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民宿门前的那只花猫,又慢腾腾地滚了一圈身子,模样看上去倦怠极了。 它侧过那个明显发了腮的圆脑袋,和对面的秦殊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又很高傲地转开了视线。 这只猫的表情和神态,让秦殊想起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他忍不住上前几步,蹲在了它的面前,看它没有什么抵触的反应,就伸出手来,轻轻地挠了挠它的肚皮。 它很舒服似的“喵”了一声,睁开眼瞄了眼秦殊,好似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往秦殊手心里蜷了蜷。 陆追从酒吧后门出来时,手上拎着一件薄外套,他侧身锁上了门。 听见声音的秦殊,回过头说道:“这只猫一点儿也不怕人。” “嗯。”陆追看了他一眼,然后说,“这是那家民宿的老板养的,周围邻居经常给它喂食,所以不太怕生。” 秦殊笑了,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他柔声说道: “原来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啊。” 猫无动于衷。秦殊从它柔软的肚皮上移开了手,轻轻蹭了下它的胡子,很亲昵地贴近了它:“是不是呀?” 陆追倚靠着后门,静静地看着秦殊逗了一会儿猫。 这副画面,实在是美好到不忍打搅。 不过没等一会儿,秦殊就匆忙地站了起来,他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两眼猫,然后快步走到陆追身边: “得赶紧走啦,不然牛肉面馆要关门了。” 秦殊揉了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陆追看他走近,把手里的薄外套递给了他:“穿上。” 秦殊确实觉得有点冷了,他接过以后客气地道了声谢,脸颊上微微泛起了一些红。 “你很喜欢猫吗?”陆追随口问道。 “嗯。”谈起猫这个话题,秦殊情不自禁地打开了话匣子,“我小时候在奶奶家住过好几年,当时奶奶养了一只叫花豆的猫,虽然是山野里的小野猫,但它脾气非常好。花豆一直陪着我从小学到了高中,后来年纪太大去世了,我和奶奶就把它埋在了后院的一棵枣树下。” 陆追看向秦殊的时候,看到他正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碰后,后者有些腼腆地垂下了目光。 “是不是挺疑惑的,为什么要埋在枣树下面?” 陆追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看似好像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在很认真地听他说。 “奶奶说,‘枣树’有‘早’的寓意,我这么爱花豆,花豆肯定也知道的。我们把它埋在枣树下,是希望它能再次成为一只小猫,尽早地回到我的身边。” 秦殊说完后,笑着侧头问道:“我奶奶是不是像在哄小孩儿?那个时候我都十七岁了,怎么可能还信这些,不过是不想辜负老人家的心意罢了。” 闻之,陆追沉默了半晌,然后问道:“后来你有再养猫吗?” 秦殊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们走向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那儿被划出来作为了停车位,此刻只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越野车。 陆追给车开了锁,两人上了车后,秦殊才继续说道: “后来快要高考了,没有时间精力再养一只小猫了,再到后来上了大学,因为在宿舍住,养猫也不方便。现在倒是方便了,回头要养的话,等……等我的工作稳定了吧。”末了,秦殊笑了出来。 秦殊的最后一句,莫名戳中了陆追的笑点。 陆追忍了忍笑意,才说道:“原来有才华的歌手,也会想要有个稳定的工作。” 有才华的……歌手? 秦殊被陆追一句“有才华”冲昏了头脑。 霎时间,心中的一切思绪想法都被打乱了,脸颊上方才下去的薄红又升了上来。 他几次想张开口,继续说点什么话题来着,却始终没能进行下去。 最后他干脆自暴自弃,用手指遮住了脸,低下头抿嘴笑开了。 原来在陆追的眼里,他是一名有才华的歌手! 这真是,太难为情了! 秦殊那张秀气的小脸红了又红,嘴角翘着根本落不下来,模样生动明朗极了。 陆追看着看着,忽然觉得有趣起来,于是伸出手,用手指轻蹭了一下小孩儿绯红的脸颊,原本正在俯身笑的小孩儿忽然僵住了身子。 陆追忽然觉得心情极好,他勾了勾唇角: “走吧。”
第20章 吃错药 秦殊想,今晚如果不是他吃错了药,那就一定是陆追吃错药了。 他的脸侧,也就是陆追手刚触碰过的地方,也许因为一些心理作用在作祟,他总觉得那片皮肤在灼灼发烫。 烫得他脸烧红。 陆追这个行为,有点儿过于亲昵了。 放在任何人的身上,这个动作都有一点儿突然、有一点儿冒昧。尤其对于认识没多久的人来说,确实还有一点儿的不合适。 但旁边的这个男人,把蹭脸这个动作做得自然极了,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好像那时那刻,他就应该那样做似的。 秦殊逐渐地发现,陆老板的脸皮之厚,可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捂着一张羞红了的脸,在心中无力地呐喊: 陆追你怎么这样!你是流氓吗! 虽然心里在默默吐槽陆追的厚脸皮,但秦殊其实并不讨厌这个触碰。 甚至于此时此刻,在他的胸腔之中,有一些新鲜的、惴惴不安的兴奋感,随时准备要“破土而出”。 兴奋对于他这个性格平和的人来说,是件少有的事情。 这种兴奋感,形容起来,有点儿像乐队演出之前,他站在后台望着观众席时,内心的那股心潮澎湃;又或者像是在录音室,忽然来了写歌灵感时的那份思如泉涌;还或者是,他高二那年,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抱在一起时的魂惊魄惕。 嗯……最后这个,对于当时的他来说,不是一般的震惊。 他记得那是在一个学完习后的凌晨,宿舍楼二楼的卫生间里。 他莽莽撞撞地闯进去洗漱,出门时,却在厕所的一个隔间里,瞥见了令他脸红心跳的一幕。 他那时,才刚确认自己的性取向不久,本来性格就比较独的他,没将此事告诉给任何人,仅仅会在深夜里自己琢磨一会儿,琢磨他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他思前想后,从开始上学起,他也没和女孩子起过冲突、有过矛盾,按道理讲,他是不讨厌女孩子的,可怎么就会对男人之间的感情,有了不该有的那份好奇和向往呢? 高二那时,他刚提交了文理科的分科申请表,没跟任何家里人商量。 事实上,也没有家人能够和他商量这件事。 奶奶常年住在乡下,每周末他回家的时候,她总问他吃得好不好、和同学相处得如何。文理分科的事情,即便他问了奶奶,她也是不懂的。 而且奶奶一向关爱他,如果知道了在这件事上她帮不上什么忙,奶奶一定会觉得愧疚的,所以他没有跟奶奶提这事。 他的爸妈,说实话也指望不上…… 在他们俩离婚后,老爸依旧在外地做生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而他老妈,虽然和他在一个城市,住的地方也离附中不远,但秦殊很少去找她,原因是——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庭。 老妈的新家庭很好,他没必要去影响他们一家人的心情,没必要让老妈觉得难做。 他那时总觉得,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奶奶将他看得重要,他对于其他任何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周内时他住宿舍,除他以外,其他室友都是本地人,他和他们的关系既算不上热络,也然也算不上冷漠,就是普普通通的客客气气。 每到周五,其他几个本地的室友会相约一起出去玩,他们很少叫秦殊,秦殊也并不想去。 他会戴着耳机坐两个小时的大巴车,回乡下的奶奶家住两天,周天晚自习前再回到学校。 学校里,既没有他在意的人,也没有什么在意他的人,平平淡淡,独自一人,秦殊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但那天撞见两个男同学在厕所亲热的一幕,对他来讲,无亚于寂静湖面上乍起的惊雷。 他回到宿舍后很久才回过神,躺在熄灯后的宿舍床上,他脑海中翻来覆去的一个念头是: 原来,我也不是那么孤独的。 他并不认识那两个男同学,在之后的日子里,也从没有特意去寻找和留意他们,然而那两个陌生又勇敢的男生,给了那时的秦殊莫大的勇气,让他看到了一个,能容纳自己的世界。 就像秦殊小时候,他很喜欢看一些关于宇宙的纪录片,或者书籍。 他觉得宇宙是一个很大的东西,在乡下的凉席小床上躺着看星星的时候,他总觉得平静。 广阔的星空容纳他,让他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的。 他又想起了自己上高中的时候,学校曾开设过一学期的心理辅导课。
第一节 课讲的是四种气质类型,周围同学都对各自的测试结果非常好奇,秦殊也不例外,他记得清楚,他测出的结果是“粘液质”。 粘液质的人,他们的特点是——安静,严肃,冷静。 类似兴奋激动的情绪,在他身上是很少有的。 他成长至今,遇到过的能让他兴致高昂的事物,极少。 一旦出现,他会很想要抓住,就像他人生里音乐的出现一样,像每一个愿意听歌的听众一样。 因此遇见陆追,即便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即便他和陆追看上去很像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他也很想要抓住对方试试。 伴着这份期许和不确定,他默默而不动声色地—— 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男人。 陆追整个人似乎都陷进了皮座椅里,神情倦怠,虽然刚刚才跟他开过玩笑,但看上去确实是有些累了。 也是,经营“云顶”这样一间大规模的酒吧,无论如何应该都不轻松。 秦殊想。 至于作息……会不会常常是等到酒吧歇业了才睡?每天天亮才睡觉,这样也太辛苦了。 秦殊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地望着陆追的脸。 他长着一副很难让人不注意的脸。 眉骨到鼻梁的弧度,自然流畅不说,又十分挺拔。这副相貌看上去是很傲的,一副总是睥睨着人的天之骄子的模样。 他的眼尾上敛,又因为总爱垂着眼眸看人,显出一些说不上是敷衍,还是漫不经心的情绪来。黑发随意搭在额前,像是他随手抓出来的,却比别人精心打理的造型要更加好看。 啧,不做模特或是演员,可真是有些浪费。 但秦殊一想到这人混不吝的举止神态,顿时觉得作罢,有了这样的偶像,他的粉丝一定很容易“塌房”,陆追还是做一个酒吧老板比较符合他的气质。 开着车的陆老板,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秦殊也判断不出来他此刻在想什么,心情又如何。 不过,秦殊觉得,陆追可能自小是被旁人注视着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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