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位白胡须的老头,双腿切断,拖地爬行:“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抱着自己头颅的女人,尸身跌跌撞撞,头颅在掌中厉声大吼:“你敢伤我?我要你不得好死!你死没死?你为什么还不死!”
“……”
万鬼呼号,一副地狱惨景。
楚寒今屏去声息,小孩鬼像是抓了个空,转头奔向其他地方:“见到我娘亲了吗?见到我娘亲了吗?”
此法可以暂时不被厉鬼感知,但法力消耗大,支撑的时间不长,必须速战速决。楚寒今想提醒越临,回头,见他负着巨剑,神色泰然自若,弯腰拈起搂住自己下襟的小鬼,指尖轻轻一掸,将小鬼丢了个扑趴,笑道:“一边玩儿去。”
小鬼哇哇大哭。
“……”
楚寒今夹着符纸,继续往前,跨过一道尸体堆积的山海,吃力地向前跋涉。
“哗啦”,火苗突然熄灭,生气在此断绝了。
周围冰冷,眼前是一堵黑漆漆的墙壁。
修建天葬坑时,同修了一个工匠住的小屋,后来废弃。楚寒今附手上门,“啪”地一推,腾起漫天灰尘,屋内黑暗。
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穿荣枯道宗的道袍。楚寒今问:“薛无涯?”
没有回应。
楚寒今往前走,留意背后,越临距离他一两步。
楚寒今似是要仔细探查地上的人,微微弯下腰身,再道:“薛无涯?”
背后脚步靠近,楚寒今猛地回头,指间翻出三张明黄符纸,火焰骤起,直直烧向越临的脸——
“嘶——!”
越临才反应过来他的目标是自己,偏头,但慢了一步,面皮燃起火焰。
那火燃得很烈,几乎要将他毛发烧毁似的,熊熊燃烧,将整间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月照君这是干什么?”越临缓声,似是不解。
说完,他不紧不慢抬手扶了扶衣冠,确定周正妥帖,附指取向五官粘连的皮相:“月照君想看我的真容,说一声我就是了,为什么要动刀动枪的呢?”
和他简陋的衣着不同,皮相之下,是与他身姿万分匹配的俊容,只不过刚被火烧,肤色略苍白了一些,然鼻梁犀挺,唇瓣薄,是一张标准的万人之上的脸,三分俊美,三分野性,四分阴沉。
楚寒今指节按在剑柄,沉声道:“你早就知道,薛无涯根本不在这里。”
那地上摆列的,并无任何人。
只是一件衣服,一只带血的彩羽耳珰,和一截被扭断的小指白骨。
越临抿唇,露出个异常沉静、但隐隐含着兴奋的笑容,血腥味十分:“月照君真是冰雪聪明。”
屋内的气氛骤然冷至结冰。
楚寒今扣紧剑柄,与他对视:“你将我引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越临似是对他的敌意很是不悦,将手里的劲弩放到石桌,“啪嗒”一声,侧头看了看他。
“我想知道月照君是真不认得我,还是装不认得我。”
说完,他猛身上前,握住楚寒今的手腕!
第3章 3
他手腕的力道很重,且速度奇快,像一只猛叼出去的蝎子,十分精准地扼住了楚寒今的腕骨。暗室内剑光大盛,头发被乍泄的灵气吹开,雪白袍子凌乱飞舞,楚寒今将剑探出几寸,剑柄坚硬,“蹭”地一声,重重撞开他握紧的五指。
越临后退一步。
门外传来厉鬼的呼号,似在疯狂拍打门板,尖利的长指甲刮蹭墙壁,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他们饿了!
原因无他,楚寒今对战越临时催动灵气,被饥饿的孤魂野鬼闻到,围了过来,现在处于发狂的状态!
情况危险,越临却丝毫不乱,反而拂了拂石桌旁的灰尘,坐下:
“都这样了,月照君还是收敛灵气为好吧?否则,你我要是打起来,可能胜负还未分,就已经被厉鬼撕成碎片了。”
厉鬼拍门的动静更加强烈。天葬坑鬼魂成千上万,不乏正道魁首,邪道魔头,犹如境蝗虫,为了安全最佳的选择就是屏去声息,暂时休战——
楚寒今望向越临,心下了然:
“你刚才并非跟着薛无涯,而是一直跟着我,故意绕路,来和我汇合。”
说着,楚寒今屏去灵气,也坐了下来:“然后,你明知薛无涯早已不在天葬坑,却不阻止,故意将我引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越临:“目的很简单,我只想确定你到底是不是我妻子。”
楚寒今板着脸,道:“你不觉得这句话很可笑吗?”
越临道:“哪里可笑?”
楚寒今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位夫君认不得自己妻子,需要将人堵在天葬坑来确定的。”
越临笑了笑:“月照君,失礼了。”
楚寒今姿态十分清正,唇瓣不见半点笑意,对这种无端的下流事,应付得极其认真:“既然你不清楚,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是你妻子,你认错人了。”
越临突然笑了一声,轻轻磨着牙:“月照君恐怕弄错了一件事。你是不是我妻子,不是由你来确认,而是由我来确认。”
“……”
楚寒今胸膺起伏,没忍住斜看他一眼。
一直以来,楚寒今受到的教育都是温雅信达,礼贤下士,但此刻忍不住用了一种看疯病患者的目光看他。
默了片刻,楚寒今终于开口:“敢问尊夫人过世了否?”
越临饶有兴致,道:“自然没有,月照君为何这么问?”
楚寒今面无表情,道:“我只是看你有些魔怔,在想,会不会是妻子去世的打击太大,让你走火入魔了。”
越临解颐大笑,眸子漆黑,将他上下扫了一扫:“原来月照君这么伶牙俐齿。”
说完,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目光像火烧似的,从楚寒今衣襟漏出那截白皙的颈,滑到里侧,似乎能将衣衫凭空撩开,窥探到更多的秀色。
但他的目光点到为止,静了下来:“跟那时候的性子完全不同。那时候,你是多么柔情似水,单纯可爱。”
“……”
楚寒今堪称麻木地闭上双眼,在内心劝说自己,就当听丧妻疯子的胡言乱语好了。
反正修真界不正常的人很多。
楚寒今暗自测探灵气,计算继续屏息还能支撑多久,又得和这个疯病患者周旋多长时间。
应该……不会太长,薛晚已回去报信,远山道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我们来玩个游戏。”越临站起身,围着石桌打转。
楚寒今调理气息,明亮的眸子转向,似是打算看看他还想闹出什么花样。
“今日围猎之前,我并不认识月照君,方才在寝殿,我也什么都没看到。但是,如果我能猜出月照君身体的秘密,就证明你我并不是第一次相识,而是别有情缘。月照君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吗?”
楚寒今索然无味:“不感。”
越临:“怎么?”
楚寒今:“我为什么和你玩这种只有你得利的游戏?”
“……”
越临到楚寒今跟前,鼻尖似乎要触碰到他颈侧,呼了口气:“月照君真是冰雪聪明。”
楚寒今抬手将他推出去,皱了皱眉:“不能用灵气,但我还能用拳脚功夫。请自重。”
“好,”越临笑了笑,后退两步,“如果我赢了,我就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如果我输了,你我彼此也并不损失什么。月照君,到底玩不玩?”
楚寒今:“不玩。”
“这又是为什么?”
楚寒今厌倦地吐出两个字:“无趣。”
安静了片刻。
越临来来回回地踱步,似乎已经没法子了:“你不玩,那我就自己玩儿。月照君,你左肩有一块六勾玉符咒,纯黑,中间带血红,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楚寒今闭目:“不对。”
说完,楚寒今自觉被他纠缠得失神,居然会回答这个问题,眉心又微微皱起。
越临却脸色一变。
他似是难以置信,舔了舔干燥的唇,近到咫尺之间注目他的眼睛,逼出的视线几乎要咬碎他骨髓:“你没有印记?”
让人讨厌的压迫感。
楚寒今抬腿一脚,将他踹离自己两三步远,冷冷地:
“没有。”
“残痕呢?”越临眸子赤红,直勾勾地看他。
楚寒今:“我既然回答你,就不会骗人,没有就是没有。”
越临后退了两步,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对,你从来不骗人。”
楚寒今厌倦地看他一眼:“我早说过,我并不是你那位妻子。”
越临唇瓣扬起,像是依然不信,声音阴恻恻的:“可全天下,我从未见过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楚寒今:“你不明白,我又怎么会清楚?”
越临僵硬在原地,片刻,他反应过来:“那枚六勾玉是一道邪术禁制,当时施加在你身上,现在嘛,很有可能已经摘除了,所以你身上并没有任何痕迹。”
“……”
他像是确定似的:“没错,一定是这样。”
楚寒今侧头,玉人似的俊美眉眼,微微垂眸,不知是怜悯还是无情:
“我已经陪你玩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如果你还要纠缠,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不再奉陪,也会再谅解。”
说完,他站起身,打开暗室的门扉。
如他所料,越临并未阻拦。
这人只想和他确认信息,一旦确认完毕,不会故意刁难。这也是楚寒今坐在此地和他说话的原因。
天空红雾翻涌,尸雨流泻,楚寒今刚迈步,背后传来男子仿若被冰水淬过的嗓音:
“我是一个固执的人,月照君。我认定的东西,哪怕在天涯海角,碧落黄泉,我也会将他找回来,锁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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