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皮，用冷水不停地泼洒在通红的耳根和脸颊旁。
镜中的人渐渐恢复了清明，黎书的心跳声也和缓。
他将表情调整到往日的冷若冰霜后重新离开了洗手间。
走廊处依稀回荡着医务室的响声，黎书在跨出一步后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喊声。
“黎书？”
“……”
“果然是你。”
严孟左侧走上前来，语气不善。
“你在这里干什么？”
黎书冷静地回应：“今天是统筹会的新部员体检。”
“体检……”
严孟的脸色微微一变。
统筹会的名单出来时他第一时间就查看了，在那其中“作战部：方鹬”五个字是无比的显眼。
他虽然无比讨厌方鹬，但对方鹬的才能也非常看好，更甚信誓旦旦地告诉余锦然自己会将这位新生邀请入会。
但当统筹会的名单出现他才明白——
统筹会比他更抢先了。
不，应该说。
黎书比他更抢先地将方鹬收入了统筹会中。
严孟狠狠地咬住了牙。
抢了他会长的位置，又抢了方鹬这样的人才，甚至当时还让他在公众出丑。
那一次结束后，许多新生都在背地里嘲讽他。
说他不顾黎书的病情穿小鞋，说他只会用阴招来掩盖自己失败。
黎书……
严孟发狠地用手锤在了墙上。
鲜血很快流了下来，学生们惊呼着让他前往了医务室，然而没有想到在这里碰到了黎书。
“新会员的体检？”
严孟哼了一声，止不住语气中的酸意。
“今年统筹会新生都挺优秀的嘛，你这个会长应该高兴吧。”
“是的。严学长应该感到很欣慰吧？”
“……怎么可能？你们统筹会，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黎书扫了一眼医务室的人群，冷淡地回过头。
“虽然严学长竞选会长和指挥部部长失败，无奈之下只央求余学长。但曾经作为统筹会光辉的一员，一定也为此感到高兴。”
严孟：“……”
糟了，气不打一处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黎书看上去一脸严肃，但果然他妈的随时随地都在坑他！
严孟的话梗在候里说不出来，他呼了一口气，大力朝着洗手间走去。
在于黎书擦身而过的时候——
“……”
空气中残留的柑橘味忽然飘散了出来。
Alpha对于omega的信息素非常地敏锐，更不用说是比常人更加香甜的气味。
清甜的柑橘味溢在空气中不断回旋着，而残留下浅淡的香味如同冰凉的水珠一样让人想要捕捉却永远捉不住一般。
严孟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用力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隐约觉得有什么在骚动着。
但比起这个……
“黎书。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吗？”
“……！”
黎书转过身要立刻的背影忽然一顿。
他垂落的手指微不可闻地蜷缩了一下。
严孟并没有放过这细小的瞬间：“你没有闻到什么吗？”
“……没有。”
黎书不动声色地回过头，表情没有任何的起伏。
“严学长闻到什么了吗？”
“当然了，我闻到了……”严孟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omega的信息素。”
黎书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你应该也闻到了吧？一股非常好闻的味道，就是从这附近散发出来的。我们都是alpha，所以……”
严孟的脸色渐渐凶狠了起来。
“黎书，你居然带了omega来？”
“……”
黎书收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他没有想到omega的信息素仍然残留在空气中，而恰巧被严孟撞见了。
但是还好——
还好。
严孟并没有想到那一层。
严孟并不知道他体内信息素混乱的事情，只是认为这周围一定还有一个omega，而会散发出这种味道的omega一定刚处于发|情期.
“你一直以来都很自律，没有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严孟自以为抓住了黎书的把柄。
“和一个发|情的omega在这么多人面前乱来，你觉得合适吗？”
“那么学长认为，没有任何证据就质疑我，合适吗？”
“我……”
“如果你将我当做敌人，那么我们对决的应该是模拟演练的比赛而不是编故事。严学长如果只在编故事上有本事，或许连进入演练室的资格都没有。”
严孟哑然：“你！”
“失陪。”
黎书安静地侧过身。
严孟在他的身后脸涨得通红，因为愤怒的火气让他整个人都熊熊燃烧着。
……黎书。
黎书！
不过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孩而已居然对他如此出言不逊。
现在也好当时也好，不管是新生们对他的钦佩还是联邦大学的荣耀，本都是属于他严孟的东西。
只是因为叔叔是里斯顿的上将就让他拥有了这些荣誉吗？
他无法甘心。
他怎么可能甘心？
严孟几乎要将牙齿咬碎，他愤怒地大喊了一声。
“行啊！黎书，说我乱说是吧？那我现在就去洗手间看看有谁在！”
黎书的眼睛猛地一颤。
他飞快地转过身去。
严孟泄愤般地踹了一脚洗手间门口的植物，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走了进去。
……不行！
黎书跟了上去。
如果严孟进入洗手间，他会发现里面并没有任何一个omega。
这股信息素只围绕在这周围，而洗手只有一瓶空掉的抑制剂倒在垃圾桶中。
如果被严孟发现的话……
……
“不行！”
严孟推开了第三个洗手间的门。
他将视线从空荡的门内移到了黎书的身上。
黎书将嘴唇咬出了齿痕：“出去。”
“出去？看来里面真的有谁在啊？”
“……严学长，我再说一次，请你出去。”
“我就不出去，你能怎么样？黎书啊黎书，你今天可被我逮住了。”
严孟冷哼一声，得意地抬起下巴。
“让我看看那个小omega是谁？到时候把你们一起都……”
他的话音还没有说完——
一股厚重的信息素忽然散发了出来！
严孟手里的动作猛地停滞了下来。
淡雅的玫瑰味将他围在了其中，然而虽然淡雅。
那属于alpha的威压却几乎要将人逼入绝境。
玫瑰般的香味像带上了层层可怕的荆棘，将人用力地困住而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刺痛感越发明显，像是带刺的藤蔓不断地收紧。
这就是……
被称为军系最强alpha的信息素……
……
严孟用力捂住喉咙，大口呼吸着想要摆脱那窒息一样的痛苦。
他双腿短暂的颤抖后，被迫坐在了地上。
“好……痛苦……”
黎书站在门口，白皙的脸上唯有几乎要咬破的嘴唇泛着鲜红。
他白皙的手指用力拽紧着门：“……出去。”
“我……我知道了！”
严孟的心中大喊着停下，但比他厉害得多的alpha信息素却不停地将他牢牢按住。
“我、我这就出去！”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洗手间。
门口的盆栽被他再次踢了一脚，倒落在了地上。
“……”
黎书渐渐收起了自己的信息素。
他有些无力地倚靠在了门框上。
……太好了。
没有出错。
他的信息素非常的混乱，黎书只知道自己有一股无法控制的柑橘味，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原本的alpha信息素到底还能不能被他控制着释放出来。
太好了。
他并没有赌错。
虽然释放出来需要用劲他几乎全身的力气，但原本如同玫瑰一样的alpha信息素仍旧存在着，并且依照了他的吩咐散发出来极大的威压。
但……
黎书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他记得白伊竹告诉他，抑制剂的目的是不断压制他体内的omega信息素。
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原本的alpha信息素与omega信息素的较量而已。
而此时此刻。
本就混乱的alpha信息素在消散后给了omega信息素不少的空间。
当淡雅的玫瑰味消失后。
体内的的柑橘香气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
黎书没有任何的犹豫，抓起第二支抑制剂再次注入了手臂中。
但连续使用两只抑制剂的效果并不好，腺体虽然勉强停止散发出那股柑橘味，但体内的血液却没有任何要和缓的趋势。
像忽然迸发的火山一样——
滚烫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没有用……
没有用！
黎书颤抖着想要再注入第三支抑制剂，而在此刻，医务室的后门却忽然被打开来。
年轻的beta医师走了出来，在看到黎书后立刻打了声招呼。
“是黎书啊？你好？在这里……”
“医生。”
“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看到，这间房间里有很多柜橱。”
“是啊，因为这间是衣物保管室嘛。”
医生点了点头。
“这次新会员的衣物都会先放在这里，做好体检后再带走。医务室那里人手不够，所以我只好先过去……”
“我可以帮忙吗？”
医生一愣。
黎书修长的手指几乎要在白皙的胳膊上掐出了血痕。
他努力克制着有些颤抖的声音：“您不在的时候，我可以帮忙看管吗？”
“哦，这个倒是没问题啦。”
医生立刻了然地笑了起来。
“毕竟你也是会长，也想做点什么吧，那就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说着便向前方拥挤的医务室走去。
“真忙啊……这次统筹会的新生真多。”
“是啊。不过有人已经做完体能测试了，真快啊。”
“啊，方同学是吧？他是第一个做好的，马上就可以去拿衣服回宿舍啦……”
……
医生的声音渐渐抛在而后。
黎书无暇顾及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他喘了一口气，立刻打开了衣物保管室的房间。
关起的门将一切都隔绝在了身后，眼前只有明亮的房间内整齐的木制橱柜。
而每个橱柜上方都摆放着衣物主人的名字，在几百个格层中黎书敏锐地看到了左下角那显眼的名字——
“方鹬。”
“……”
黎书的喉结随之滚动了一下。
汗水顺着他黑发滴落进了一丝不苟的领口中，白皙的脸上很快泛上了不自然的潮红。
他的拇指在手背上胡乱地划出了几个痕迹后——
“哗啦。”
写着“方鹬”二字的格层上方，黑色的衬衫被拉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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