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要说出原因吗?” “不是必须,”左渤遥立即摇着头,他忽然露着牙齿大笑起来,这样子的他比微笑的时候明媚多了,他开玩笑,说,“如果真的共进晚餐,我得看看你不戴口罩什么样。” “你不是开玩笑吧?”Frank也笑了。 不下雪,可附近到都是雪,白色的雪道吸走太阳的暖意,呼吸打在睫毛上要结冰了,左渤遥说:“这地方像个虚拟的世界,和外面有点不一样,时间一到的时候,什么都会消失的。” “我知道,”Frank点着头,说道,“可是,如果没存在过,就连消失的机会都没有。” 左渤遥抿着嘴,再将身边的人上下打量,他哂笑出声,也大约知道了他脑子里都想着些什么,是有些随意吧,也过分激情吧,可这一切在此时此地又算得上什么呢?不是罪名,不是缺陷,甚至连放肆都算不上。 一个限定了时间的虚拟世界,激发着极端的胜利欲望,也容纳着许多转瞬即逝的爱情,不在乎男女,更不限定身份,一部分人渴望着超越,一部分人捕捉着目标。 左渤遥觉得自己至少是幸运的,可以暂时逃脱教练乔治亚州风格的魔音绕耳,听身边的人讲纯正的英音,他盯着人家看半天,看得耳根都发热了。 这天下午,Frank特地在左渤遥住的酒店开了一个房间。 左渤遥险些将房卡遗落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他散落着头发,又返回去找了一遍,还没到天黑的时候,从酒店阳台正好看见夕阳,这种夕阳和一个月前的不一样,虽然天还是冷的,但已经不是陈旧的、昏暗的了。 而是一种新生般清透的橘子色,梦境一般。 门锁发出“嘀嘀嘀”声,左渤遥有些紧张地进去,才发现Frank并不在房间里,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长住,所以基本没带行李,羽绒服挂在衣柜里,床尾巾已经折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 他发了消息过来,说:我在楼下遇到一个朋友,五分钟就到。 左渤遥回复:我又不着急,为什么解释这个? 思考了几秒钟,他又发过去一条:你没结婚吧? Frank连回两条,说:结了。 问:有关系吗? 禽兽。 重重地敲下一串字母发送,之后,左渤遥想躺在床上伸个懒腰,刚洗过的头发搔在脸上,散发出浓郁的青橘子味,可他还没喘几口气,就听见门锁“嘀嘀嘀”地响,他连忙起床去找拖鞋,跌跌撞撞往门口走。 Frank下一秒钟就拿着房卡进来,他穿了熨帖的白衬衫,口罩还是戴着,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帘,第二眼才落在左渤遥身上。 左渤遥穿着带了赞助品牌标识的黑T恤,腿上是一条及膝的杏色短裤,脚上是复古跑鞋,以及有两条边线的长筒袜。 “怎么不开顶灯?” 阅读灯的黄光落在哪里都是一副模糊的旧画,Frank低声地提问,揽着左渤遥的腰把他往墙边推。 答非所问,左渤遥说:“我先看一下。” 到了这一刻,左渤遥不得不承认自己本质是个色鬼,他还没看清Frank的真面目,可已经沦陷在他艺术品一样漂亮的眼睛里了。左渤遥在尽力地控制呼吸,他慢慢吸气,将发烫的气息洒在Frank的领口处。 能闻到他身上介于青春和成熟之间的香水味。 左渤遥将Frank的口罩取下来了,他仅仅看了一眼,时长连一秒钟都没有。 热情饥渴的吻,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很可能Frank刚用过酒精洗手液了,所以,有淡淡的酒味烘烤着鼻腔。左渤遥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那种许久没有的、关于具体某个人的触动感霸占了胸腔。 被吻嘴角,被吻下唇,舌尖放进对方口腔里,从脑子到脊椎,全都麻掉了。 左渤遥觉得自己起码不是过分瘦的,他有着薄而有力的肌肉,上臂将T恤的衣袖撑起漂亮的弧度,可这个身高快要一米九的德国男人一把就将他捞了起来,他的腿根搭在人家髋骨上。 Frank将吻留在左渤遥的耳根和颈侧,弄得他愈来愈急地喘气,喘气的间隙还不忘记用英文询问:“你……你真的结婚了吗?” “如果我说真的结婚了,你是不是要立刻喊‘停’?” 颌骨处被吮出了血色,Frank低笑着问他。 “当然,我现在不能为所欲为了,不然我老妈又要花钱给我公关了。” “那么大概,你老妈这笔钱花不出去了,”Frank顿了一下,继续说,“至少不会因为我花出去。” 于这样一场露水情缘来说,温存没什么必要,可左渤遥没想到,Frank趴在身上吻了他好半天,他一只手还在抚摸那双自始至终没脱掉的米白色长筒袜。 “你说……下个月的现在,此时此刻,你正在做什么。” 什么灯都没开,在黑暗里,左渤遥一只手轻抚Frank的脸颊,问道。 他回答:“在伯尔尼,下班没多久。” “这不就是……《广岛之恋》,Elle和Lui.” 浅浅的吻变得有点凶狠了,阻塞住呼吸,弄得两个人都开始剧烈喘气了。 Frank说:“没那么悲壮吧。” “好吧,你给我吻就好了,此时此刻,很多很多吻。”虽然在一片漆黑里闭眼与否并不重要,可左渤遥还是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两重的黑暗。 他觉得自己很需要Frank,至少今天是,现在是,至于明天,至于闭幕之后,那不是他需要就能拥有的。 左渤遥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诀别的勇气,十几天以后,他在口罩下紧绷着牙关,望着人群散去的雪道,用英语低声地说:“奥林匹克的故事就让它留在奥林匹克。” 眼睛将要红了,接下去,就是眼睛已经红了。 “那么,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Frank就站在旁边,他抬起手再看了一眼时间,现在,距离他离开中国只有不到十二小时了,他说,“其实对我来说,某种意义上,认识了你像是认识了比想象中、见识中更好的中国。” “所以你要说谢谢吗?” “当然要说,”他试图去抓左渤遥放在栏杆上的手,但是扑了个空,他说,“谢谢。” “好吧,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比《广岛之恋》愉快多了,对吧Frank?” “当然,我也觉得很愉快。” 这的确是好的,一开始谁都不抱希望,因此连失望的机会都没有,左渤遥的围巾上还别着那只灰色小熊的徽章,他伸出手去,像刚见面那天一样和Frank击掌。 他们没有任何理由继续下去,Frank将飞往瑞士总部继续工作,而左渤遥呢,也要在短暂休假后进行下一个阶段的备赛了。 崇礼还是冬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春暖花开。 一年后再会加州猛犸山,是左渤遥没想到的,飘着小雪的这天,他登上了世界杯的最高领奖台,风把发丝和雪花一起吹进嘴巴里,鼻尖冷得发麻。 是Frank为他颁的奖,对左渤遥来说,这天的比赛一切顺利,领奖环节反倒成了最大的意外,他撩着在大风中抖动的头发,对视、道谢、捧杯,他想的是,他们至少在十年之内不可能毫无瓜葛。 可左渤遥做不到冷淡,因为一年前的他们既没有争吵,也不是决裂,吸引被斩断在最热烈的时候,留下了琥珀一样剔透的回忆。 接过奖杯的时候,Frank对他说:“祝贺你,这次是第一名。” “谢谢。” 这里也没那么冷,可惜没遇上个灿烂的晴天,左渤遥这次是和教练、堂姐一起来的,他没胆量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堂姐的别墅,因此冒着雪驱车去了酒店。 路上,Frank问他:“有点难过是吗?” “不是难过,是遗憾。” “冠军也会遗憾吗?” “不是因为比赛。” “我就知道,什么‘奥林匹克的故事就让它留在奥林匹克’都是骗人的鬼话,其实我很盼望再见到你,知道你一定会来加州参赛,所以和同事交换了工作,” Frank似乎微笑起来了,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大概,从来没遇上第二个像你这样的人吧。” “所以是……是喜欢我吗?” 左渤遥没那么愉快,尤其当Frank先发制人说了心里话时,他憋闷在心里一年之久的伤感快要爆发了。 他很想大哭一场。 “喜欢……的确有一部分是喜欢,”Frank抿着嘴思考了一下,说得不紧不慢,“但我觉得可以称之为‘爱’,我可以这么说吧?” “当然可以,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到了酒店前下车,雪还是没停下,左渤遥看着车灯光束中纷纷扬扬的雪花,Frank锁了车便来揽他的肩膀,他用力到像是要将左渤遥包裹进怀里。 左渤遥轻扬起视线看向Frank,他们经历过的是短暂的相聚和漫长的分离,以及想清楚以后沉重的思念。 他们的什么都不一样,要是左渤遥不滑雪,那么,他和Frank的生活轨迹永远不会重合的。他们说着不同的母语,如果没有奥林匹克,将很可能永远相隔万里。 “看什么?”Frank在电梯里低声问他。 “看你呀,”左渤遥说,“太久没看你了,太久太久了。” “那我也看看你。”Frank对他微笑,用有点凉的指头整理他的头发,看久了终于忍不住,将一个吻落在左渤遥的额头上。 回到房间,左渤遥连外套都来不及脱掉,就把脸埋在Frank肩膀上哭,他说:“我想你,真的想你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是第一次,我以为不会爱上啊……” “不是《广岛之恋》吧,也不是什么‘北京之恋’,我早就说过,不是悲壮的,我想,更有可能是浪漫的、终身的、完美的。” 左渤遥哭得呼吸快要不顺畅了,他小声说:“Frank,我因为想念你,所以心脏疼。” 接下去是要接吻的,左渤遥任性潇洒的人生终于碰上一颗缠绵不跌的钉子,他感受体温,感受呼吸,也感受被Frank怀抱的真实触感。 而Frank看来,现在发生着的一切都是意外之喜,一年前在张家口崇礼的阳光下,他不会想到这个正飞驰在雪场上的、耀眼漂亮的中国男孩会与他有什么故事。 是喜欢的,一开始就是喜欢的,可喜欢和喜欢还是不同,只是开始的那种距离感消失得很快,后来,一切都变得不可收拾了。 奥林匹克的故事留在了奥林匹克,崇礼再来一次初春,新的故事也快生长出来了。 · ·全文完· 云雨无凭: 不知道说什么了,写完有点难以平复,请毫不吝啬地留下你们的评论,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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