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树间粼粼波光 旋转风扇嘎吱作响，唐尧抬头盯着天花板，依稀听到厨房哗啦啦的流水声。 心跳还特别有力，慌张的心情慢慢平息，盯着天花板的眼睛有些疲了，唐尧全身发软陷入虚脱。 还才仲夏时节蝉鸣就相当了得，唐尧闭了眼，听着窗外的蝉鸣声，一阵一阵，响彻夏日。他原本很讨厌蝉鸣，觉得聒噪，可是现在却觉得美好，许是得到了温柔的眷顾，心境发生了变化。 窗外吹起一阵风，趴在树上的一只蝉停了叫声，扑闪着翅膀飞到了另一根枝丫上，又兀自鸣叫起来。 蝉鸣、流水、风扇转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变成了一首安眠曲，唐尧在这些夏天的声音中慢慢睡去。 “唐尧，吃……”夏知恬端了水果走进卧室，床上的人胸脯微微起伏，嘴角小弧度向上扬起，睡得安稳香甜。将水果放在桌子上后，夏知恬在床边坐下来。 他伸手给唐尧拨了拨头发，又摸了摸额头，然后安心地笑了。 水果被洗得很干净，窗外的光透进来，上面便有闪闪亮光，倏尔有一道彩虹掠过，牵起浅浅光晕。 夏知恬走到窗户边望了望，葱茏的绿树遮挡住视线，他看不清远处的河流，但能够从树缝之间看到粼粼波光。 他觉得自己有些疲惫，不是照顾生病的人产生疲惫，而是看着生病的人痛苦，没有办法分担，所以无力得疲惫。 许是职业病，许是因为曾见过一张哭脸渐渐远离视线而没能追上去的懊悔，又许是……夏知恬有些后悔自己读了心理学专业，但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他硬着头皮逼自己的。他认了。 一个小时之后唐尧醒来，他翻身起床，房间里多出来一盘水果。走出客厅没看到夏知恬的身影，唐尧有些慌，他清了清嗓子，小声喊了一句。 “夏老师。”声音很快消散在小小的空间内，唐尧无措地四处寻找。 “夏老师，夏老师，夏老师……”喊了无数声之后放弃，唐尧有些不自在地站在书架旁边，抬头去看上面的书。 第一排：《怎么思考》、《洞悉心灵的人》、《弗洛伊德与荣格》、《人类的破坏性剖析》………… 第二排：《伊豆的舞女》、《神秘岛》、《雪莱之诗》、《追忆似水年华》、《月桂树被砍掉了》…… 唐尧懵了，他睁大眼睛一本一本挨着看过去，因为仰得太久脖子很酸，但是他挪不开眼睛，每本书都放得整整齐齐，每本书看上去都有被抚摸过的痕迹。 唐尧已经能够想象夏知恬坐在书架面前，向着光亮，捧着书本，每一根手指都摩擦过书页的画面了。他笑了，笑了的同时有些佩服自己想象力丰富。 终于挨个把名字扫了一遍，唐尧赶紧扭了扭脖子放下脑袋，但放下脑袋那一刻，眩晕立马袭来，猝不及防，唐尧毫无准备，眼前一黑就往前面栽了去。 “唐尧！”被声音惊醒，唐尧回过神来，感觉到额头上有惊人的热量。 额头被夏知恬的手捂着，身体靠在夏知恬怀里。唐尧完全清醒过来，站直了身子，“夏老师？” “怎么会突然晕了？”夏知恬惊魂未定，“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就撞在书架上了，虽然是木头做的，但也会很痛。”夏知恬将唐尧往床边拉了拉，“还不舒服就躺着别乱动。” “不是，我……” “我就出门交个资料的时间，你啊你，真不让人放心。”夏知恬话是担心和责怪，眼睛却笑着。 额头和腰上还有余温，唐尧心脏又开始吵闹，他兀自慌乱，看着夏知恬的侧脸手足无措。 好在夏知恬叹了口气之后便站起身来走到桌子边，“有水果，想看书也可以随便看。你先休息，我去准备食材。”夏知恬用指尖扫过几本书，回头看着唐尧。 唐尧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我去帮忙。” “身体能行吗？”夏知恬问。 “嗯。”唐尧点头，笃定道：“可以的，拜托夏老师，让我去帮忙吧。” 像是撒娇呢。夏知恬笑着点头。到了厨房又不放心道：“不要勉强，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或者直接去休息。” “还有，我本来想买药的。但是药三分毒，还不如好好吃顿饭。你说呢？”夏知恬一边从塞得满满的冰箱里拿出菜来，一边跟唐尧讲话。 唐尧乖乖地站在旁边，点头，“嗯，夏老师说得对。” “也不是我说的对，只是我擅自这样觉得了。在不清楚你身体的情况下就这么擅自做决定还有些过分呢。”夏知恬不想看唐尧这么乖，乖得过分生疏和脆弱。 唐尧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看着夏知恬拿出了很多菜之后在解冻鸡肉。 “夏老师。”短暂的沉默之后，唐尧轻声喊夏知恬。 “嗯。”夏知恬回应他。 “你真的很好，我很感谢你这么照顾我。你是我遇到过最好最温柔的人，我很开心，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你没有擅自做决定，没有过分，你说得很对，你有在为我考虑……真的，谢谢你。” 心脏就要骤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唐尧紧张得额头冒汗。 “总之……谢谢你夏老师！我去上个厕所！”受不了夏知恬慢慢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柔和目光，和自己跳动得快要爆炸的心脏，唐尧慌乱地逃跑了。
第16章 16- 小熊维尼咕噜 冲进卫生间后唐尧立马哭了出来，抑制住声音任眼泪往外涌，眼泪鼻涕费了好多纸。 为什么要哭呢？唐尧想不明白，可能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哭得久了靠在墙上的背脊冰冷一片，唐尧攥着一大团被捏皱的纸盯着地板，时不时抬手擦擦脸。 夏知恬的话让他很感动，但是感动过后又有难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夏知恬这样的人，为什么自己的运气现在突然好转。 在遇上夏知恬之后，好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心里发生了太多太多变化。 甚至是害怕，害怕一切不过梦幻泡影，是虚无缥缈。可是尽管如此，唐尧的心里却温暖得一塌糊涂。 不知道站了多久，唐尧有些撑不住了，他觉得好累。慢慢转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直奔厨房。 “回来啦。”夏知恬不知道什么时候系上了一个小熊维尼的围裙，正在切香菇。煤气灶上的锅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缕缕细烟冒出。 “嗯，夏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唐尧略有拘束道。 “那就帮我理理菜吧。”夏知恬停下动作，看了唐尧一眼，眼镜不适时地往下滑了滑。夏知恬看了看自己两只不太干净的手，抬头求助唐尧，“唐尧啊，你帮我一个忙行吗？” “好。” “帮我推推眼镜吧。”夏知恬抬着头看他，温柔地笑，末了又补充道：“我手不太方便。” 唐尧没有说话，走到夏知恬身边伸手帮他将眼镜往上推了推。 隔得近了，夏知恬才看到唐尧微微泛红的双眼和鼻尖。但他只是多看了两眼，说了谢谢，继续切菜。 夏知恬想问的，但是又不能问。唐尧去待了那么久，久到鸡肉都解冻好了切掉了，久到分针跑了个半圆。他不是没有担心过，但走到厨房门口的脚总是停下，直觉告诉他不可以去。 不过现在看来，夏知恬好像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敏感了。虽然他心里还是不好受，他希望得到信任，也希望可以给唐尧带去帮助。 但是，慢慢来吧。“慢慢来。” “嗯？夏老师你说什么？”夏知恬嘀咕了一句，唐尧没听清，但又怕是在跟自己说话，便马上问了。 “嗯？啊，没什么。你身体还好吗？饿不饿？”夏知恬切好香菇，用勺子搅了搅炖着的鸡肉。 “还好。”唐尧理好菜之后要去洗。 “那饿吗？”夏知恬赶紧夺过唐尧手里的菜，拿到水龙头下面。 “饿。”唐尧两手空空，有些惊讶。 “去房间里吃点水果。” “好。”唐尧出门进了卧室，拿了两个李子又马上回到厨房。 “噗～”夏知恬还没洗好菜，见唐尧拿着李子走进来，“没有你的事做，不用急着进来的。” “可夏老师明明说了要我帮忙的啊。”唐尧愣愣地看着夏知恬。 “还记着呢。”夏知恬眯着眼笑，“有事我会叫你的。” “嗯，那……夏老师吃李子么？”唐尧递过去一颗。 夏知恬点了点头，“啊～” 唐尧便走近一些，小心翼翼将李子投到夏知恬嘴里。然后又很自然地给夏知恬正了正有些歪了的眼镜。 “谢谢。”夏知恬将李子包在左颊，嘴角上扬。 左边腮帮子鼓起一小坨，好可爱。唐尧也笑了，道：“不客气。” 夏知恬洗好菜，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掀开盖子将切好的香菇倒进去，拿勺子又搅了搅。一大股香味充溢着整间厨房，唐尧闻得更饿了。 “十点半了啊。”夏知恬抬手看了看机械表，又看了看站在厨房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唐尧，“你先出去玩嘛，有事做我就叫你。” 唐尧点头，出了门。看完小半本书后，厨房里响起了夏知恬叫他的声音。唐尧赶紧放了书出去，小小的客厅里全是扑鼻的香味。 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唐尧傻了眼，他搞不懂是夏知恬做饭太快还是自己看书太慢。但是夏知恬已经解了围裙坐在桌子边等他，唐尧眨巴了下眼睛，冲进厨房洗了手。洗手的时候，他又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很大很吵。 “先喝一碗鸡汤。”唐尧一坐上凳子夏知恬就递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给他。很香，光是看着就已经垂涎欲滴了。 “午饭先吃这些，晚饭我们再做其他的。”说罢夏知恬给唐尧夹了一块鸡肉，又给他夹了一些绿色蔬菜。 “谢谢。”唐尧永远那么客气，但他没想过晚上还要在这里吃饭，于是道：“晚饭就不用了，夏老师。” 夏知恬顿了一下，略有些严肃地看着唐尧：“唐尧，不要再叫我老师了好吗？” 他不过是替导师带了一学期课，现在课程已经结束，自己也不再是什么所谓的老师。 唐尧一口一个老师，礼貌又生疏，听得夏知恬心里有些不适滋味。 “那……”唐尧有些无措，夏知恬在他眼里，就是老师啊。不叫老师叫什么呢？ 夏知恬耐心地解释：“我的代课结束了，现在只是个普通的研二学生，你的学长。” 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唐尧不会不懂，他低着头，小声道：“学……学长。” 很生涩，声音低得几乎快听不见。但夏知恬还是觉得比什么“老师”要好。 他点头道：“嗯，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学长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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