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并没有怀疑噬骛的话,也不会怀疑,噬骛却是真的为提香设想,他已经失去了迷魂、饕餮,再失去提香,很多方面势必都难以兼顾得来。
事实上他也很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手下,而没有比提香更合适的了。
驭马如飞,奔进了右边那条岔路,也就在刹那间,提香魔影掠进了旁边的树林。
健马空着鞍子,继续前奔,提香却自当中那条岔道掠去。
她没有落在地上,双袖展动,在树木丛中起伏,似蝙蝠般飞掠前行。
那不过片刻,亚当一众已然赶至,辉煌的火光照亮了那三条岔路的进口,也照亮了积雪上的马蹄印。
亚当目光一扫,指道:“是右边那条!”
火光下,一行蹄印向右边那条岔路深入。
柴胡应声道:“只怕有诈。”
亚当一言惊醒,嘟喃道:“不错,这厮虽然不是人,却一样狡猾。”
柴胡道:“我们何不分三路追赶?”
米高扬亦道:“不错,那个黑暗之渊王仓惶逃命,可见得已成强弩之末,我们就是分成三路,亦相信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将他拿下!”
柴胡催促道:“事不宜迟,请院长当机立断。”
亚当一咬牙道:“好,分成两拨,你们各令一拨,分头追击!”
雪花不住地飘落,却还未有足够的时间将雪上的蹄印盖去。
火光照耀下,蹄印宛然在目,亚当急追了一程,遥遥已然听到了马蹄声。
“在前面!”亚当一声暴喝,溅起了连串积雪。
前行数十丈,他们远远已看见那匹马,却看不到马鞍上有人。
亚当即时一声,道:“立即放信号,看看另外两路可有发现?”
一个武士应声拔出了一支箭镞用花缎裹着的长箭,往火把上一点,射进夜空。那支箭“咻”地飞出数丈,在半空中爆炸开来,七色缤纷,数里可见。
不过片刻,又一团七色缤纷的烟花先后在半空中炸开,亚当看在眼内,道:“他们都并无发现,再发信号,搜!”一支白色的烟花火箭旋即射进了夜空中。亚当一声暴喝,率武士冲进路左边树林内。
亚当甚至有意思,必要时将树林烧为灰烬。
树林中并不是死寂一片,风吹树梢,枝叶“簌簌”作响,积雪片片散落,还有种种很奇怪的声音!有些像是虫鸣,有些像是鸟叫,更有些竟像是人或兽临死之前的呻吟。
武士虽然都有些心寒,却没有一个因此而退却,他们对亚当是忠心的服从,绝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想像。他们一面前行,一面小心周围,每一个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一路他们策骑飞驰,以常理推断,应该早已抢在前头。
可惜这一次他们追的虽然不是噬骛,却也不是寻常人,可是就在那时候,亚当放出了信号。
看见信号,米高扬那边停下,柴胡这边也停下,这本是提香逃跑的好机会,可是提香也不能不停下来。
亚当立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一声冷笑,道:“好狡猾的东西!”
柴胡尚未接上话,亚当又道:“那老妖不用说仍然留在伊甸园中,用到了这般手段,已与常人无异,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将之除掉!”
“灭了噬骛,提香还能够凶到哪里去?”亚当一声,“发信号,撤退!”
一支红色的烟花火箭旋即在半空中炸开,蹄声接起,亚当率部急往伊甸园驰回。
那朵红色的烟花才在夜空中爆开,九宫八阵中噬骛藏身的那幢屋子的门窗亦片片碎裂,飞舞起来。噬骛在碎裂的门板中离地飞出来,飞舞半空,浑身上下,又再碧光暴盛。飞过一片片的屋脊,噬骛凌空落下,面向灯阵那边,发出了一声似狼的笑声。
他也就面向灯阵,倒退开去,其势如离弦箭矢,眨眼间已犹如萤火一点,消失在夜空中。留在灯阵内的武士都听得清楚,狼嗥声中,一齐发出一声惊呼。
观音当然是最清楚的一个,脸色虽然没有变,双眉早已紧锁。
在那朵红色的烟花在夜空炸开之际,她的双眉便已经皱起来了。
披在观音身上的积雪亦化作冰水流下,一身衣衫尽湿。
观音忽然顿悟道,“他一定在伊甸园附近有补充能量的藏身之地?”
堂上仍然静悄悄一片,到了这里,罂粟又已是一种态度,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堂外风寒凛冽,雪却已停下来。
罂粟又一笑,抬手一掠那把秀发,在这把秀发掩盖之下,噬骛那两个齿痕仍然在,赤红两点,灯光辉映中,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黎芦在昏迷中苏醒过来,举步向那边走去,转一个弯,正遇年枭,也是走向那边。
年枭精神奕奕,他刚在弯角消失,房间内一灯烛照,罂粟的目光与灯光同样迷蒙,斜靠床上,灯光一闪。黎芦神智一清,脱口道:“罂粟,你要干什么?”
罂粟回头一笑,那种笑容虽然美丽,却是说不出的妖异。
黎芦从未见过罂粟这种笑容,刹那间突然有一种感觉,很奇怪的感觉。
感觉罂粟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也就在刹那间,罂粟突然将七星灯阵的主灯熄灭一盏。
火蕊一跳,一声异响,主灯四分五碎开,那些碎片刹那间竟变得黯然无光。
黎芦这才真的大吃一惊,一把抓住罂粟握着主灯的手,高声叫起来,道:“罂粟,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罂粟冷冷道:“我要毁了这主灯,我讨厌这光......”
“不能......”黎芦摇头。
罂粟道:“放开手!”
黎芦不放,一面道:“罂粟,你不要这样做,菩萨知道了,一定会惩罚你。”
罂粟一挣不开,笑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惩罚你?”
“罂粟!”黎芦一阵犹豫,罂粟乘机挣开,飞向第二主灯。
黎芦不由自主伸手护住了第二主灯,铜灯座正击在她的掌背上,一阵骨碎声响,黎芦不由惨叫一声。
刹那间她的手一紧,将第二主灯抓在手中,倒退开去,罂粟霍地站起身子,娇叱道:
“拿回来!”
黎芦那只右手因为剧痛,不住地颤抖,但仍然紧抓住那第二主灯,摇头道:“不......你不要熄灭第二主灯。”
罂粟森冷的面容倏然一宽,道:“黎芦听话......”
“给我!”罂粟招手,语声、动作无不更加诱惑。
黎芦突然闭上眼睛,用力地摇摇头。
“给我!”罂粟再呼。
黎芦应声坐倒在地上,双手捧着第二主灯,猛地埋首在双掌中。
也就在这刹那间,房门突然被撞开,观音、韦驮、伽蓝、莪术一字排开出现在门外。
罂粟浑身一震,一眼瞥见,脸色大变,但她仍然伸手向第二主灯抓下去。
观音即时舌绽春雷,一声暴喝,道:“孽徒,还不住手!”
罂粟给喝得浑身又一震,怔住在当场,黎芦同时抬头,惶然望着观音。
观音无言伸手,黎芦汗落淋滩,一个身子颤抖得更厉害。
“黎芦!”观音沉痛至极地道。
“菩萨......”黎芦拜倒地上。
“回头是岸!”观音诵一声佛号,转向罂粟道:“罂粟,你呢?”
罂粟陡地怪叫一声,探手向第二主灯抓落,黎芦即时将第二主灯抱在胸前。
罂粟一抓落空,右手已拔剑,架在黎芦颈上,观音脸色一变,喝道:“罂粟,将剑放下!”
罂粟的目光与观音相接触,打了一个寒噤,剑仍然紧握在手,厉声道:“黎芦,将灯给我!”
黎芦给剑架在颈上,不能摇头,却应道:“不......”
罂粟道:“你莫要忘记......”
黎芦嘶声急叫道:“主灯不能给你毁去......”
罂粟咬牙切齿道:“不给我,一剑杀了你!”
观音喝道:“休得胡来!”
罂粟竟反喝道:“住口!”
“大胆孽徒,这时候还不知悔改!”观音沉下脸,一步向前。
罂粟立即尖声叫起来,道:“你们哪一个走近,我立即杀了黎芦!”
观音盯着罂粟,停了下来。
伽蓝怒道:“杀了黎芦,你以为就能够逃出伊甸园?”
“我不在乎!”罂粟的语声在颤抖。
观音只是盯着罂粟,面容愈来愈沉重。
伽蓝忍不住又道:“罂粟,你放下剑,菩萨一定会原谅你。”
罂粟冷笑,观音忽然一挥手,道:“不要劝她了,她已经不是十二玉女莲花阵的罂粟了。”
她们一怔,道:“菩萨?”
观音叹息道:“我只看出化蝶魔性深重,却看不出罂粟。”
韦驮道:“人?”
“人总会有错的。”观音很感慨。
韦驮冷笑道:“连天都难免有错,人又怎能够例外?”
观音只有叹息。
罂粟即时又喝道:“黎芦,你不要迫我杀你。”
黎芦侧首看着罂粟,道:“师妹,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
“少说废话!”罂粟神态狰狞,简直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恶人!矮人!
黎芦凄然一笑,猛地往前一扑,主灯脱手抛向观音,罂粟左手一抄落空,右手剑唰地往黎芦颈上一转,割断了黎芦的咽喉!
鲜血激射,黎芦半身一转,倒仆在观音身前,鲜血溅红了观音的衣衫。
没有人来得及阻止,观音一手接下主灯,一手扶住了黎芦,容颜皆变。
黎芦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下出来,头一侧,终于气绝。
“黎芦!”观音眼角的肌肉抽搐,韦驮、伽蓝、莪术都不由怔住。
罂粟一剑削出,亦怔在那里,然后突然一声怪叫,扑向一扇窗户。
那完全不像是人的叫声,伽蓝、莪术在叫声中双双扑前。
“哗啦”的一声,罂粟撞碎了一扇窗户,疾窜了出去,伽蓝、莪术几乎同时赶到,双双越窗追出。
观音无言地将黎芦的尸体放下,身形一动,亦掠了出去。
罂粟的轻功一向不错,这时候更有如魔助,韦驮、伽蓝、莪术追出了院子,仍然追之不及。
风急吹,罂粟犹如御风飞行,飞越过树林。
周围都有伊甸园的武士,看见罂粟掠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都不知阻止。
玛雅亦再次醒转,倏然坐起了身子。
年枭立即觉察,既喜悦又是担心,他是担心玛雅又变成方才那样,担心自己能否再抗拒那种诱惑。可是他看清楚玛雅,却不禁心生寒意,玛雅的外表虽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与她的目光接触,年枭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在玛雅的目光中,没有任何感情,什么也没有,她在看着年枭,亦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似的。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得仍然那么美,犹如白痴一样。
白痴?年枭亦有这种感觉,刹那间,一股寒意突然针尖似的直扎入他的内心深处。
“玛雅!”他脱口叫出来。
玛雅仿佛没有听到,只是看看年枭,年枭不由自主冲上前去,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摇了摇,道:“玛雅,你怎么了?”玛雅没有回答,只是笑,年枭惶然摇撼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袭上心头。“玛雅!”他叫着将玛雅搂进怀中,搂得很紧,玛雅没有挣扎,小鸟依人,也竟就在年枭怀中又沉沉睡去。年枭没有动,泥塑木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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