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孩儿的病」妇人在一旁焦急。 「再一会儿就没事了。」一连动作,任已星额上沁出一片薄汗,岚音见状,立刻怞出巾帕帮他擦去。毫不迟疑的举动,不但教任已星吓了一跳,连她发现,表情也有些慌。 她反应实在太过顺理成章,好像他俩不是初次见面,而是相识已久,相交颇深。 「谢谢姑娘,您真是好心。」任已星温柔地谢道。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赞美,却也教岚音心跳如擂。 「我只是……看你流了汗……」她将手中的巾帕紧了紧,方才擦他额所染上的湿意仍贴在她掌心,微妙地令她心里一阵酸甜。 在宫里见过多少男人,但初次遇上就让她忍不住想亲近,觉得有股莫名熟悉的,他却是第一个。 两人这么一谈,一旁的马夫与老板娘也面露有趣表情。大武民风开放,女子当街向男子示好绝非异事,甚至许多良缘缔造,都是女方主动追求。 敢情,这两人就这么看对眼了?马夫正要出声调侃,横躺桌面的男孩却选在这时转醒过来。 「唔……」 妇人率先发现。「小宝儿?」 「阿娘」男孩张开眼,一看清娘亲何在,立刻挣扎扑向妇人怀里。 妇人开心极了!一连抱着孩子亲了亲。 「恩公!多谢恩公!」朝任已星跪下,妇人连连磕头。 「快请起」任已星急忙搀起妇人。「身为大夫,行医救人本是应当,您就别再谢了。」 「您真是个大好人」妇人抱着男孩下桌,又拉着他朝任已星拜了拜,这才欢天喜地离开茶坊。妇人一走,马夫跟老板娘大松口气,双双跌坐椅凳休息。 「吓坏我也。」马夫嘴里念念有词。 「刚才听说你来自翠云山?」岚音交还手上玉刀。 任已星看着她点点头。「是。姑娘听过翠云山?」 何止听过,她还跟它大有渊源。久居翠云山的任氏一族血脉珍贵,大武王朝代代「御林使」,皆出自任家。像任已星他娘,便是当今明武帝的「御林使」,只可惜早几年前她随大军出征,却不意被流箭射中,不过三十便已香消玉殒。 想起待她极好的前「御林使」,岚音心头一阵痛,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可没想到还是被任已星察觉了。 「怎么了?姑娘身体哪里不舒服,瞧妳脸色突然发白」 「我没事。」岚音笑笑,转头一见天色不早,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容我冒昧一问,公子在翠云山,可有心仪的姑娘?」 任已星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秀白面颊忽地胀红。 「姑娘中意咱家公子?」一旁看好戏的马夫凑向前问。岚音斜眸一瞪,马夫一吓,背脊突然有股凉凉的感觉。
这姑娘眼神多锐利,不怒而威!马夫自认在江湖行走多年,少有被人吓着时候,而且还是名年轻姑娘。 马夫瑟缩解释:「我只是想提醒,咱们任公子即将入宫任职,恐怕你们俩日后不是那么容易相见。」马夫看着岚音身上红氅笑了笑。不是他瞧不起眼前姑娘,只是认定她高攀不上。 「马夫大哥。」任已星眼一瞪,暗示马夫少说两句。他认定岚音是个好心姑娘,舍不得当众人面让她没台阶下。 「你就这么肯定我跟他日后没机会再见?」岚音反问马夫。后者一愣,正要回嘴,她却已将视线调开。「我只是想跟公子说一句,记住我名字,我叫武岚音。」 「啊,等等……姑娘」 任已星还想问她什么意思,可岚音只是看着他笑笑,然后掏出茶钱,转身离开。 「武岚音。」任已星念念有词地望着远去的背影,她为什么叫他记得她,还有那句话,她好像很肯定他俩会再遇上,但怎么可能? 「武岚音……这名字怎么越喊越熟……」马夫歪着脖子左思右想。「总觉得在哪听过啊!」马夫突然大叫。 「你是想吓死人吶!」茶坊老板娘连抚着胸口。 「我想起来了,刚那姑娘说的名字不正是当今王储,静山公主名讳」 他这么一提老板娘也想到了。天吶!当今公主大驾光临,竟然没人发现「哎呀!」老板娘兴奋地大叫。「刚那锭银子呢?掌柜的,咱们得快把刚那银子供起来」 「恭喜啊公子,」马夫暧昧地顶顶任已星肘。「想不到您运气这么好,第一次下山就碰上咱们大武的公主哎,瞧她刚才表情,好像挺中意您呢!」 有吗?任已星一脸莫名。怪只怪久居山上的他平时很少接触外人,尤其是年轻姑娘,中意人或被人中意的感觉是什么,他不是那么清楚。只是岚音临别前那一瞟,却像颗幼小种子,悄悄在他心头冒出根芽来。 马夫还在那念念有词:「我听人说当今公主英姿飒飒,果真名不虚传,瞧她那一双眼,我头回被个姑娘家看到全身汗毛直竖。」 老板娘调侃:「谁叫大哥您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要乱点破人家心事。」 「我哪里知道她是咱们大武公主!」马夫扭扭脖子,还在回味岚音那一瞪,突然他看向任已星。「您觉得呢,静山公主那双眼是不是很慑人?好像看着看着,整个人就会被吸进去一样?」 的确,任已星点头。公主那双眼确实教人难忘闪亮熠熠,活似能将人心看得透澈似地清明!说来岚音并非长得国色天香,但闪耀在她脸上英气与锐利的眼神,却有股特殊魅力,教人一见难忘。 「总之您有福啦!」马夫拍拍任已星肩膀,一张脸笑得贼兮兮。「这会儿被公主看上眼,说不准您一进宫就被挑定当上了驸马,甚至是中宫……哎呀!这么说来我可得把我那马车好好保存,在上头贴个标牌,说驸马爷的尊婰曾在里边坐过,还有还有,您一定要找个什么送我当纪念,最好在上头写上您名讳……」 「烦不烦吶你!」老板娘赏了马夫脑门一掌。八字还没一撇他就缠着人家要东西,呿!女人也没他啰嗦。 「妳不懂,我这叫未雨绸缪!」马夫挲着脑壳嘟囔道:「不然妳说,我不趁这机会好好安排安排,将来等公子真的变成了驸马爷,我打哪儿跟他要东西去!」 对噢!老板娘这才醒悟,立刻陪笑看着任已星。「那爷,您若不介意,也帮咱们小店留个东西,做个纪念也好。」 「哼,妳刚不嫌我烦人?」马夫歪鼻子瞪眼。 老板娘卖乖。「嗳,俗话说有福同享,你干么那么小气……」 「谁跟妳有福同享,去去……」 任已星有趣地看着老板娘与马夫两人一搭一唱,心里一角,却悄悄飘至岚音身上。 他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当一接到圣旨,要他上京侍主,他并不是那么乐意。只因不舍离开熟悉且深爱的翠云山,还有自小抚育他长大的姥姥。但与岚音的巧遇,却扫除了他心头一些郁闷。 他并没把马夫说的「看上」放心底,他没那么多情,也没那么多幻想;他只是还想再见她,再跟她多聊个几句。 情窦未开的他这时还不清楚,他心头那点期待再相见,正是人世间爱情降临的一大预兆。 ※※※※※※ 寻着了「宵月」,岚音快马加鞭回宫。一离开马房,她立刻向旁边人问起瑞草行踪。「瑞草呢?要她马上过来。」 「公主殿下找小的有事?」瑞草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岚音脱下外氅往瑞草身上一丢。「备水让我洗沐。还有,马上差人去迎宾馆打听任已星这个人,看他到了没,还有夜里住哪个楼哪一间房,我通通要知道。」 「是,小的立刻去办!」 回寝宫,岚音在宫女们搀扶下跨进腾腾澡汤中,瑞草跪在澡池外用乌木梳子细理她一头青丝。之后再换上浅橘绸裙与华丽的「褙子」,岚音对着铜镜审视自己外表。 「公主今天好兴致,难得见您夜里还打扮得这么漂亮。」瑞草随口说道。 岚音神秘一笑。「我刚要妳打听的事问到了没有?」 「问到了,管理迎宾馆的羽通大人说,她安排那位任公子住在﹃宝清楼﹄。」瑞草边答边拿出珠簪准备簪上,岚音却摇手拒绝了。 「帮我拿条绸带绾上就好。」待会儿用完膳,她打算夜访任已星,满头珠翠只会徒增行动不便。「晚膳呢?备好就送上来吧。」 「是。」瑞草很快打点好。岚音用膳时候,瑞草边伺候边问:「说到那位任公子,公主认识他?不然怎么会要人打听他?」 岚音放下碗筷。「我只告诉妳,待会儿,我打算去夜访他。」 瑞草抓在手里的象牙筷子「啪」地掉下,一嘴张得多大! 她没听错吧在宫里,「夜访」这举动,可是王储中意某位驸马人选的象征,公主她她她 「您喜欢那位任公子?」瑞草好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没错。」岚音答得爽快。「我头一回看见那么俊的男子,不但外表俊逸脱俗、声音悦耳,重点是,他一点也不怕我!妳知道我刚去外头骑马,遇上了什么?」 瑞草连连摇头。 「就他。」岚音简单描述方才偶遇。「那当下我便决定了,我要他。」 「但、但是……」瑞草慌到话都说不清楚了。「丞相那儿怎么办?法度不是有规定,说公主夫婿得先经过丞相挑选」 「那规定只是担心我一时被歹人蒙住了眼睛。」但岚音对任已星有信心。「我早把他底细探个清清楚楚,妳知道他爹娘是谁吗?」 瑞草怎么可能知道。 「妳忘了前御医锦娘大人姓什么?」 「任吶!」瑞草答了之后才联想起。「公主是说,那位任公子是锦娘大人跟花先生的」 「对!」岚音赞许地轻拍瑞草脑袋,随后跨出历代王储居所「启祥宫」,在苑里摘朵盛放的粉牡丹插在鬓上,回头看着瑞草。「好看吗?」 「好看。」瑞草点点头。 「放心吧,我的眼光不会错的。」 「小的不是担心公主您的眼光,但就是觉得……」不该是这么认识的。 「总归一句,妳就是担心丞相怪罪,我说得没错吧」岚音太了解瑞草了。 「小的只是」 「好了好了。」岚音懒得再听瑞草只是来但是去,她好不容易才发现令她心动的男子,要她为了无聊的规矩而放弃,她办不到。 「总之今晚我不回寝宫,不管谁找我都说我在忙,天大事也等明早再说。」 「是……」瑞草尾音拖得老长,一脸犹豫之色。 「不祝我夜访成功?」岚音一睨。 瑞草嘴一嘟。「小的祝公主一路顺风。」 「这才对。」岚音一拧瑞草脸颊后,撩起裙襬,身子轻快一跃,人旋即消失在朦胧夜色间。 ※※※※※※ 皇城另一隅,宝清楼上,几只灯笼将红柱白墙点亮。任已星借着烛灯读着医书,突然有阵异响,他抬头察看,正好望见一橘袍女子推门进来。 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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