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看了一眼身旁的初阳，初阳也正看着他，四目相对间无奈笑笑，转头道：“我想去外面看看，年轻人嘛，总归还是要多闯闯。”
司空长风吃味道：“那阿爹可就孤单的留在城中咯。”
初阳笑道：“千落不是尚未嫁人？阿爹还有的忙呢。再者我又不是不归，待游历一番后还是要回到城中定居。”
长风道：“哼，也不知当年是谁一去不返，还是让我亲自给领回来的。”
初阳就蹭蹭鼻尖，心虚道：“当年不懂事，这次肯定不会。待我回城定居时，千落也差不多出嫁了吧？那时候一定好好陪着阿爹颐养天年，阿爹现在就多看看千落吧。”
提到千落，长风又是长叹一声。从前只觉着自己的一双女儿哪里都好，现在却要一前一后体验两次嫁女儿的心情。
罢了。长风摆摆手，目送着谢宣初阳辞行。
曾经也是这样的一对背影常常一起，只不过一大一小……或许是姻缘天定吧。司空长风抬头来仰望着天，半晌，道不明的笑了。
“她过的不错。你也看到了吧？”
水清，我想你了。
“大师兄——”千落趴在城墙上，凝望着阿姐与姐夫远去的背影。唐莲嗯了一声，沉默不语的站在千落身旁。
千落盯着她阿姐的背影，直至彻底消散于视野中，这才转过身来。她大师兄依然目光深沉地望着那方向，她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了师兄！”
唐莲又嗯了一声，这才幽幽看向千落，淡淡道：“怎么？”
大师兄怎么不高兴了？千落歪歪头，却还是问了原本要问的问题，“阿姐为什么会和谢先生在一起？”
唐莲沉默了，千落便继续道：“他们的年龄差距那么大——而且，不是师徒吗？再者我看雷无桀、无心他们对阿姐也很不同，阿姐怎么会选择谢先生啊？”
“初阳自然有她的理由，”唐莲缓缓道：“你阿姐你还不了解吗？”
千落当即道：“我自然是了解！”千落说完便好似明白了什么，感觉从前的一切都好似天定一般。
自她记事起，便常见阿姐黏在谢先生身边。
那时初阳也还小，任性又胡闹，总是满口“谢宣谢宣的叫。”
司空长风制止无果，谢宣便也不慎在意，任由着小丫头嘴上花花。
后来初阳长到了情窍初开的年纪，方知师徒为何种关系，应当敬之。这才开始尊称师父，也不再似从前的般总是围着他打转。
再后来……千落忽的忆起那日，在天启一切尘埃落定后，她阿姐穿越于层层人群，站定于谢先生身前。
她道：“我游过寒山幽谷，穿过丛林旧城，越过繁华美景，历过生死未卜。”千落当时还不懂，还想拉着阿姐说回家吧。
可她阿姐却仿若无闻，继续道：“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了，见过天纵奇才的无双、见过智多近妖的萧瑟、见过侠气纯真雷无桀、见过气势如虹的无心……”谢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初阳缓缓靠近他，继续道：“可我依然心悦你，世间一切男子与你相比时，都不及你分毫。”
千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她阿姐对谢先生竟然有这样的心思；便见她阿姐朝谢先生愈近，两道白色的衣衫同样飘着仿若要溶在一块。
终于，她阿姐飞快地靠近一把抱住谢宣，进一瞬间便撤回手转身踏上飞剑逃了。
而谢先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来从容不迫的儒士，脸上浮现出一种愣头小子般的青涩与呆愣。
萧瑟重重咳嗽了两声，谢宣便回过神来，刹那间整个人都仿若浸了染缸般通红——除却那身白衣。
谢宣看也没看众人，转身转身便施展轻功追了过去。连那甚少离身的书篓与篓中可可怜怜的万卷书，都被遗忘于此。
李凡松便将书篓捡起背上，有些无奈地与众人挥手告别，便也追了过去。
千落却停在原地，想起阿姐那年生辰忽求向外游历，亦想起阿姐在年少时忽然疏离谢宣，还有更早……谢宣剑。
谢宣，谢宣剑。这是一种怎样的依赖与信任？
唐莲望着千落的若有所思，见她沉思时认真的神情，轮廓与初阳也有几分神似。
唐莲笑笑，转过身便不再看她。身后千落朝他喊，问大师兄干什么去？
他道：“该训练了。”
千落便也不在多纠结，一挥长|枪紧跟过去。
边境的小镇，最近来了个医术高超的先生。
一边是给长队伍诊脉的先生，一边是陪着当地幼子玩闹的貌美女子。
当地年岁大一些的女子见了她，都不禁想凑上前来问她可否婚配，不过一上前来便能瞧见那倾国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
这让来者分分叹息，又好奇问询是谁人能将此女子娶回家。
“我的丈夫？”她柔美一笑，指了指一旁坐诊的儒雅男子，笑道：“我家先生，是我心中最出色的人。”
第22章 萧瑟番外——养娃日常
烈阳高照，酷暑难耐。在女娃的啼哭声中，店小二慌忙擦了把汗，端着两碗莲子羹疾步走上楼去。
二楼的窗子都大开着，可吹出的风却依然炎热。店小二顶着老板催促的目光，向唯一有人的那桌大步走去。
两碗莲子羹稳稳放在桌上，老板娘怀里的小童便止住哭声，也不要喂的自己拿起汤匙就吃，吸溜吸溜地，很快就见底了。
店小二见小老板止住哭声，这才舒了口气，抬起袖子又蹭了把汗。
这里名为雪落山庄，往年此时也算凉爽。可今年实在是热的怪异。这里地方偏，除了偶尔行客就是老板的江湖友人来光顾生意，这炎炎夏日更没什么客人。
老板娘拿起团扇给怀中女儿扇风，店小二立即殷勤地拿起腰后蒲扇帮忙扇。
老板娘看了他一眼，美目盈盈地令人心旷神怡，店小二为之一怔，旋即便听老板娘对老板道：“反正也没客人，要不让伙计们先回家去？待暑期过后再来。”
店小二不小心笑出了声，忙小心地看老板的反应，老板只手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一只手撑着下颚，目光没从他对面的母女俩上移开，缓缓道：“以安，放下。”
店小二看过去，就见小老板一撇嘴，不舍地将手中那另一碗没动过的莲子羹放下。
老板娘见不到女儿受委屈，可一碗莲子羹的分量已经不小，以安尚且年幼，刚刚又吃过午饭，不宜再多吃。
老板娘轻声哄了哄怀里玉雪可爱的女娃，伸手将那碗莲子羹朝坐在对面的萧瑟推去。萧以安眼巴巴的看着，便见他阿爹皱起眉头问她娘，“怎么不吃？”
初阳摇摇头，“我实在没胃口，你吃吧。”
萧瑟一开折扇，俯身过去给初阳扇风，“那要不要喝些酸梅汤？”
“我要！”以安忙道。
萧瑟忍俊不禁，轻轻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都出汗了，快别黏着你阿娘了。”以安不满，又往阿娘怀里蹭了蹭，阿娘身边的谢宣剑冰凉凉的，她才不要走。
萧瑟叹了口气，无奈地望着初阳，“你看这丫头。”
初阳却是不在意，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对着萧瑟道：“不如去雪月城住些日子吧？前些天阿爹来信说城中如常，没有这般炎热。”以安听到说起外公，看向萧瑟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
萧瑟看着眼前这娘俩如出一撤的清丽双眸，无声笑了，道：“自然都听娘子的。”以安高兴地蹦了起来，店小二扇扇子的手更勤快了。
“外公！”萧以安飞扑进司空长风怀中，司空长风慈爱地望着怀中玲珑可爱的以安，又凝视眼前这对夫妇，一个碧色长衫、慵懒贵气，一个黛色长裙、温婉从容。
司空长风望着初阳又圆润了些的小下巴，颠了颠又重了许些的小以安，这才笑容满面地招呼他们进城。
雪月城中的一切都和上次来时一样，路边的茶铺、街角的泥人摊、日常练习的弟子，还有武功越发精进的大师兄。
自她摆脱那往事后武功进益飞快，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可她本就对习武不是特别用心，自嫁与萧瑟更是整日荒废着武艺。
初阳略有狼狈地躲过唐莲的暗器，操纵着谢宣剑的进攻越发狠厉。唐莲却能一边抵挡飞剑，一边用暗器击地初阳来回躲避。
一个时辰过去，初阳就认输撤手，若不是她肯认输，依照她现在的武艺和唐莲还能再打一天。唐莲倒是有些意犹未尽，初阳却只是夺过他的扇子扇风。
初阳不满道：“这个天还比武，真有你的。”
唐莲笑着摇头，“怎的了？从前我们不也如此？弟子们日常练习不也如此？当了娘倒是越发娇气了？”
初阳听不得唐莲打趣他，朝他伸了伸舌头，抢了他刚举起的凉茶便转身跑走。
初阳刚一脚迈进屋就下起了雨，萧瑟正懒洋洋地卧在榻上，专心地看着她从前习过的心法剑谱。听见她回来了，才偏过头来看。
初阳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自己坐在凳上举起茶一饮而尽，又掏出手帕来擦汗，今晨刚沐浴过现下身上又黏湿湿的。想起唐莲更是气恼，若不是千落随妹夫云游去了，不然定要帮着她对大师兄。
初阳又饮了杯茶，这才心情舒畅些，看着萧瑟专注的模样都觉赏心悦目，问道：“以安又去找阿爹了？”
“我看未必，”萧瑟翻了书页，“小丫头这两天老念叨着要习武，说不准去找城中弟子挑战去了。”
初阳莞尔一笑，“她才那么小，无极棍都举不起来呢，如何挑战人家？”
萧瑟抬眼看她，朗朗清风吹过，他娘子柔情似水的双眸正专注地看着他。萧瑟笑道：“还小呢？娘子向她这般大时早拜谢先生为师，无果剑都成谢宣剑了。”
初阳一怔，边听萧瑟继续道：“你纵着以安多年，也该放孩子自己成长了。”初阳闭上眼睛，忽然忆起从前阿爹送她离城时的神情。
萧瑟把书卷一放，伸手将满脸不舍的初阳揽入怀中，“明日便是处暑，咱们何时回去？我好给以安请几个武艺师傅。”
初阳疑惑，“你不亲自教她吗？”
萧瑟笑而不语，初阳便也没再问。二人并肩而坐于榻上，共赏着轻风细雨，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暑期，这样的一场细雨。
身边有着书卷，身旁有着一个共赴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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