大脑主机检索出这一声称呼后,再度断线了。 然而六神无主的白鹭被白仁华连拉带拽地拖回家后,面对陆月琴,白仁华开口第一句就是, “完啦!月琴,儿子好像中邪啦!” —— *歌词摘自张学友《初吻》。
第35章 白鹭呆坐在椅子上,只是喘。他的魂灵经过长久而剧烈的跑动,却仍被留在那片雨中打转。 “会不会是那个跳楼的孩子的鬼魂找来了?”白仁华惴惴不安地翻起白鹭的眼皮看,“要不要请人来做法?” 陆月琴嫌弃地把他的手甩开,将白鹭额前的头发理整齐,“什么鬼不鬼的,你也算念过十来年书的人,还搞封建迷信呢?” “那你说怎么办?” “我明早去寺庙给白鹭求个护身符。” “那不一样是封建迷信么?” “那能一样么!” 陆月琴瞪起眼,白仁华立马改口附和,“好好好,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两人对着还在灵魂出窍的白鹭面面相觑,摆了碗筷默默吃饭,见白鹭总算也学样夹了几筷子菜,松了口气,换过话题,聊起了颜春明。 “他跟他弟弟一起干了,两人把房子都拿去抵押,也是背水一战。” 白仁华道, “那机器够贵的。一台就百来万,我听着都心惊肉跳,希望他别再被骗了,哎。” “造五金件需要那么贵的机器?” “不是普通五金件,是造的飞机零部件。” “飞机……”陆月琴点头,“我记得他弟弟上大学那会儿学的就是这个。” “是。他弟比较懂这方面。” 白仁华吃过一口红烧鱼,满嘴焦糊,不是滋味,笑笑说, “他要是一开始就跟他弟干这个,而不是被我截跑了,说不定早做成了。” 陆月琴没做声,片刻后说:“明天去寺庙,我也给你求个财运的。” 白仁华竖起大拇指,“谢老婆。” 电视里,正播到这些天糟糕的天气。 “……第9号超强台风梅花预计将于未来两天登陆我市沿海地区,局部区域或出现临时性停水停电,请市民提前做好准备,注意出行安全。” “天气不好就别去庙里了。”白仁华道。 “不是说两天后么,没事。” 陆月琴回头看住白鹭,轻拍他冷凉的胳膊,等他缓缓抬头才叮嘱, “记得带伞去学校,别淋雨。” 听到雨,白鹭被喉间的饭哽住,匆忙低头喝口汤,又咸得直呛。 桌上的手机却因为不断跳出的消息提醒亮个不停。 吃过饭,白鹭回到房间,点开消息,竟然有二十多条,全是陈柏然发来的。 “跑什么?” “你跑什么啊白鹭?” “到哪儿啦?不是吧你……” “??到家没啊你。” “我和张扬还有一行一起吃饭了哦。回家了赶紧回消息!!” “我爸还问起你怎么没来……” “我们要开始补课咯……” “是因为我那晚说的话吗?” …… 白鹭没再往下翻了,回了句“到家了,刚看到消息”就将手机扔在一旁,闭着眼往床上一躺,恍惚又漂在红色的河中。 赶在台风登陆前,陆月琴当真赶去庙里,诚心诚意给白鹭求了个护身符,要白鹭带去学校。 白鹭乖乖照做,把符塞书包里。他当然没中邪,但表现得确实很像中邪。 比如上课时总觉得背后有注视的目光。 比如与同学交谈间,听到些稀松平常的字词,冷不丁露出惊慌的神情。 比如越发明显的黑眼圈,衬在苍白的脸上,显得人都多了分神神叨叨的鬼气。 比如替身为组长的同桌江媛收发作业,结果走到最后排身体就发僵,脖子也奇怪地梗着,只能朝向一个方向。 比如在楼梯拐角撞见正欲下楼的颜一行,慌不择路,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下楼。 幸好及时拉住扶手,不然真摔下楼,陆月琴说不定真会把道士请来家里做法事。 然而过了一节课时间,脚踝还是肿起来了。 江媛劝白鹭去医务室看看,白鹭只说没事。 虽然痛,但没骨折,能忍,比起没有任何觉察的鼻血,白鹭甚至觉得当下脚踝的痛能帮着转移些注意力也是好的。 “那你下节体育课别去上了吧。我帮你跟老师请假。”江媛殷切道。 白鹭点着头道谢,心想也好,不上体育课还能多写会儿作业,然而转念想到不上体育课就得留在教室里。 而教室里只有颜一行。 可脚踝的阵痛又提醒他——不是发过誓要照顾颜一行一辈子么,怎么能连跟颜一行同处一室都躲之不及。 无论怎样,不该躲的……那天当着颜一行面逃开也非常不妥……如果只是出于没问清楚的胡思乱想,就避着颜一行……太不应该了…… 白鹭胡乱想着,直到上课铃响,大家去往体育馆,教室里逐渐空落,最后只剩下两人。 头顶吊扇已然开到最大,摇晃得厉害,带起的风仍难抵闷热。 低气压,呼吸沉重。 空气中的湿气像看不见的薄膜,裹在身上,燥热排不出去,每个毛孔都在憋着气。 白鹭半弯着身子,如芒在背。他觉得背后有注视,又觉得自己是多想。 要不回头看看…… 可回头真对上颜一行的视线那该怎么办…… 白鹭单是自己在那琢磨就红了耳朵尖,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猛地回过头去,格外用力的一下,差点闪了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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