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腰间的那一把剑哼哼唧唧的,还在嘀咕着谢衍的坏话,被何蛮噼里啪啦的揍过一阵,才总算安静了。
玉面鬼强笑着看着这一幕,手上的筷子抖啊抖,还是没有捏住,啪一声落到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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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风急
季寒出了酒楼,外面天色昏沉,风急雨骤,家家户户都关起了门窗,本就冷清的街道上寥寥无人。
季寒撑起油纸伞,往镖局的方向走。
刚出酒楼,他就听到后面的脚步声,从雨水里看,是一抹白影在向他靠近。
谢衍也不上前来与季寒并肩,而是始终离他有一段距离,脚步声不紧不慢,就这样缀在季寒身后,跟着他走过青牛镇一栋栋粉墙黛瓦的房屋。
再一次从青石桥上走过时,季寒终于忍不住,转身喝道:“你跟够了没有!”
谢衍笑了笑,雨水从他清俊的面容上滑下,他竟没有用术法遮挡,任这漫天风雨打湿己身,“不够,两年不见,我想多看看你。”
季寒拿着伞,冷冷道:“我们什么关系,也值得你这样。”
谢衍收回了笑容,道:“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季寒又快又急地打断他——“我说了,那就是耍你的!”
“你心里有我。”
“我只是烦透了你那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模样,所以才找个由头耍你,如果我心里真的有你,怎会让你放着好好的仙人不做,让你继续做这猪狗一样的凡人。”
季寒嘲弄似的看着他,“我不想盼着你好,谢衍,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天人之姿,我却怎么勤学苦修都入不了修士的门,我日思夜想,都想不出自己是哪里不如你,我怎么会爱上一个自己日夜嫉恨的人。”
雨声噼啪不断,隔着层层雨幕,季寒的脸一时模糊,一时清晰。
两年时间,季寒个子长高了,褪去少年的单薄,有了成年男子的英武轮廓。以前的季寒虽然也爱冷眼瞧人,但他的脸是圆的,眼睛也有点圆,颦眉看人时不显凶恶,只是透着一股疏离。
而现在的季寒眉眼狭长锋锐,眼中一片幽暗阴鸷。
谢衍的眉头苦兮兮地皱起来,抿着嘴唇想了半晌,固执道:“不,你就是心里有我,你只是不承认。”
“呵!”季寒气极反笑,骂了他一句后,也不跟这傻子继续纠缠,撑着伞便走,下了青石桥后,谢衍还是游魂般跟在他身后。
季寒烦透了,心头一股无名火气,收起雨伞就往谢衍砸去,喝道:“滚!”
谢衍被砸了个踉跄,在雨中望着他,表情茫然无措。雨中的白鹤变成了一只湿淋淋的落汤鸡,还是被拔过毛的那种。
季寒头也不回,大步离开了青石镇。背后的脚步声没在响起,谢衍停在原地,捡起被季寒砸坏的伞,撑了半天都没再撑开。
。。
季寒花了半个时辰走回隔壁镇上的镖局,镖局近日没什么生意,又遇上雨水,他们就在厅前支了头羊烤,边吃边说些话。
季寒跟他们说不到一块去,就在角落中找了把椅子坐下打盹,半梦半醒间,一会是看到少时白团子似的谢衍,一颠一颠地跟着他身后要糖吃,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会又是刚刚见过的谢衍,穿着湿透的白衣,努力想要撑起被他摔坏的伞。
醒来时,厅中只剩一片杯盘狼藉,几个汉子在地上呼呼大睡,外面的雨声小了,往外看去,青灰色的天空下,只有一片柔软朦胧的雨丝还在飘着。
季寒按着酸疼的脖颈,去后院借了匹马后又回了青牛镇。玉面鬼在青牛镇上租了一处院落,刚好够他二人居住,季寒不在镖局过夜时,就会回这处小院子。
回到镇上已是深夜,青牛镇的人休息得早,家家户户都熄了烛火。季寒借着粼粼月色照明,马蹄哒哒地踏过青石桥时,他似是经意,又似不经意地往桥下瞧了一眼,正好跟何蛮的目光对上。
何蛮坐在桥下,转着一把怪模怪样的油纸伞,看到季寒就对他抬了一下伞柄,算是对他打了一个招呼。
何蛮身边则是不知是昏迷过去还是睡过去的谢衍,还是那身湿淋淋的白衣,还增添了不少污泥印记。
闭着眼睛的谢衍眉头紧皱,嘟囔囔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半个身子在桥墩下,半个身子在桥墩外,还在被雨淋着,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狼狈、可怜,真新鲜,季寒在心里想,这个人竟然能和这些字眼联系到一处。
马蹄哒哒,从桥上飞奔而过。
桥下的谢衍迷迷糊糊地睁眼,手碰到一旁的酒坛子,酒坛子们咕噜噜滚下石阶,还有一个砸得粉碎。谢衍看到寂寥无人的街道后,转了个身继续睡去。
何蛮拍了一下腰间的佩剑,问:“季叔叔怎么看也不看师父就走了?”
沈途此时刚被谢衍收服,魔性甚重,又被一个小丫头拍来拍去,觉得大没面子,阴阳怪气道:“觉得谢衍是狗皮膏药,招人烦了呗!你以为你师父是个香饽饽,谁都要爱他敬他?”
何蛮看着水面上晃动的月亮,想了半天才说:“师父说,他跟季叔叔一同长大,情谊深重,他若淋了雨,季叔叔一定会心疼的。”
沈途忿忿道:“你听他瞎扯!什么淋雨心疼,两个大男人,肉不肉麻!”
何蛮把他师父的腿推进去,闷闷道:“季叔叔不心疼,师父就要心疼了。”
沈途还想继续抬杠,被何蛮从腰间取下,直接掷入水中。
耳边只清净了片刻,沈途就从水中蹿出,发出一阵足以刺破何蛮耳膜的怒骂。
。。
回到玉面鬼租来的院子时,在街头季寒就看到院门口悬着的一盏灯笼。
刚到门口,季寒还没从马上下来,院门就嘎吱一声打开,玉面鬼从里面走出来,墨黑的长发披在肩头,衬着无比秀美的眉目,在细雨朦胧的夜里,如同摄人心魄的鬼魅倚门而立。
看到季寒过来,玉面鬼笑出了一口白牙,透着股莫名的憨傻,将手上的雨伞移去季寒头顶,埋怨他道:“又淋着雨回来。”
玉面鬼做事妥帖周到,已经给季寒备好了热水和衣物,等季寒洗漱完后,他还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配着酱汁浓郁的卤肉片,切得细细的黄瓜丝和其他几样小菜。
季寒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闻到食物香气,腹中更显饥饿,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玉面鬼坐在窗边的卧榻上,对着灯光对一本帐篷,算盘拨得噼啪响,眼睛却直愣愣地看着烛火。
“要倒了。”季寒说。
“什么?”玉面鬼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自觉的倾身上前,马上就要撞到桌上的油灯。
他索性把算盘放下,看着面前摇曳的烛火道:“这院子还是小了些,又缺失日晒,冬季湿冷,住在这里恐怕难捱,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吧。”
玉面鬼望向季寒,笑道:“西街那有栋房子不错,院子也大,你哪天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瞧瞧?”
季寒随口道:“我住哪都成。”
“西街的宅子坐北朝南,日照充足,院中还有一个小池塘,我把那小池塘填了,做一个演武场出来,好不好?”
“你有钱?”季寒觉得奇怪,玉面鬼不过是胭脂铺的一个伙计,怎么听他的口气,是要把西街的院子买下来一样。
玉面鬼晃晃账簿,笑得粲然生辉,“现在我是胭脂铺的老板。”
混到现在连个正经镖师都不是的季寒:……
“对了。”玉面鬼似是不经意地道,“你那两个朋友,要不要请来家中住宿?我看他们露宿街头,无处可去,现在还在桥下躺着,外面又下着雨……要请他们进来吗?”
季寒筷子停顿了一瞬,又接着吃面。
玉面鬼静静等着季寒的回答,良久,才听到他道:“不用,他们是修士,这么点雨,冻不坏他们。”
玉面鬼一点点展露出笑容,低下头,一心一意对他的账簿去了。
。。。。。。
白骨遍地,尸横遍野,晨间白露未晞,凝在死者苍白僵冷的眉宇间,静静滑落。
村子里的水车还在吱呀吱呀地转动,只是在水车间哗哗流淌的已经是一片暗红的血水。
季寒用刀背拨开一片芦苇丛往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血腥气扑面而来,嗡嗡的蚊虫飞舞,血色的河流中,无数苍白的肢体在水波晃荡中起起伏伏。
“怎么了,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大味道……”后面的镖师上前,刚来到季寒身侧,便倒抽了一口冷气,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叫刀魔的家伙干的,是这两年才出现的一个魔修,不知来历,也不知样貌,因为他用一柄长刀,刀法鬼魅出奇,别人才给他取了个刀魔的外号。”
谢衍老老实实回答着季寒的话,边说边眼巴巴地瞧着季寒。身长七尺的男子,眉目中却有股莫名的哀怨。
季寒站在青石桥上,谢衍则是桥下,何蛮在桥边钓鱼,头上的辫子早就散了,跟她师傅一样的蓬头垢面。
季寒对谢衍的目光视若无睹,手指轻敲着桥沿,沉默半晌后继续问道:“你到这来,是为了这个刀魔?”
“刀魔嗜杀成性,作恶无数,仙门百家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刀魔修为高深,连明刀堂的几位刀主都死在他手下,我不是他的对手,来此本是想探听一些情况。”
谢衍展颜一笑,似是想到什么,一改之前的愁云惨淡,“不过能在这里遇到你,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以往谢衍也是这样贫嘴,虽然时过境迁,但季寒又听到谢衍这样嬉皮笑脸的语调,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提起。
这个笑容才刚刚浮现,又被季寒胸中一股无端生出的燥郁之感压下。
他突然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下方的谢衍。
谢衍看他突然变了脸色,不知为何,犹自纳闷时,季寒就已经从桥上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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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雨骤
季寒从青石桥上离开后,在镇子上遇到了一伙人。
这是几个季寒从没见过的生面孔,为首的是两个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的老人,其后是一个穿着杏黄衫子的妇人,还有两个年轻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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