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住我隔壁?为什么要跟着我,无论是什么理由都说不通。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叔,你会错意了吧?”裘世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我是你的邻居啊,所以我出于善意来打个招呼,很奇怪吗?” “别开玩笑了,你一个大财阀的儿子,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 “为什么不可能。”裘世焕蹲下来,近距离观察着他,“老爸和生意上的伙伴起了点摩擦,为了避免我受到牵连,让我到这种地方来不是很正常吗?所以,不要那么害怕嘛,大叔。” 江彧的牙齿咬得咯吱响:“不可能,这根本不是理由。” 裘世焕叹了口气。 “看来你真是,喝酒把脑袋喝糊涂了……” 就在下一瞬,江彧的脑袋里激起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本能地夺过鞋柜边的酒瓶就往喉咙猛灌。 江彧知道自己记不起来,这些年来的酒精否定了所有的过去,它们像某种游离的无形电波一样,总是在头部受创的时刻干扰他的思绪。 而只有酒,只有酒才能缓解沉疴。 “报警,我得——!” 江彧抖索着掏出手机,手指一边痉挛,一边迫切地想要拨通号码。 裘世焕放任他挣扎,手揣口袋瞧了眼周围。 这么大的动静,邻居却没一个站出来。 “大叔,你可得好好想想,该和接线员说些什么啊?” 江彧被他一提醒,手顿在了半空。 “——告诉他有人想要杀你?确实,一个很吸引人的手段。可如果他问你,‘对方是谁’,‘你是谁’。你会回答吗,你敢回答吗?很显然,大叔,你不会,你不敢。现在连你的邻居们都对你的生死毫不关心。”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涌动着傲慢,“你死了又怎么样?19区一天得发生多少失踪案啊。光是听,大家就听得腻烦了。” 裘世焕从他指尖不费吹灰之力地夹走手机,看也不看,反手丢进了遍生苔藓的鱼缸。 刻薄的年轻人离得很近,所以那讥嘲的口吻也咫尺之间。 “所以,你该向谁求救呢?——谁都不在你身边,谁都不会来救你。”左手指节轻轻抚过江彧的脸颊,宝石的棱角在皮肤表面擦出一道道红痕,“大叔,我还挺喜欢你的。所以呢,我来救你,怎么样?”
第5章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江彧再没见过裘大少爷。生活看似回归正轨,可无数个深夜时分,他都会不可自拔地想起少年离别前留下的那句话——“我来救你。” 无人知其深意。 生活还要继续,工作、工作接着又是连轴的劳作地狱。等忙完了工作事务,他就在休息日的下午沏上一壶淡茶,窝在沙发里浏览新闻。 这是每天的必修课。 经过这些日子不间断的查询与蹲守,他一无所获,没有一家媒体报道了TP杰西的失踪或遇害事件。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江彧只是有些意外,到底动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在这个信息磅礴发展的时代,让一个活人销声匿迹。 而唯一能解答这个疑问的人仿佛人间蒸发,连早晨八点的送奶工都按不开门。 作为邻居,江彧只能被迫签收。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能等到隔壁屋子的主人,只得赶在过期前喝掉。 与此同时,他的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 一个威尼斯画派画家三天前在中央医院因脑中卒病逝,心电图刚停,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幅画作《睡狮》就炒到了天价。据说连仿冒品都极其畅销。 有不少客户向工厂表明想要收购《睡狮》赝品的意愿。 不过,考虑到联邦近期对跨洋交易的打击力度很严,他们还是被上级通知要求小心行事。 为了躲避审查,工厂特意进购了一台大型印章加工器,挡住了上锁的工作室。 《睡狮》的主人翁是个白皮肤的富态女人,她趴在桌上静谧如睡姿。手边是一杯被老鼠碰翻的葡萄酒,女人嫣红的唇色像滴着淋漓的鲜血,墙纸覆了一层灼目的金箔。 而血迹是喷射状的,或许是利器从女人的后背有心抽离,却无心将死状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段时间,江彧一看到这幅画,就不可控制地回想起TP杰西。仿佛她就是画中安详的殉道者;而他,就是那只觊觎葡萄酒的老鼠,在水槽和食物残渣边徘徊的目击者。 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就好像喉咙拟不出人类的语言。 就好像嘴巴被鲜血封黏。 - 由于客单数量实在超出想象,江彧被塞了一小笔加班费后开始了连轴赶工。 每天几乎一睁眼,就得面对这幅血腥的画作,施展笔触,将它描摹得惟妙惟肖。 江彧不得不承认,理解与学习《睡狮》很大程度影响到了他的梦境,他的精神状态。 他梦见夜路,梦见自己疑神疑鬼。 梦见熟悉的道路总是凉飕飕的,天顶上的阴云厚得像要打雷。 久而久之,江彧也养成了一个新习惯。 他越发注重周围环境,也变得越发警惕。 如果环境中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江彧都会下意识避开。 这或许是为他上一次失误做出的补偿,如果那天拒绝回头,尽可能摆脱保镖,也许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每一天。 不过,他再也没在回家的路上见过裘世焕那台拉风的跑车,也没听说过TP杰西的消息了,就像石沉大海。当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最开始的评价——离奇与巧合。 一个人,一具尸体,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那恶魔般可怖的少年真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吗? - 答案是否定的。 当江彧满头是血地从床上跳起来时,鼻血已经止住,胳膊复位,头部的伤势都做了精密的缝合处理,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 从大概面积来看,伤口不是很大,但当时的出血量骇人异常,兴许只要服用一段时间的消炎药,伤势就能慢慢转好。 纱布边缘微微翘起,带有一点黏性。江彧疑惑地将那片纸撕下来,发现那是一个小蝴蝶的贴纸,它的主人看上去富有童心。 江彧拉过枕头垫在背后,费力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裘世焕忽然闯进他的房间,他很惊恐,差点掏出手机报案。 可对方并不介意,甚至多次以语言刺激,就好像少年不只清楚自己是一个伪画艺术家,还知道一些隐藏的内幕。 脚底板蹭过干燥的床单,移动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尽管头部的伤势得到了处理,江彧依旧不敢大幅度动作。久坐似乎牵拉到了某根神经,眼前有些眩晕,双腿力量不支。只得放缓速度,慢吞吞地爬下了床。 这个房间留下了太多痕迹,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东西。 江彧扶着脑袋站了一会。等状况缓和一些,他戴上手套,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烟头和当天的床单,头也不回地扔进了焚化袋里。接着,他抬眼看向狼藉一地的客厅,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彧咬着牙趴跪下来,挥之不去的酸痛似乎在警告他,他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伤患。但这位伤患别无选择,他只能往烟灰缸与地板喷洒一种没有贴标签的试剂,在出现蓝色反应后又擦上一层漂白粉。 当确认没有别的痕迹遗漏,他立刻将焚化袋扎好口,带上三楼的焚化炉。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江彧重新返回房间。他揉着酸胀的眼睛,一路走到洗手间,近距离观察着脸上的变化。 江彧看到镜中一脸憔悴的自己,又看到洗手池里没洗的雨衣与运动服。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东西?他又有些想不起来了。 该死的酒精,甜美又害人的东西。 镜子里的脸庞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俊朗,比起冷调的灯光,小麦色的肌肤更适合沉浸在暖光之中。五官仿佛一道道浓重的笔触,显得深邃而极具轮廓感。未经打理的棕发朝两边分散,鬓角的几绺留得有些长短不一。 因为失血,他的脸色又灰又白,衬得黑眼圈更重了。 江彧摸了一圈下巴,胡渣跟猫舌头一样舔得他手心微痛。 这样下去可不行。高强度的工作,雪上加霜的伤势,他迟早会垮掉的。 江彧俯身转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覆住面孔,滋润着脸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轻轻扒开眼睑,发现里面的红血丝密得跟蜘蛛网似的。他只能从镜柜后取出一瓶消炎用的滴眼液,分别点在眼睑下方。 江彧闭上眼睛,慢慢等待液滴从结膜慢慢扩散。 ——再这样下去,真的要交代了。 要不要把太子爷的行踪卖出去?裘会长叱咤风云那么多年,不共戴天的政敌,少说也有十多个。如果真的成了,自己将得到的岂止是一笔报酬?谁能想到,不痛不痒的出卖,就能换来数不清的财富。 当然,这也只能作为一种假想。 江彧用毛巾草草擦了擦脸,等眼睛的状况再缓和一些,就开始清洗两件脏污不堪的外套。 要真把裘世焕供出来了,在拿到钱之前,他就有可能被人做掉。TP-杰西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不能冒这样的风险,他宁愿秘密烂在肚子里。 但这样下去不行。 ——要不,找个便宜些的地方搬走? 不现实。 合同还没到期,现在就搬家走人,势必得付上一笔违约金。收回的定金再加上口袋里的现钱,恐怕连合适的胶囊公寓都租不到。 真是……一件顺心事都没有。 他俯身搓洗袖口时,门铃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 江彧烦躁地放下手里的活。 “来了来了,别催了。” 说不定又是来送牛奶的。 上天啊,裘世焕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他受够了送奶工歉意的眼神。当然,江彧也矛盾地希望隔壁的房门永远不要打开。他不敢面对财阀的少爷。 江彧扯下一块抹布擦干手上的泡沫,急匆匆地跑去应门。 玄关的门一打开,他整个人都怔愣原地。 有着天使面容的少年拎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满眼期待地望着江彧。 仿佛太阳都沉浸在他的笑容里。 “早上好啊,大叔。你今天起得真早。” 江彧顿时觉得头有点痛。 - 裘世焕带了不少食材过来。 洋葱、泡菜、土豆、五花肉、葱姜蒜和各类作料。 还有两大盒鲜奶。 新鲜的蔬菜和肉类都是别的区才供应的,所以,要是想在19区这种只有压缩饼干、泡面和烤白馒头的地区买到这类物品,恐怕价格都不会便宜。 江彧越来越摸不清他想干什么了。 但是见少年一个人提着这么一袋子东西往桌上摆,江彧都忍不住帮他一把。 “太子爷。” “嗯?” “你带这么多东西,敢情不是来慰问伤情的吧?”
“是来关心大叔的——这么说的话,大叔会不会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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