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悬皱着眉头说:“你在生气什么?” 庄子悬面带愠色,好像他才是那个快要生气爆发的人。 贺初一下子就软下来了,诺诺地软声说:“我没有生气……我会尽快找到新房子的。” 贺初低着头,庄子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一个有些泛红的鼻尖。可贺初说话带着哭腔,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不知是流泪了还是眼睛不舒服,贺初抬起手摸了摸眼睛。 庄子悬的心竟然被勾动了一下。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跟女人一样。 庄子悬心里抱怨着,却动作轻柔地揽住了贺初的肩膀,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这一次的吻跟以往不太一样——倒不如说他们俩其实很少接吻,贺初一直以为庄子悬不喜欢——庄子悬温柔了许多,伸进来的时候竟然还带着一丝缱绻的意味。 贺初沉溺在这样的柔情之中,声音像是沾了春水。 贺初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掉下去,滑到了锁骨,有一些凉。 贺初说:“眼泪……” 庄子悬说:“嗯。” 然后舔掉了那一滴眼泪。 贺初登时融化掉了。 …… 第二天醒来时,庄子悬又上班去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银行卡,贺初明白,这是给任天纵买房子的预付款。庄子悬自己买房子的时候连面都没露,就签了个字而已。 贺初一向贴心。 很奇怪,贺初心里没有任何别的情绪。他把银行卡拿过来,看到下面写着一张小纸条,写着密码。 6个数字,组合起来像某个人的生日。 不是贺初的,也不是庄子悬的。 那……是任天纵的? 原来就比自己晚出生几天而已。 分明是同龄人,但任天纵好像就是比自己厉害一点。 至于厉害哪一点……大概就是,对方年纪轻轻就能做庄子悬的初恋,叫庄子悬念念不忘。 很奇怪的逻辑,但这一刻,贺初真的很羡慕任天纵。 贺初去上班,上次带女儿租房的单亲父亲又来了。单亲父亲有些懦懦,说:“又要麻烦贺哥了,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房源。” 单亲爸爸搓了搓衣角,显出怯懦而卑微的样子。出门在外,总要受人恩惠。他因为穷,已经耽误贺初太多时间了。好多中介拉着他跑了半天之后就不愿意再跑,直说不加钱不可能找到合适的房源。 只有贺初不厌其烦,每天分开时还要送他一瓶牛奶,让带回去给孩子喝。 贺初说:“是我没有帮你们找到合适的房子,抱歉。我们今天再努努力好不好?昨天又接触了好几个房源,我还没有去看过呢。” 单亲父亲当然说好。 贺初带着那男人,坐地铁前往新接过来的房源。 男人名字叫刘涛,是为了给孩子治病才到黎城来的。孩子的母亲早些年去世了,刘涛条件差又没法续弦,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拉扯长大,却没想到得了这个病。 上地铁之前,刘涛进了一家路边小店,要买一包烟。 店主说:“六块一包。” 刘涛愣了愣,说:“我们那都卖五块的啊……” 店主打量刘涛,说:“你哪个乡下来的吧?这里都卖六块,不信你去问。” 刘涛涨红了脸,不知该不该买。 贺初看了心生怜惜,说:“来两包吧。” 老板正要拿烟,刘涛却说:“不用了。” 刘涛说:“贺哥,我知道你是给我买的。不过不用了。老板来瓶百事可乐吧。” 刘涛接过百事可乐,直接递给贺初,说:“贺哥你喜欢喝的。” 贺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刘涛不愿意买六块钱的烟,却想给自己买三块钱的可乐。 刘涛的经济状况他大概知道,现在刘涛还跟女儿一起住在某个村里,为了看病要五点多起来。 贺初不忍心拿这瓶可乐,连忙说:“我不要,你给孩子带回去吧。” 刘涛说:“贺哥你帮了我太多……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见刘涛实在诚恳,贺初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好把这瓶可乐拿了,仰头灌了好几大口。 刘涛说:“要是没有遇见贺哥,我跟婷婷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初有些愧疚,说:“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房子。” 刘涛说:“贺哥愿意帮我们找,我就很感激了。要是没有你,我跟婷婷看不到希望,说不定已经回去了。” 贺初连忙说:“可孩子的病只有在黎城才能治吧……” “所以,谢谢你。”刘涛说。 被这样心酸地感谢,贺初心里不是滋味,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帮刘涛父女俩找到一个合适的房子。 . 看完最后一个房源,贺初悄悄揉了揉酸痛的膝盖。 今天又没有什么收获。 黎城的整体房价摆在这里,刘涛和女儿的硬性要求也摆在这里,中间若是没有钱做桥梁,是完全不可能打通的。 刘涛的表情已经有些灰败绝望了,走出小道的时候他问贺初:“贺哥,我和婷婷是不是注定没办法在黎城看病?” 贺初说:“孩子还小,只能在这里。我再帮你看看。” 刘涛摇摇头,说:“在你之前我已经看过很多房子了,结果跟现在完全一样。是我不信邪,非要再挣扎一下……结果现在,给婷婷治病的钱去了一大半,也不知道后面还能怎么样……” 刘涛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竟然还好像哭了起来。 贺初听得心里难受,说:“也不说这么说吧……总能找到办法的……” 刘涛笑了一下,说:“算了。贺哥,我想去喝酒了,我请你喝一杯,可以吗?” 望着刘涛通红的眼睛,贺初拒绝不了,只能点点头。 这是贺初带刘涛找了这么多天房子,两个人第一次凑到一起吃饭。 两人找了个路边馆子,刘涛要了一瓶白酒,就往嘴里灌。 刘涛难受,但也不拉着贺初诉苦,只是沉默地喝酒,任由劣质白酒烧他的心肝,好像他会因此痛快一点。 贺初在旁边慢慢地喝,看刘涛不要命一样地喝,只能没话找话,拉着刘涛聊天。 “涛哥,其实你比我要大,为什么要叫我贺哥呢?” “我有求于你,你就是我的哥。我们那一块都是这样的。” 贺初只好尴尬地笑了一下。 刘涛继续喝酒,到后面贺初拿话堵也堵不住。 喝酒的时候贺初才知道,医生说婷婷的状况又恶化了,要做好经济和心理上的准备。刘涛不敢对婷婷说,找房又一直没有进展,便一下子没有兜住,变得颓丧起来。 刘涛喝醉了,倒在桌子上一直说“婷婷我对不起你,是爸爸没用”。 贺初把酒钱结了,然后搬着刘涛,就近找了个酒店。 刘涛人长得壮实,贺初却纤细。贺初不可能把刘涛搬很远,只能就近找了个酒店。 好在刘涛虽然喝醉了,却很听话。贺初只需要稍微架着刘涛,再语言指挥,就能把刘涛“赶尸”一般地送到酒店。 贺初把刘涛扔在床上,正要离开,刘涛忽然翻了个身,拉着贺初的衣角吐了出来。 呕吐物发出难闻的味道,贺初有些受不了——他什么都可以凑活,唯独对卫生清洁很是挑剔。 刘涛翻了个身,又躺回床上睡死了。 贺初也没有迁怒刘涛,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浴室。 走进浴室之前,刘涛还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问:“贺哥,你去哪儿?” 贺初有些无语地说:“我去洗澡。” 刘涛含混不清地“哦”了一声,又躺回去了。 …… 贺初在洗澡,刘涛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喝了酒,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场景。前妻死前要他照顾好女儿的样子,女儿哭着喊疼的样子,女儿流着眼泪说“爸爸不穷以后我赚大钱养爸爸”的样子,甚至还有女儿在手术室里失去呼吸的噩梦。 “不要!”刘涛从噩梦中惊醒,听见手机在响。 他没来得及分辨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就下意识地接了电话。“喂?” 庄子悬在电话那头听到一个雄浑的男人声音,皱起眉头,看了看手机。 的确是贺初的号码。 “喂喂?你找谁?你怎么不说话?” 庄子悬回过神,说:“我找贺初,他现在在哪里?” 刘涛还迷糊着,只能做到问什么答什么。他看了浴室的方向一眼,然后说:“他在洗澡,刚刚进去。我把电话拿给他。” 说着,刘涛还走近了一些,让庄子悬能够感谢清楚地听到水流的声音。 耳边水流哗啦啦地响,一听就知道是在洗澡。 庄子悬垂下眼帘,语气有些冷漠地说:“不必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刘涛说:“诶……” 贺初听到了刘涛的声音,关了水问:“怎么了?” 刘涛说:“有个人给你打电话……叫什么……庄子悬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贺初猛地拉开了浴室门,裹着浴巾,头发还湿淋淋地往下滴水。 “电话给我。”贺初说。 刘涛虽然喝醉了酒,但也能看出来,贺初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很重要的人吧。 刘涛打着酒嗝说:“我说、我说你在洗澡……嗝……他就给挂掉了……” 刘涛把通话结束的画面递给贺初看,贺初的表情立刻变得黯淡下来。
第6章 辞职 贺初洗完澡,就把刘涛留在了原地,自己穿着那件粗略手洗过的、湿淋淋的衣服,打车回了家。 他实在忍受不了呕吐物的气味,宁愿穿湿漉漉的衣服,也不愿意忍受。 回到家里之后,才发现庄子悬没有在家。 从水杯摆放的位置来看,庄子悬根本没有回来过——他回来必定要喝水,所以水杯的位置一定会变。 贺初给庄子悬打电话,又因为受不了这一身脏衣服,所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按了免提,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拨号。 换完了上衣,电话还是没有接通,反而自动挂断了。 贺初又拨了一个,然后开始换裤子。 换到一半,电话忽然接通了。 庄子悬冷淡的声音问:“喂,什么事。” 贺初说:“你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吗?有什么事啊?” 庄子悬稍微顿了一下,说:“房子找好了吗?” 贺初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一些,说:“还没有,今天有另外的客户。我尽快给你找房子。” 庄子悬很少给贺初打电话,平常报备也都是说自己什么时候出差回来,大概几点能到,让贺初做好准备。 贺初很喜欢庄子悬的声音,喜欢庄子悬用那种冷冷清清的矜贵语气,也喜欢庄子悬在自己耳边喘着粗气说话,也喜欢电话里传来的略带距离感与空旷感的庄子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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