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群人的话题最后都逃脱不开公事,聊来聊去都是相似的内容,断断续续间也不算冷清。 陈既接了身旁辣妹用唇递过来的烟,深吸了口,“还别说,我之前不是相中了一块地儿么,前前后后谈了半年,被甘家给截胡了,要不是甘鄞合今天没来,我真想把鞋甩他脸上。”
“老四又不管这个,怪罪错人了吧。”在场有人清楚内行,笑骂他,“商场上不讲武德的地方多了去了,甘家老大你不敢惹直说。” 甘家里面,只有甘鄞合跟宋慕之亲近点,也跟他们一群人玩得来。 今天甘鄞合有事,这才缺席没到场。 “我那能是不敢惹?”陈既心中略过甘家几个人的面貌,说到这儿顿了顿,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甘家倒是还有一位公主。” 他掸了掸烟灰,“说来我好久没看见小豌豆了。” 鄞城上流圈对于甘蜜的称呼早就流传开了,什么小公主小豌豆,但都是私下聊天的时候说说,没人在明面儿上喊。 有人听了笑开,“得,还小豌豆呢,你怀里那位不得醋死。” 陈既没管身旁袅袅凑上来的女人,当即啐了回去,“别跟我贫这个,想让我被甘鄞合揍死?” 他就是一时兴起想问问罢了,甘家人把女儿护得跟个宝贝似的。 之前陈既稍微提了个头儿,问甘鄞合怎么不把他妹妹带出来耍耍,直接被甩了脸子。 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架势,还真有一套的。 可这件事要真好奇,问宋慕之,其实算是最靠谱的。 鄞城上流分三六五层,宋氏屹立于顶,和甘家的来往自然密切。 陈既扭头看向宋慕之,“欸你最近不是一直住京巷那边吗,宋宅甘宅就一堵墙的距离,你应该能知道点儿什么吧。” 宋慕之没理他,骨节利落的手放置在喉结处,轻微扯了扯领带。 陈既看了眼皮一跳,说实在的,不论宋太子爷这张脸,就只谈他的气场,在场的各位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谁都压不过。 此时此景,陈既倏然觉得掰扯再多也没劲,干脆直接转移了话题,“那说点别——” 结果话还没说完,宋慕之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出去。” 陈既的嗓音喀了一半在喉中,“欸,什么意思啊,你要去干嘛?我就说说,你也给我甩脸子?” 宋慕之淡淡睨他一眼,“接个电话。” 陈既莫名一噎,“……你他妈话不能说全?” 宋慕之刚才手机铃声骤起,到现在还在微微的震动,他略示意了下,直接朝着门外走。 电话是助理打过来的,告知明天会议推迟的事宜。 夜色醇厚,金鼎内到处弥漫着红酒煨过似的浓郁,是包厢里独有的香气。 接完电话从半圆弧的开放阳台往回迈的时候,宋慕之路过隔壁。 一群送完水果吃食的酒侍作势阖上包厢沉重的门,脚步踏在绵软无声的地毯之上。 “可真是稀奇了啊,咱们店里开业以来,头回遇见女的点女的。” “不是吧,这么劲爆。” “那这间客人的品味还挺特殊。” “其实也还好,我刚看咯,倒是和其他客人不一样,就只是唱k打牌。” 窃窃私语的私下讨论在空阔的走廊里响起。 酒侍原本还在八卦,转头见到客人,下意识噤声,鞠躬弯腰,和宋慕之擦肩而过。 宋慕之听到了,原本没想太多。 直到一道倏然而来的嗓音骤然划破天际,径自越过门板,十分得有穿透力。 “哎呀——出这个出这个!” 听到近乎耳熟的声音,宋慕之即将迈开的脚步当即顿了顿。 而等到再离得稍近了些,门内的声音则更为清晰。 “都说了是出这个!” “双A!” “嘿嘿,还有炸弹呢。” “我这可是王炸!” 小姑娘的声音很有标志性,脆生生的,像是刚剥的莲子,芯儿都是清甜的。 听得出来很是高兴了,一连几句的音调都疯狂往上飚。 像是上足电力的马达。 当然,这样的声音也十分得熟悉。 宋慕之原本迈开步伐顿住,径自停留在原地。 --- 甘蜜点的那几个小姐姐玩牌没她厉害。 宋艾千给她作掩护,十局里头能赢九局。 “你们不懂,这个要后出。”她玩嗨了,指导人的同时又安慰这些新上任的牌友,“不过也没事,虽然我赢了,但等我走了,这些筹码全部都是你们的。” 陪玩的小姐姐们里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海豹式鼓掌此起彼伏。 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客人到底什么来头,但不陪酒不玩颜色游戏,就只是单纯地聊天玩耍,彼此的相处格外得愉快。 更别提随手而抛的酬劳,光是随便玩玩,都能有好多个数,大方得要命。 这可真的是遇到宝了! 头牌莎莎在这儿最为卖力,殷勤地给甘蜜递来一杯果茶,“亲爱的,虽然你不说名字,但我莫名觉得你长得很眼熟。” 甘蜜摸了摸脸蛋,“啊,有吗?” “欸不聊这个,我们来唱k。”甘蜜倏而想起她刚刚要酒侍送来的玩意儿。 金鼎的值班经理知晓她们包厢点了不少唱歌用的道具,特地带了一群人上来。 送水果吃食的走了,经理留下来亲自给她们展示这边特供的多人合唱旋转舞台。 还是带闪光灯圈的那种。 听说是最近的流行,老少皆宜,在来金鼎这边的客人中点播量堪称第一。 宋艾千这会儿还在角落里玩牌,甘蜜将包厢里的自动亮度调到最低,和莎莎一起双人唱。 还特地点了首家喻户晓的老歌。 包厢里开了空调,微薄的热意这会儿再也掩盖不住,从脊背那儿爬了上来。 周遭听歌的人有节奏地跟着律动,甩着拍子。 小姑娘手持着无柄麦克风,脚落在地上随着音乐的起伏一点一点的。 包厢内的气氛骤然攀升,连带着要走的值班经理都踯躅不前,留在原地跟着唱腔附和。 一切都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就在甘蜜接了莎莎的下一句,准备迎来最高嗓调的副歌时——稍远处传来“咻”的一下。 声音不大,也没用多大的力,但因为快速且猝不及防,愣是扰乱了每个人脑海里的那根弦。 酒吧包厢的门被这么猝不及防地被推开。 节奏被迫中断,全场的焦点落在门口。 男人背着光,修长的身影被阴翳拖拉着影子铺在地面。 烟灰色的衬衣随着包厢里不断变幻的光,浮动出磨砂一般的光泽。 麦克风在这会儿很是应景,发出刺耳的撕拉声。 包厢里唯有背景音乐还在播放着。 这里头没人说话,视线直愣愣地往那处瞅,估计是被惊到了。 唯一有反应的是经理。 酒吧经理原先就知晓今天顶层包厢来了大人物,是他亲自招待的,又因为那人格外出众,所以哪怕只是匆匆扫了几眼就颇有印象。 眼下,那位不该站在这儿的人却出现在了这里。 “真、真巧啊宋总。”酒吧经理宛若斗蔫了的鸡,语调带着迟缓顿悟的毕恭毕敬,说话也磕磕绊绊,“您……您这是进错房了吧?” 宋慕之目光没往他这边搁,视线在幽暗的包厢内逡巡。 短暂的幽寂中,经理莫名冷汗涔涔。 就在他抖索中想要再次开口的时候,眼前这位宋总终于大发善心出了声。 “不太巧,我的人刚好在这间房。” “甘蜜。”宋慕之眼皮撩起,目光锁定已然愣在中央的小姑娘,“还不过来。”
第6章 Honey Pot 地下车库内很静,江风裹着夜间独有的潮热,顺着出口灌入。 甘蜜原本微醺的酒意在此刻被无声放大,蹿着燃烧。 她有些承受不来那股闷闷的难受,微躬着腰,双手放在膝上,而后直起身,用手背抵在额前。 宋慕之刚才带着她们俩来到地下车库后,转身又将酒店经理唤过来详谈。 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大抵是一些善后的事。 他背对着这边在交待,嗓音偶有传过来,听得不清楚。 甘蜜拍拍自己的脸蛋儿,随后碰了碰身旁就差没在地上画圈圈的人。 宋艾千原先在昏暗的角落里,刚才想蒙混过关假装不在,被宋慕之利落地揪住,最后也没能逃脱开。 反倒是先挨了训。 两人心思各异,这会儿没再说话。 宋慕之谈完后绕过车身来到两人面前,声音听不出情绪,“现在快十一点了。” 他视线先是扫过甘蜜,随后又看向宋艾千。 “居然都十一点了吗……”像是抓到了什么,宋艾千眨了眨眼,倏而站直身体,“哥你倒是提醒我了,我今晚不去老宅,回家住,所以现在就得走了。” 宋慕之朝着宋艾千发话,目光却是径自锁定住缩着脑袋的甘蜜,“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开车来的,又没喝酒,等会儿自己回去就行,你放心,我到家了和你说一声儿。”宋艾千一鼓作气说完不留停顿,拍拍屁股准备跑路,“你不是回老宅吗,和甘甘才顺路呢,你送她!” 宋艾千生怕在这边多待一秒,拎着钥匙转头就去找自己的车。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辆粉色的超跑在众车里七拐八拐杀出重围,卷着尾气,嚣张地没入黑夜。 偌大的地下车库很快只留有两人。 宋慕之反倒不急着走了,颀然的身子往后倾,靠在车边,目光凝在甘蜜的发顶,那里蓬蓬的乱起,泛着柔软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质问的意味却隐隐明显。 甘蜜没接收到讯号,视线停留在他的领口。 今天的宋慕之没穿正装,大概因为是私下的聚会,穿得比以往随意。 衬衣扣子解开了两颗,敞着,线条分明的锁骨衬得清落,半掩在往两边微撇的领口边沿。 小姑娘目光直愣,明晃晃的,叫人忽视都难。 人模狗样的,刚才揪她出来的力道却那么大! 宋慕之见甘蜜稍稍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干脆直起身来,给她打开副驾驶的门,“算了,这里风大,先上来再说。” --- 夏天风大又没什么事,又不是天冷地冻的冬天吹得叫人受不了。 甘蜜径自嘟囔,但念及宋慕之这种表面敛然内里蕴藏极深的人,到底没敢正面杠。 宋慕之就在这个时候发了话。 他没开远,车子驶出金鼎后停在了不远的沿江大道。 车窗刮下半截,宋慕之清癯的侧脸隐在月色中,手肘躬起搭在上面,“你今天怎么在金鼎?” 甘蜜上车以后就开始玩手机,聚精会神得要命。 眼下她小声嘀咕,直接反驳回去,“你不也在那边……” 宋慕之转过身,视线彻彻底底地撂向她,“所以是没人陪着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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