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承青不由自主地垂下了手,呢喃道:“……重瞳。” 殷责握住他的手,道:“我不是想瞒着你,只不过除了眼睛刺痛之外,我确实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哼嗯,等你看见自己的脸,就不会这么说了。旁边就是一间杂货店,宋承青甩开他的手走进去,一分钟后拿着面镜子走了出来。 他把镜子举起来,正对着殷责的脸,道:“看吧,这就是你说的没有异常。” 镜面清晰地映出了殷责此时的模样,脸还是那张脸,就是右眼的瞳仁变成了两个。 殷责蹙眉,凑近了仔细观察,发现那个无缘无故多出来的“瞳仁”其实是一条层层盘起的长状物,还不时轻轻游动。 绕是殷责见多古怪,也被自己的眼睛吓了一跳,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寄生虫?” 呵呵。 宋承青心神俱疲,突然很想点上一支烟。 “不是寄生虫,是已具雏形的生气。”他揉着脑门,无力道。“用风水师的话来解释,你更容易理解吧。这东西就是龙脉,只不过还没长大。” 哪怕是宝物,待在眼睛里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殷责问道:“可以取出来吗?” “不能。”宋承青凉凉道。 画龙点睛,取的就是由虚变实之意。 或许他们都猜错了。 田诚身上宛若神明的蓬勃生机,根本不是蟹地莲花的龙脉,而是—— 宋承青动了动嘴巴,无声道。 大兴。 这个历朝虽然不过百年,却国富民强,令周边小国俯首称臣的霸权。
大兴官府本就受应皇权,因为当地代代相传的故事带来的信念,而幸运地留存了千载。 谁也没有想到,田诚做下的一桩恶事,却意外地让它迎来新生。 闻着殷责身上清新的气息,宋承青难掩羡慕,道:“明明我和生气更契合,怎么好东西就都到你那儿了呢。” 他转念一想,怨种诞生自地下河,本就融合了一丝龙脉生气,吸引未开智的同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对殷责来说,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把镜子收起来,无奈道:“我总不可能一直带着眼镜吧,有什么办法能把它隐藏起来?” 好像也是,宋承青想了想,给出了一个敷衍的建议:“要不我就委屈一下,金屋藏娇呗。” 殷责忽然露出一个浅薄的笑,目光晦涩地盯着他,道:“可以。” “……!?” 要命。 宋承青暗自拍了自己一巴掌,没事挑起这么暧昧的话题干嘛,嘴贱! 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他只能装作无事发生,一边走在前头,一边在心里回忆着这段时间的点滴。 ……啧,殷责不会真对我有意思吧? 要是这样的话,以后相处多尴尬呀……还是干脆点,打破他的妄想? 不不不,太残忍了,万一他想不开要殉情呢? 唉,都怪我太迷人。 宋承青嘴咧得像个晚娘似的,脸上一会儿苦恼又一会儿欣喜,得亏大狸没看见,不然还以为见到了哪个叫春的同类呢。 —— 玄女观。 褚海明熄灭了灯,闭上眼将自己的心神沉入到满室熏香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混沌的大脑忽然感觉了一股波动,如此强大,如此恐怖,令他不禁膜拜臣服。 就算是玄女观的徒子徒孙们见了,恐怕也不敢相信,这位向来用鼻孔看人的玄门高人,竟然会有这么奴颜婢膝的一面。 “飞妍尊上,小人不辱使命,已夺得一样天地造化之物。”褚海明说着,顺手捧着一个瓶子恭恭敬敬地了上去。 四周一片黑暗,因为“它们”不屑让人类看到自己的面目。褚海明只能凭借那股波动猜测这位大人的位置。 他在心里叹道:就算自己在虞夏位高权重又如何,连“它们”的下属都不配做。 真不愧是曾经记载在…… 瓶中的一汪泉眼悠悠飞出,仅仅如此就能让人浑身神清气爽,连带着空气中的杂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就是这样珍贵的东西,在“它”手里却如同不值钱的草木一般。 “虽是中品,倒也能充数。” 褚海明闻言,心下大喜,总算让这位看到自己的能力了。 “人类,你想要什么?” 褚海明连忙诉忠心,道:“小人能为尊上做事,已是莫大的福分,哪里还敢奢求其他。”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嗤笑,不阴不阳,不悲不喜。 褚海明低着头,直到熏香伴随黑暗褪去,他才直起身,抹去刚才因畏惧而布满额头的冷汗。 哪怕见了再多次,他还是无法不被这强大的力量波动震慑。 可以想象,“它们”的世界有多么神异! 想到刚才那位的问话,褚海明摇摇头,说没奢求是假的,他想要的很简单。 如果…… 如果,在“它们”打开通道后,能捎带上自己一同前往…… ——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宋承青不停地进进出出,不是灯笼被风吹皱了,就是窗花贴歪了,忙得他直跳脚。 燕旭也是个精怪的,从飞云古镇回来就马上给大狸和殷责安排了岗位,尤其是大狸,居然比他这个主人还得意,能享受特殊津贴! 唉,真是的。 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鬼任务,都出去一个多星期了还没回来。 后天就是除夕了,那两混蛋还真不打算回来过年? “喵呜~” 二黑围着梯子打转,忽然叫唤了一句。 宋承青绝望道:“又贴歪了是吗?” “嗯。” 这次回答他的却是殷责。 宋承青膝盖夹着梯子,往后倒垂了下去,正好和殷责眼对眼。 他哼了哼,拖长了尾音:“你俩还知道回家啊?” 殷责抬手理顺他一头乱发,对宋承青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归类到家人的行为很满意,温声道:“我和大狸给你们买了礼物,要看看吗?” 宋承青还没回答,作为“你们”中一员的一白二黑三花按耐不住了,团团攀到了殷责身上,急不可耐地去挠他背后的行李包。 “喵喵~喵!” 宋承青赶紧跳下了梯子,一手拎起一只,不满道:“我亏待你们了吗,一个个就知道吃吃吃。” 此时殷责也将背包解下来,转身进了厨房,拿碟子盛好端了出来。扑鼻的香气顿时吸引得群猫躁动,就连吃饱喝足的大狸也忍不住眯起眼睛嗅了嗅。 宋承青挤进包围圈:“这是什么东西,好香呀。” “当地村落的特产,青梅鱼。”殷责一边熟练地投喂嗷嗷待哺的猫、人,一边答道。“鱼塘养在山间,每当青梅成熟就会掉进水里被鱼群分食,所以鱼肉质紧嫩,还带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在当地非常受欢迎。” 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福字。想到刚才宋承青贴的那幅丑到足以镇宅的春联,殷责无奈道:“你慢慢吃吧,我出门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宋承青吃得头也不抬,含煳地嗯嗯了几声。
第九十八章 新年 除夕这夜,雪霁天晴,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宋承青无视了研究所其他员工的意见,毫不民主地将饭桌搬到了院子里,美约其名与天地同宴。 殷责拗不过,随他去了。 肚子里有了填胃的东西后,宋承青才挖出一坛子酒,非常肉痛地倒进了自己和殷责的碗里。 “喝吧,三年才得一次的佳酿。” 殷责没有动手,而是把碗往对面推了推,道:“我不喝酒。” “那可真是少了很多乐趣呢。”宋承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醇厚绵长的滋味在嘴里绽开,舒服极了。 他不禁眯起眼睛,一点一点感受着余韵。 殷责见状,伸手给他和群猫的碗碟里添菜,等宋承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碗里已经被垒成了碉堡。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才刚吃了一盘饺子,这么多菜怎么吃得玩呀,还是给大狸吧。宋承青挑了几筷子,边聊边喝,久违地感受到了陪伴的温暖。 唔,倒真像还在山上的那段日子…… “在想什么?” “我在想,要是有烟花就更好了。” 殷责抬头望向墨蓝的夜空,淡淡道:“虞夏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到现在,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城市乡镇都已经实施了。” 宋承青撇撇嘴:“不好意思,我老家就是那百分之十。” 他鲜少提及自己的过去,殷责虽然知道每个人都有隐秘,但心系在了他人身上就忍不住想知道那人的所有事情。他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打探道:“烟花好看吗?” 宋承青不解地看向他,难道他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识过烟花吗? 啧,果然问题青年都有一个晦暗的童年。 他伸手比划着,说道:“当然好看。金柳、陀螺、还有这么大的渐变烟花,当然,还是我师父做的最好看。” 师父? 殷责继续问道:“看你和天烬的年纪,你们的师傅年岁应该不小了吧,还会做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提到这个话题,宋承青的心情暗了一瞬,道:“老头子生前死后都这么幼稚,不过对我很好的。虽说总逼我学这学那,但是不会拘着我不准下山。” 殷责敏锐地听出了不对:“你和天烬不是师出一门?” “嗯。”宋承青点头道。“他是我师叔的弟子。” “难怪,你们给人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像。”殷责舒展眉头。天烬言行举止无一不风韵,甚至比盛奉两京延续至今的贵族还要高贵优雅,初现身时,所有人猜测他是哪个隐世大族的人。 反倒是宋承青,说一句泼皮也不为过。到了现在,还有很多天烬的崇拜者不相信二者的关系。 宋承青小口抿着酒,道:“当然不像了,我师叔那一脉地位高,没失踪前的吃穿用度可不是现在的人能想象的。” 占星祝祷的巫首,又兼司书排历,焉能不尊贵? 就算是隐世而居,该有的格调也绝不能变,他的师叔就是这么过来的,而天烬,亦是这样被带大的。 从小到大,小至吃穿,大至出行,都由数十个偃师制造的机关人偶来操持,真正的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一直到天烬七岁时,他那一双脚才在师叔痛心疾首的目光中,堪堪沾到了地面。 “为什么会是七岁?”殷责问道,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之处? “……因为九年义务教育啊。” 宋承青提起这个,仍是感觉不可思议:“我们搬了两次家,每次住的地方说是天险也不为过,可是控辍保学的人还是能找上门来,还差点摔死一个。没办法,师父师叔就只能让我们到村小去读书了。” 正是因为这一段经历,才让天烬和他渐渐亲近起来。 师父、师叔、天烬……这就是参与宋承青过往的所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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