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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青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手心都被他露出扣出深深的月牙，他咬着牙，仰头看向黑棺外向他们走来的人。
季佩很快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她沉下脸，扭头在黑暗里上下打量苏颜青，心里不断估摸他的价值。
张继看到她像看商品一样的眼神，脸也冷了下来，身体习惯性的站在苏颜青前边，为他挡住季佩的目光。
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后，张继在心里啧了一声，懊悔又凶狠地瞪了一眼苏颜青。
--靠，什么破副本，怎么这么怪！
张继的记忆里一直保留着占据他身体的另一个“张继”--那个怪物的记忆。
他看到“他”和苏颜青十分亲近，他看到自己为苏颜青痴狂发病，甚至，还因为心里的一点点占有欲，就要他亲手折磨并杀死江钰。
那种汹涌又疯狂，恨不得把苏颜青整个人都吞到自己肚子里的情感，张继现在仍心有余悸。
可怕，癫狂。像个疯子一样。
张继不敢与苏颜青有过多交流，他直接撇下苏颜青从黑棺里出来，站在他们三个的前面，拿出一把刀，冷冷地看向黑暗。
季佩沉思了一小会儿，她瞥了眼苏颜青，把声音控制在两个人间，她小声问张继：“你有几分把握能够打伤Boss？”
张继垂眸擦了擦那把锋利的刀，上面的血液还滴滴向下流，等到季佩转身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张继说：“最多一成。”
季佩立即扭过头，她狠狠咬着自己的后牙槽，口腔里冒出生锈的腥味。
“妈了个巴子。”倏地，季佩狰狞地笑了笑，破口大骂。
她全部的怒意已经快要绝境给逼疯了。
但她也从来不会放弃。
季佩点点头，她快速地走向苏颜青，然后温柔地把苏颜青拉上来。
她看着苏颜青凌乱的头发后，细心地为他撩了撩，让他看起来不那么乱。
如果不看环境，季佩现在看上去像个知心姐姐。
苏颜青白得透亮的身体与他迷茫宛若小鹿似的眼睛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美好，有种被黑暗渐渐缠绕起来，渐渐沾上浓郁的黑影的感觉。
--像是在黑暗里独自绽放的白玫瑰。
季佩惊艳地注视着苏颜青，她笑得更加温柔了。
“颜青，”季佩不容置疑地拉住苏颜青的胳膊，她想了想黑棺上的血液以及苏颜青摸到那血液十分慌张的脸色，勾了勾唇说：“那个Boss伤了你的那条黑蛇。而且，黑棺上的血液很多，好像是快放了一身的血。”
苏颜青舔了舔唇，低眉乖顺的整个人都透着一种破碎感。
季佩有点不忍心，但她一想这是他们唯一能逃离副本的机会，于是季佩咬咬牙，狠下心继续道：“我们要离开这里就必须伤到boss，我看他对你没有防备，你……”
张继撇过脸，压低声音，阴沉地喊了季佩的名字，“季佩！”
季佩不理他，她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把小刀放到苏颜青手里，干着嗓子说：“等会儿你趁机捅到他的心脏。”
苏颜青瞪大眼睛，手指颤颤地拿着那把刀，被他舔得发红的嘴唇在他白釉般的脸上显得尤为艳丽。
苏颜青紧张地又舔了舔唇道：“我看不见。”
季佩皱了下眉，她随而又舒展眉头回道：“没事，只要让他流血就行。”
苏颜青还想说些什么，季佩提前一步，她可怜兮兮地流着眼泪说：“颜青，我们只有这样才能从这个副本逃出，我们才能活下来。”
“这里的npc只是假的，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苏颜青沉默着，呼吸声也浅浅的。
浓密的睫羽敛下阴影，让季佩感觉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他们真的没有办法了。
苏岁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冷漠的绿眸看到苏颜青安然无恙后柔和下来，他笑着，语气温和地对苏颜青说：“颜青，过来。”
苏颜青猛地听见他的声音隐隐向后退，他不安又害怕地拿着手里的刀。
他，他不敢动手杀人。
他不想杀岁岁。
可是，可是--
“我们没有办法了，颜青。”季佩小声呜咽道：“求你了，如果等会儿我和张继没能伤到他，就靠你了。颜青。”
苏颜青捂住耳朵，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季佩的声音，苏岁的声音，哭声，尖叫声，鲜血流出来的声音……
手里的刀像是自己的罪证，刀痕一点一点刻在他的胸膛上，众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在看向他--
他是个罪人，他是个杀人犯！
--为什么我会到这里？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
--因为，你亲手杀死了另一个自己。你有罪。
苏颜青眼里的泪水渐渐涌了上来，恐慌，害怕。
他想起自己自杀前曾做的事。
哥哥被他杀死了，他的人格被他抹杀了。
江伊泽一直对他说：“颜青，另一个人格会逐渐拥有你的意识，他会渐渐取代你。”
苏颜青小声反驳：“不，不是的。哥哥对我很好。”
江伊泽摆摆手，怜悯地看着他：“我的一个朋友专门治疗精神分裂的，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很快会解脱的。”
苏颜青害怕地缩成一团，他紧紧咬着自己的手指，神经质地看着江伊泽，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点杂质，“不，不要。不会的。不会的。”
江伊泽见他有发病的模样，笑容都勉强了起来，一脸的不耐，居高临下地给苏颜青下最后通牒，“今天和我一起去，我可不想晚上再见到你拿着刀站在我床头边冷冷看着我。”
说着，江伊泽后怕地想着昨晚他差点就死了的场景，道：“晦气。”
他又忍不住瞥了眼念念叨叨，一副有病模样的苏颜青，说：“真是有病。”
那天，他模模糊糊地被哄着见了江伊泽的那个朋友，神志也被刺激得有些呆傻。
因为，江伊泽说，哥哥不想呆在他的身体里，哥哥不喜欢他，他讨厌他，甚至不愿意出来多呆一会儿。
而且，苏颜青还看到哥哥给他留下的信。
哥哥说他恶心。
苏颜青醒来的时候，哥哥们真的不见了。
苏颜青崩溃了。
于是，他躺在哥哥们睡过的床上，自/杀了。
“颜青，颜青。”苏言辞温柔地抚摸他的脸，细心地将泪珠擦去。
温暖的的怀抱把苏颜青从泥泞的沼泽里抱了出来。
苏颜青听着他的声音，委屈地抱着他，像是在恐惧里爆发出来，“我害怕。我怕，我不想杀人。”
苏言辞揉了揉他的脑袋，又拍了拍他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
苏岁心虚地扫过张继他们，江钰蹲在张继身边，绝望又小声地哭腔，而季佩则满脸无望地捂住胸口，嘴里吐出血来。
她叹了口气，看向埋在一个男人怀里哭泣的苏颜青，觉得他们肯定过不了了。
苏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苏颜青惹哭了，他僵硬着一张脸，无神地晃着自己的尾巴，此时也不敢对苏言辞动手。
等苏言辞把苏颜青哄好后，苏颜青才清醒过来。
他听着周围没有半点动静，心里不安地喊人：“江钰？佩姐？张继？”
季佩偷偷瞥了眼大boss苏岁，见他脸上居然冒出委屈的模样后，眼睛骤然发光。
她觉得他们好像又有救了。
第69章 狐狸新娘（四十六）
季佩向后挪了挪，把自己完全退到苏岁的余光看不见的位置，然后小声地应了一句，“我们没事。”
苏颜青握着苏言辞的手，雾水朦胧的眼睛望着对面，“嗯。”弱弱的哭腔渐渐小了，但嗓子却十分沙哑。
地窖里又变得寂静起来。
苏颜青微微侧头，挺直的天鹅颈弓起优美的曲线，白釉一般的质感突然被浓郁的红色花瓣晕染开，逐渐显出绯色。
眼睛神经质地望向另一端，他又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被口腔濡湿而有些发软的指甲盖被自己的牙齿摩挲着，轻轻地发出沙沙的声音。
苏颜青又陷入了回忆了。
他每晚都会站在自己卧室的镜子前，镜子里的自己总会向他微笑，嘴角勾勒出的弧度既标准又显得很假，像是很不习惯微笑一样。
而他有时会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有时则会是一个阴郁自闭的小孩。他平日里会分辨不出这是否是现实，就像一个呆呆傻傻的精神病人，只有偶尔，他的神志才会清醒。
他把手伸到镜子表面，慢慢地把脸贴着镜子，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晚上十二点的钟声悄悄响起，苏颜青几乎可以听见指针和分针蹦哒蹦哒的声音，他死死地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他”勾着很标准的微笑，一字一句认真地向他告白，“我爱你。”
这时，苏颜青就会很开心地眯着眼睛，软着声音黏糊糊地喊：“哥哥，哥哥。”
但每晚的“他”都不同，不同的神情，不同的声音，不同的眼睛。只是，对待苏颜青时，他们都会很温柔，温柔到仿佛自己还在妈妈的羊水里，不用担心外界的支离破碎。
苏岁完全看不见他的小狐狸，他只能从苏言辞稍微露出的一点空间里，想象小狐狸在干什么。
他头顶的狐耳动了动，他听不见小狐狸的哭声了。
于是，苏岁迈着轻飘飘的脚步，急而稳的走到小狐狸的不远不近处。
苏岁敛下绿眸，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小狐狸信赖又放松的身影。
苏岁根根分明的睫毛轻轻眨了眨，抬眼间，他的一双狐狸眼冷漠又悚然地看着苏言辞那只抚摸小狐狸后背的手。
苏岁摸着自己的手，尖利的爪牙可以撕裂任何人，也可能会误伤到小狐狸。更何况，手背上还有许多伤痕，不美观。
正好，苏颜青从回忆里清醒过来，他茫然无措地向一边注视着，而后，他闻了闻苏言辞身上熟悉的味道，推了推他，自己从他身上下来。
苏颜青才想起，他们还在副本里，他们还没有通关，还没有从boss手里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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