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得很慢,这条长廊像没有尽头似的。银雀半身的重量都倚在千秋身上,果然如男人所说,他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嗅不到。
就好像旁边并没有谁存在一样。 莫名的安心感便由此得来,银雀自言自语地说:“以前也有人这样,光捡好听的说……” “后来呢。” “后来他背叛了我,并且哭着求我放过他……” “那少爷放过了吗?” “……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人……”银雀说着,忽然抬起无力的手抓皱了衣襟,“算了……不想回忆了……好想吐……” “少爷只是喝多了而已。” “千秋……” “我在的少爷。” “别再假笑了,很难看……” “抱歉,”男人说,“我不太擅长笑,我会努力练习的。” 言谈间好不容易到了车旁,司机帮忙拉开门,好让千秋将人搀扶进去。 车行摇摇晃晃,在某个转弯处,银雀无力地朝左倒,千秋眼疾手快接住了他,顺势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男人目色深沉,听着耳旁松缓的呼吸,一动不动地任由他靠着。 一排排街灯在窗外飞驰而过,银雀的脸忽明忽暗。千秋静默地看他,像在欣赏一幅精雕细琢的油画。 回到成家时已是深夜,车停在庭院里,司机扶着方向盘转回头,用嘴型问千秋:叫醒少爷? 千秋会意地点头,垂眸看向肩头睡熟的人:“少爷,少爷……” 没有回应。 他头一次见银雀这么无防备的模样。 偶尔银雀也会在车上睡着,不过车一停,或者有别的任何情况,他都会立刻醒来。宛若时刻准备迎敌的战士。 千秋犹豫了片刻,忽然自己拉开车门下去,绕到另一端:“冒犯了,少爷……” 男人伸出手穿过少爷颈下膝窝,轻巧又小心地将人从车里横抱了出来。司机惊得瞪圆了眼,张嘴想提醒他最好别这么做,又怕自己吵醒少爷而被问责,最后只能眉头紧皱着看千秋将人抱在怀里。 “少爷醉过去了。”千秋冲他点了点头,“我抱少爷回房间。” 比起寻常Omega,银雀身形不小;可在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千秋面前,他仍显得小巧。 也是到抱起他,千秋才发现银雀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结实。他很轻,此时此刻头靠在千秋的胸口,手随意耷拉在旁,在行走间微微甩动。 成家的佣人们眼看着这情形,反应和司机如出一辙,既惊讶又不敢说话。他们只默默让开路,替千秋开门,以方便他把少爷送回房。 房间内月光正好,千秋腾不出手来开灯,索性直接进去,借着月光将人放在床上。 银雀当真是醉,醉得沾床时明明醒了片刻,却只睁不开眼。千秋侧坐在床沿,保持着轻柔的动作托起他的脚,将皮靴的绑带松开,替他脱下。 “热……”银雀轻轻哼了声,蓦地抬起手,落在领带结上,却没有力气扯开。 男人看着他,许久后才有了动作。 他欺身上去,替他的少爷解开领带,脱掉外套和衬衣只留下底衫。过程中银雀迷迷糊糊地配合着翻身,像是处在半梦半醒间,又实在腾不出力气睁眼。 千秋小心地替他盖上被褥,碰巧这时醉倒的Omega翻身蜷缩起来,赤裸的脚伸出了被褥外。男人带着隐隐热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脚尖,犹豫片刻后才缓缓托起它,重新放回被褥里。 他如此美丽,是千秋见过的Omega中最美丽的那一位。 千秋的脑子短暂空白了一阵,回过神时他已经撑着床沿,伏身凑近了银雀的脖颈。男人高挺的鼻梁蹭过对方柔软的发丝,甘草的味道忽强忽弱,飘忽不定,却足够撩人。 他的鼻尖抵上皮质项圈,深深地吸气。 好香。 —— 每个月初,银雀会跟成家老爷共进一顿晚餐,是种规定。 其他时候成老爷都住在郊外的宅子里,很少会和银雀见面。老爷年过半百,人却很精神,尤其是看人的眼神,犀利又精明,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银雀不喜欢和他见面,但仍恪守着规矩,每个月第一天必定会去郊外陪他的父亲吃一顿晚饭。 长长的餐桌上,父子俩各居一端,沉默地吃着盘里的佳肴。 成老爷用餐刀切着牛排,锐利的目光一遍遍从千秋身上扫过,突兀地说:“这就是成奂最近给你找的随从?用着顺手吗。” “谢谢父亲关心,还不错。”银雀道。 他们长得并不相像,非要找共同点的话,大约只有同样漠然的态度称得上像。 很显然,银雀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随了母亲——那是位很漂亮的女性Omega,千秋依稀听下人们闲说过,成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两个儿子。而成老爷用情至深,至今身边都没有再娶,身边只有成奂这么一个随从陪着。 “殷家托人递了帖子来,说是殷家的独子想娶你。”成老爷道,“我回绝了。” “冲官港来的?” “应该是。”成老爷接着道,“你身边一直没人也不行,洛夫斯的儿子你不喜欢,你自己喜欢哪个Alpha带回来也可以……我们家需要一个Alpha,你知道的。” “……”银雀垂着眼帘,并不回答。 “殷家会这么做也正常,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殷家,”银雀冷笑了一声,“想娶死对头家的Omega,殷家果然够不要脸。” 成家在帝国号称第一,但也绝非无人能敌——殷家就是成家最大的敌手。 几年前,殷家还是西部地区的地头蛇,突然转向帝国中心发展,发展的策略和以前的成家如出一辙,很快便在王都站稳了脚。成家老爷一开始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等察觉到这将会是成家的对手时,殷家的势头已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遏制住了的。 如今,从下面的赌场娼馆,到明面上的茶酒烟,再到供给护卫军的用品,几乎样样殷家都插进了一脚,甚至还想从成家手里剜走官港的承包权。 “然后下周……下周你得去东部。”成老爷继续道,“除了工厂的事,还有谢尔侯爵的就任仪式,他现在炙手可热,这份关系之后派得上用场。” “我知道了。”银雀擦了擦嘴,优雅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任何再多说的意思,只朝对面的人弯腰鞠躬,然后便转身离开。 成银雀什么都好,偏偏是个Omega。 Omega意味着他有情热期,他会被Alpha轻而易举地控制;他必须要让他们家这一脉继承下去,不然就会被成家其他的分支侵吞到骨头也不剩;他必须生育,所以他必须有一个强大的Alpha做他的靠山。 这是银雀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但一面对他就想吐。 他脚步飞快,甚至没注意千秋是否有跟上来;但刚走出那栋建筑,风衣便搭上了他的肩头。 千秋说:“晚上风大,少爷小心着凉。” 偏偏就是在他满心悲戚的时候,风衣带来了些温度。 银雀有些茫然,看向左侧跟随着的千秋:“你喜欢我吗?” 高大的男人点点头:“少爷很强大,也很漂亮,我很仰慕少爷。” “呵。” 银雀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伸手裹紧了风衣,再无他话。
第7章 银雀枪法很好,这点是他们出发去东部后千秋才知道的。 之前他从未见过银雀用枪——兴许是这段时日那些想对成家动手的人没找到好的机会,千秋跟随他一个月,尚没遇到过需要保护他的时候。 去东部要行船,船上能消遣的东西太少,偶尔银雀会站在船头用气枪射杀海鸟。 他手极稳,上弹举枪后甚至不用眯起眼瞄准,像是在撞运气似的扣下扳机。但千秋总能看见晴空中的海鸟随着枪响直直坠进海里。 射鸟如此轻松,射人大抵更不费劲。 正因如此,银雀这趟出门只带了两个随侍,一个是千秋,另一个是他惯用的司机;但成奂贴心地给他安排了六名不苟言笑的黑衣男供他差遣。他甚至没坐自己的车到港口上船,这次出行显得十足隐秘,最大程度地避免有人动歪心思,在来去的路上对银雀下手。而这艘船,只是成家每天从本部出发去各地的货船中最不起眼的一艘。 “砰——!” 又一只可怜的海鸟,来不及挣扎便折了翅。银雀放下长管的气枪,转手递往旁边;千秋便接过来放回架子上,再回头去接银雀脱下来的黑色手套。 “还有多久才能到……”银雀眉头微蹙地问道。 司机在旁边回答道:“还有两天,很快了少爷。” “太无聊了。”银雀说着,转身往船舱中,“拿两瓶酒过来。” 这话是对千秋的说的,只有千秋能进他的船舱。男人点点头,转身往甲板下的货舱去。不止是银雀觉得无聊,这一行随侍的人大抵都被无所事事的航海折腾得烦闷不已,司机便跟着千秋一起往下,说:“两瓶,少爷是不是会和你一块儿喝?” 男人站在堆叠起来的货箱前,逐一查看标签:“少爷怎么会和我一起。” “别装了千秋,少爷对你不一般。”司机抿着嘴坏笑,“谁看不出来。” “是吗。” “是啊,你要是个Alpha,感觉能直接入赘成家了。”“我要是个Alpha,少爷就不会允许我跟随他了。”千秋笑了笑,从箱子里拎出两瓶龙舌兰,“这话别让少爷听见。” “废话,我跟着少爷这么久了都,这我还不知道……我也就敢和你说说。”司机笑着道,“你老实跟我说说呗,少爷是不是喜欢你……上过床了?” 千秋没什么表情:“我对少爷……只有仰慕而已。” “别装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诶?”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船舱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就像撞上了什么庞然大物。他没能稳住,顿时往千秋那边倒;男人下意识地抬高了手,怕龙舌兰被撞碎。 司机只觉得自己像撞在了一块钢板上,肩膀都撞疼了。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那声音微乎其微,就像是错觉。千秋连忙腾出手扶住他:“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司机好不容易站稳了,晃着脑袋抓住旁边的铁杆,哪知道又一波晃动袭来。 “我上去看看。”千秋这么说着,船身的摇晃仿佛影响不到他,脚步飞快地上了梯子,三两下便钻出了货舱。 ——之前还晴朗的天空,在三言两语的功夫里已然阴云密布;转变为深蓝的海浪在翻腾,无情地拍在船舷上。 熟练的水手们正在指挥下动作,积极应对这场突如其来地暴风雨。 千秋匆忙穿过甲板,在船舱前沉声道:“少爷,暴风雨来了。” “进来。” 他推开门,桌上的油灯正因为摇晃而闪烁不止,银雀坐在椅子上正擦拭他的枪:“那就先不喝了吧……你也帮不上忙,就坐在船舱里休息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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