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 叶知丛想。 不是我选的。 叶知丛又想。 ——‘你就是个怪物!’ 好吧。 叶知丛不想了。 毕竟乖巧懂事,是他母亲从小就叮嘱他,一定要做到的事情。 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 哪怕在他自己的订婚宴上,陆时瑜撕碎那一纸婚约,愤怒地甩到他的脸前,将污言秽语说得人尽皆知—— “叶家还要不要脸啊,送个狐狸精过来?!” “像你这样被搞烂了的留子我见得多了!你真当我们陆家的门这么好进的?” “这婚我不结,说什么也不结!白给我都嫌脏!” “还妄想一步登天攀上我陆家——你做梦去吧!!” 陆时瑜气愤无比,在将婚约书摔出去的前一刻,临时手一抖换了一个角度。 ——草他*的他的联姻对象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可比起这张脸,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不能失去。 他没把东西摔到人脸上,已经算他是*虫上脑了。 陆时瑜将婚约书扔到叶知丛的脚下。 他正欲将场面闹得再难堪一些——突然一道清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男声于此刻响起,无波无澜地念出他的名字。 可就是这么稀松平常的三个字,却差点吓得他两腿发软。 是陆放。 他的小叔。 陆时瑜纨绔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陆家没人能管的了他——除了他这位没比他大几岁的小叔叔。 他曾经差点死在陆放的鞭子之下。 而现在,受邀前来的贵客有些已悄悄掏出手机拍摄,吃瓜在第一线。 陆时瑜可不想在镜头前再被陆放抽一次。 他目的达成,反正事已经做完了,等躲过这阵风头,就算被抓回来撑死了再被他小叔抽一顿——还真能把他抽死? 反正这婚他不结! 要和那个不入流的叶家联姻——还是和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开他*的国际玩笑呢?! 谁娶了叶知丛就相当于彻底和陆氏继承人之位无缘了! 叶家算什么东西! 陆时瑜拔腿就跑,在穿过人群即将冲出宴客厅的大门时,还鬼使神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 ——草他*的他的联姻对象长得是真他*的爆炸好看! 等这事儿过去,不是不能搞一把。 陆时瑜临走前想。 像他这样的身份,叶家那样的人早晚都会巴巴地凑上来。 他不急这一刻,先跑了再说! - 绚丽的灯光下,叶知丛一袭白色西装长身鹤立。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在刺眼射灯照耀下呈现出近乎透明的光感。黑色碎发乖顺的贴在耳侧,五官生得精巧又柔和。整个人除了那双红润的唇瓣似乎只剩下黑与白的对比,圆润的眼型内连瞳仁都黑得发亮,与洁白纯净的眼白泾渭分明。 叶知丛一个人站在那里,在唏嘘声中迎接着现场所有人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审判与打量。 而他仍旧唇角带笑,笑得温顺乖巧。像一只提线木偶般规矩——仿佛被设定好了既定程序,要按部就班地将规划好的日程进行到底。 他是来订婚的。 哪怕他的订婚对象已经当众悔婚跑路。 可没有人告诉他订婚对象跑了该怎么办啊? 叶知丛大脑一时宕机。在想或许应该再多看几部电视剧的。 如此也不至于此刻茫然无措,要将自己是怪物的事情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好吧。或许我真的是怪物。 叶知丛垂眼看着脚边的碎纸片。周遭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而他却在思考乱扔垃圾是不好的行为,那个什么鱼?有些没素质了。 片刻后他屈膝蹲下,将撕碎的婚约捡起。前方射灯晃得他头晕目眩,快要看不清地上还剩下几张。 一道黑影骤然在他身前落下,带来的黯然替他遮去了些许喧嚣。 入目是一双崭新锃亮的皮鞋,和一丝褶皱都不带的西装裤脚。 叶知丛茫然抬头,视线向上,嗯……还要再向上些,向上了半晌才看到熨帖的衬衣和西装。逆光站在那里的人在阴影中被勾勒出一圈晦暗的轮廓。 “叶知丛。” 叶知丛抬了半天头,脑袋都要仰过去,还是没看清面前人的脸。 眼酸。射灯太亮,刺得他下意识蹙起眉心,用力眨眼也没有缓解半分。 那人沉声开口,声线清冷,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水,掀不起丝毫涟漪。 “别捡了,起来。” 如同发号施令一样言简意赅。 叶知丛接收到指令——他很习惯听话的。他自幼便被要求乖巧懂事,对这类简短的文字很会照做。 他起身,头更晕了。视线从人那双长腿一路向上,越过窄腰和宽肩,从锋利的下颌线到高挺的鼻梁,还没来得及落到那双眉眼上。 叶知丛眼前一黑,向前栽了过去。 在意识残留之际,叶知丛还有空冒出一个念头。 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 冷冰冰的。 像覆着层霜雪的松柏。
第2章 小叔 陆放接住了朝他倒过来的人。 那双眸子太亮,似是总有高光缀在上方,哪怕在无灯的黑夜里,盛着泪水湿润地看过来,也比夜空中的星河还要漂亮。 他抓握过那把窄腰,很薄一片;他打开过那双长腿,骨肉匀停;他摩挲过水红色的眼尾、扣住过天鹅般的脖颈、在人浑圆上落下过掌印、将丰腴掐出过指痕。 可当时的他还没来得及知晓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便跑了——临走前给他留下了一百英镑,作为一个合格的英国留子,甚至还贴心地留下字条告诉他:不是假/币。 陆放沉默。 他怀疑他被嫖了。 紧接着,当他收到他那位风流侄子订婚宴的请柬,看到那张他未来侄媳妇——或者说是侄婿的照片,对着他空荡荡的卧室哑然沉思。 或许那一百英镑不是嫖资,更有可能是奖励他表现的小费。 陆放继续沉默,眉梢还不自觉挑了一下。 叶小少爷大气。 他看着潮湿的大床和满地的套,大脑平生头一次出现片刻的空白。 远在异国他乡的唯一一次酒后乱性,睡得竟是自己侄子的未婚夫。 呵。 陆放只剩沉默。 只是今日再见面,叶知丛在他面前醒来,认真又无辜地问他: “请问你是……?” “……” 视线清明,脸上的茫然不似作假。 陆放太阳穴突兀地跳了下,“叶小少爷,贵人多忘事?” 等一旁的好心医生向叶知丛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的身份后,叶知丛这才慢悠悠地恢复成那副礼貌微笑的样子,乖乖巧巧喊了一声: “小叔。” “……” 叶家父母早已愤然离场,陆时瑜更是跑得跟马一样。 叶知丛就一个人被丢在这里,陆放将他带去了休息室,等输上了葡萄糖,这才悠悠转醒。 原本叶知丛肤色就白,此刻那脸上还带着些病气,连唯一红润的地方也失了血色,嘴唇都是苍白一片的。 陆放替陆家收拾过不少烂摊子,此次也不例外。 陆老爷子不打算出面,作出一副装聋作哑的姿态,想等叶家逼不得已先提出毁约。 可叶威德从拿出那份婚约起,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也要把叶知丛嫁进陆家,不论履行婚约的那个人是何品行。 明明一日前,陆时瑜左拥右抱一男一女出席风月场所彻夜未出的新闻才刚上了江市快报。 今日又当众悔婚,如今全江市有头脸的人物都知道陆叶两家联姻在即,哪怕闹到如此难堪的地步,被嘲得却只会是一个叶知丛。 陆放看着那张对一切还无知无觉的有些稚嫩的脸,沉默半晌,只冷淡开口:“先送你回家?” 叶知丛依旧礼貌,笑得温柔:“谢谢小叔。” 陆放:。 这份陌生装得太像,像得饶是陆放也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他并不认为那日叶知丛有醉到断片的地步,可几次三番下来,叶知丛生疏地恍若确实是第一次见他一样。 一口一个‘小叔’叫着。 脆生生的,听得他胃疼。 - 叶威德一见到叶知丛被送回,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看着叶知丛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姿端正,待他看过去时还冲他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那无名火就一股一股往上窜。 被当众退了婚,怎么还有脸笑得出来? 可碍于陆放在场,叶威德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更不敢对着陆放口不择言地指责。 陆放在陆家排行老三,上头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可谁不知道现如今陆氏的大小决策都要经由他手,名义上行代执行董事之位,哪怕控股最少,却是最拥有话语权之人。 陆老爷子拿他制衡老大老二,若有什么大的变动要通过董事会决策的,那两个人免不得都得去巴结他,以求得拉票。 况且现如今,化解叶氏危机的唯一生路,就是要拿陆氏做靠山。 叶威德也只好对这个不过而立之年的年轻人点头哈腰地赔笑,旁敲侧击地询问,这件事陆氏准备如何收场? 陆放和他名义上是同辈分,轻飘飘两三个太极,便堵得他哑口无言,潇洒离去。 叶威德转眼看到笑得喜气洋洋的叶知丛,那股无名火更甚。 “废物!” 叶知丛:? “连陆时瑜那种纨绔都伺候不好,叶家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 叶知丛的数据库里似乎是没有‘伺候’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他一知半解地思考了会儿,这又低声道:“父亲,我会学习的。” “……”叶威德的神色更古怪了。 他原本并不太能接受同性婚姻。 这个家的现任女主人笑着走过来,嘴上说着是要给叶威德揉肩,却在路过叶知丛时小声嘟哝了一句:“真不要脸。” 女人笑得太天衣无缝了。 叶知丛一向很难明白人类这种笑里藏刀的复杂情绪。 他只当是夸赞了,这又温温吞吞地微笑起来,乖巧祝福道:“您也是。” - 另一边,陆宅。 陆老爷子年近八旬威风依旧不减当年,浑浊却精明的视线扫过此刻坐在这里的人,意有所指道:“叶家这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眼下不止叶威德惊慌,陆老大家的独子和陆老二家陆时瑜的哥哥也都无比惊惶。 自古家族联姻,为的是强强联手。婚姻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就是一场没有感情只有利益的交易。 可叶家排不上号不说,同性婚姻法才刚通过不久,就这么上赶着非要嫁过来一个无法生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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