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懂,‘浪漫’这个抽象的字眼不在他的数据库中。语言难以诠释出来的词汇,一向都被他分放在奇奇怪怪的区域里。 可后来—— 在他的毕业展,他穿着学士服。 当Nefelibata这个名号享受着众人的鲜花与掌声时。 他的目光穿过礼堂中央,越过重重人群,他看着最后排站着的正装出席的陆放,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 时光好似在此刻定格。 身边的赞美声络绎不绝,绅士们从不吝啬对美好与艺术的欣赏。 他是Leaf, 他是Nefelibata。 Grave夸张地大喊oh my god! 可他却好似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唤他:我的丛丛。 “毕业快乐。” 大捧白色的风铃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蓝星花。纯白无瑕的朵朵风铃绽放在繁盛绿叶中,在人怀里轻轻摇曳。 风铃, 恰似风的铃铛。他们不过才分开不到七个日夜, 陆放却捧着大束的思念走过来, 将隐晦地爱意藏进花里,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他说送你白风铃,寓意是来自远方的羁绊。 叶知丛去戳那朵朵风铃花蕊,心说他也查过的, 风铃的花语还有另一层意思,是一生只爱一个人。 我在等风来,等风也等你。 叶知丛仰起头看人, 那笑靥比白风铃还要洁白无瑕,他的声响也比铃铛更清脆,浪漫两个字此刻在脑海中具象化。 他说:“还好,你等到了呢。” 或许只有陆放明白他的小朋友在说什么,他弯着唇角低笑着:“嗯,还好我等到了。” 等到在贫瘠的沙漠中种下的那颗种子,如今百花盛开。 以爱之名,全都是我的模样。 叶知丛去触摸陆放的脸,拂去人肩头不存在的风尘仆仆。 他知道陆放最近太过忙碌,在他启程时抱歉了很久,说没办法陪他一起回曼城。 可他毕业典礼这天,陆放还是不顾一切地赶过来,准时到了场。 他轻轻笑起来,说“我也等到了。” 每个平凡的日子,因你的存在才变得不平凡。 那些在角落里绽放的小小蓝星花,还有一个十分文艺的名字,叫琉璃唐绵。 蓝星花花朵很小,像一颗颗纯净琉璃,通透无暇,哪怕作为配花,一眼看过去,那分明的蓝与白真真切切,毫无保留地盛开着。 浪漫不止玫瑰,蓝星花的寓意隐晦又极致——你是我生命里永恒的主角。 不是非要长成鲜艳的玫瑰,你乐意的话,可以做茉莉、做雏菊、做向日葵,做无名小花,做千千万万。 可以是山间的一缕清风,也可以是林间的一只小鸟。 哪怕全世界都盼着人长成玫瑰。 可陆放一直在告诉他,你可以做你自己。 蓝星花在偷笑,风铃花在摇头。 叶知丛飞扑过去,拥抱属于他的太阳。 陆放迎接那束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 他们在此刻幸福地拥吻。 路过的白鸽挥翅祝福,伫立在两旁的树木扇动叶子—— 曼城金黄的银杏,摇红了佛罗伦萨层叠浸染的枫叶。 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记录着这座城市的时间锚点。 百花之城是天然直白的浪漫,可翡冷翠这古老的东方意境亦不逊色半分。 昏黄光斑夯进钟楼与老桥,诗人但丁向神明重许愿望: 那场仲夏夜之梦啊。 请你给我一朵紫色的鸢尾。 加缪和普鲁斯特或许在此处共饮过酒;达芬奇和徐志摩亦在时空的交错中曾一同高歌。 艺术被封印进时光的脉搏,永恒驻足停留,总不会被遗忘。 人类在浪漫里虚构此生。 而此刻,他与他对视—— 在彼此的眼眸中掀起一场文艺复兴。 蜜糖色的夕阳散落在叶知丛的肩上,落日将钻石染出琥珀色的影子。 陆放想用手中的钻戒和人做交换,问他一年之后,可不可以给他带回来一朵鸢尾。 ——鸢尾是爱意的使者。 六小时的时差抹不掉恋爱一百天的纪念。 陆放不用等鹊桥铺路,他可以自己走过来,在七夕这一天,走到叶知丛的面前。 他曾无数次地朝叶知丛走过来。 终于是在此时、此刻,问出那句—— “除了喜欢我,还敢再试试吗?” 叶知丛的指尖甚至已经触碰到那枚钻戒,他闻言略带惊诧地仰头,一双圆眼睛几乎盛下了整座城市的日落。 “试……什么?” “试试爱我,” 陆放说:“不用像我爱你那样,用你自己的方式,爱我一次。” 不用像我爱你那样,那太满了,我不舍得。 甚至不求永远,只敢向你要一次尝试,不顾一切地爱一场。 叶知丛很乖、很乖地点头,说:“好。” 直到陆放低声问他,“所以……” “所以你可以和我结束这场恋爱,一起进入下一段新的关系中去吗?我的小朋友,” “我是说,在没有这段婚姻关系的捆绑下,” “你还愿意和我再结一次婚吗?” 叶知丛弯起眉眼笑起来,日落在人眼眸中氤氲出暖色光晕。 这座温暖的艺术之城将他整个人都沾染出烂漫的色彩,他自由、明朗,亦在柔顺又张扬的灵魂上,缚了一条无形的线。 线的那一头,束在陆放手中。 “愿意的。” 叶知丛细白的指尖从此被圈上了爱的枷锁。 “不管再结多少次婚,只要是和你,我都愿意的。” 那条线看似缚在人脖颈之上,可真正被束起来的,其实是执锁人的手腕。 一个心甘情愿。 一个甘之如饴。 爱意至死不渝。 陆放补给他一个表白、补给他一场恋爱、又补给他一次求婚。 叶知丛缺失的所有经历都由得陆放补给了他。 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全都因他重新存在。 而还未到的中年、暮年,甚至下一世,也都将拥有这个人陪伴。 叶知丛不再害怕分开,也不再担忧离别。 陆放不仅给足了他底气,还给足了绝对的安全感,让他得以在奔赴艺术的道路上,心无旁骛地翱翔。 他是曼彻斯特最优秀的毕业生。 他是佛罗伦萨最耀眼的求学者。 他是意大利、是欧洲、乃至全世界最出色的画家。 Nefelibata的名号终将响彻全球,他的每一幅作品里都有光。 《光的形状》系列是他向油画界开的第一枪。 此后,叶知丛一战成名。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在小众市场中流通的宝藏画家。 他的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被全世界的人看到。 或许千百年后,又会因独特的历史价值,留名美术史,比肩代表作。 ——他又一次给袁博发去了照片。 【我有大钻戒。】 【你有吗?】 【微笑脸.JPG】 收到信息的袁博沉默片刻。 他那位人机同学现在话怎么这么多? - 叶知丛又一次来到了这里,他找到心动的地方。 他徒步走过蓝冰洞,在新西兰追到了粉色的极光。 他去南极观察企鹅,在索科特拉岛这宛如外星球的地方看龙血树。 他用透明的试管瓶装起一捧空气、装进一粒沙、装下一滴水。 然后—— 再摘下一朵鸢尾花。 带回去,裱起来,送给陆放。 他送给他雷克雅未克的空气、捷克布拉格的砂砾、爱尔兰的精灵之水。 他还说他听到了一个故事,藏了很久,谁都没说,就这么好好儿的揣进心里,回来讲给陆放听—— 传说在北极的人因为天寒地冻,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地烤来听。 遇到谈情说爱的时候,回家就要仔细酿造当时的气氛,先用情诗情词裁冰,把它切成细细的碎片,加上一点酒来煮,那么,煮出来的话便能使人微醉。 倘若情浓,则可以不用炉火,要用烛火再加一杯咖啡,才不会醉得太厉害,还能维持一丝清醒。 如果失恋,等不到冰雪尽溶的时候,就放一把火把雪都烧了,烧成另一个春天。 叶知丛拿红酒肉桂煮香橙,陆放细细研磨了一杯咖啡还没冲。 红酒与咖啡的香气浓郁扑鼻,可他们都还没喝呢。 说情话的人却好似先醉了。 而听情话的人看似清明,实则早已醉得一塌糊涂。 有人裁冰煮酒,有人围炉煮茶。 他们都将隐秘心事诉说殆尽,将隐晦爱意细细讲与人听。 陆放办公桌后方的博古架上,摆放着好多个木质试管架。 透明的玻璃试管里总是装着奇奇怪怪地东西,但凡有人问起来,那一向冷淡的陆放却总能融化出一抹轻笑,低声说“这是我爱人的心事。” 这是他爱人、爱他的心事。 床头餐厅和书桌,叶知丛的笑靥总在上面。 每一个相框都从不落尘,或许是鸟儿不在家的时候,总有人会执着照片细细把玩吧。 那黑白灰极致性冷淡的家,除了《风蚀落日》的红,又出现了好多别的颜色。 叶知丛有一股润物无声的明朗,他的色彩是并不具备有很强势攻击力的鲜艳,可等你靠近便会发现,他身上有彩虹一样五彩斑斓的光。 “黑色是一个极具有包容感的颜色,我不包容,我喜欢白色。” 白色可以将一切投射过来的光线反射出去,你是怎么照向他的,他便回馈以相同的色彩。 陆放的小朋友是五颜六色的。 叶知丛总是五颜六色的扑过来,不论是物理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他把脸上未干的颜料蹭上人干净的衣领,拿永远一尘不染的袖口擦他的手掌。 他顶着鼻尖上的那抹红去亲吻陆放,把两个人都亲成红鼻子头,然后嘿嘿笑起来。 他的笑融化了漫天遍野的冰雪。 在全是极致白色的格陵兰,在这宛如世界尽头的地方。 午夜的日落将这里铺出童话的光。 冰川幕墙映着他们的影子。 雪山峡湾听着他们的承诺。 北极熊站在海冰边缘朝他们望了一眼。 等回家也要讲给它的同伴,说它看到有两脚兽在站着啃嘴子。 叶知丛曾经参加过一场自己的婚礼,媒体、嘉宾,流水一样的客套和模版化的寒暄。 结婚不好玩,笑得他脸僵。 可现在—— 没有太多复杂的宾客、也没有太过繁琐的流程。 他不需要痛哭流涕地在台前表演罚站。 他就站在天与地之间,和相爱的人互换一场誓言,听亲近的人边笑边哭地大喊——“结婚快乐!”、“要永远幸福下去啊!”
福书网:www.fushutxt.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2 首页 上一页 79 80 81 8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