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照童话的经典套路,他必须把这只熊带回家才能触发接下来的剧情。但肖嘉映显然是个有脑子的成年人,而且还很怕麻烦,而且的而且他还快死了。
不管是吞药还是跳楼,总之他的自杀已经排上日程。
经过一番挣扎,肖嘉映到底还是把熊放回垃圾桶:“你再等等别的有缘人吧,我家不太适合你。”
熊应声沉默,大概没料到会被他拒绝。
它的毛半湿着,一绺一绺的很脏很杂乱,而且说真的它身体不算大,也就比一袋垃圾大一点,握在手里软茸茸的有些委顿。
“那你帮我通知一下8号楼302,这总可以吧。”隔了一会它说,“我是那家的熊,小泥巴很喜欢我,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她妈把我扔掉了,让她赶快来捡我回去。喔对了,别提我会说话的事,她胆子比你还小。”
肖嘉映想反驳说自己的胆子根本不小,但又觉得没必要跟只熊说这么多,于是勉强应承下来。
他把熊摆到不起眼的角落,以免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它被清洁工带走。
“那你等等吧,我替你走一趟。”
“谢谢了。”熊闷声。
8号楼不远,抬腿就到。
隔着302的门,肖嘉映能听到里面在看电视,他按响门铃然后等待。
“来了来了。”
女主人开门愣了下,双眼打量着面前的陌生年轻人:“找谁?”
“抱歉打扰了,是这样。”
肖嘉映表达能力一般,况且又不能说是谁拜托自己的,只能把事情包装成,他见过这家的女儿小泥巴带着某只熊外出,恰好记住了玩具熊长什么样,今天又恰好在垃圾桶里见到了一只类似的。
说到一半,小姑娘也好奇地走过来听。
看模样,她最多小学四五年级。只一眼肖嘉映就明白了熊为什么取这个外号——她鼻头有颗小黑痣,像泥点。
“它还不算很脏,捡回来洗洗就行。”肖嘉映说。
“喔,”小泥巴扭头看大人,“妈你把那只熊扔掉了啊。”
“不是你说不要了吗,不要还留着干什么,攒一大堆占地方。”
“我没说现在就扔啊,本来还打算送给同学的。”
女孩抱怨完,转身继续去看动画片,嘴里还念了一句烦死了,听上去很像熊的口吻,也不知道谁传染谁的。
坐电梯下楼,肖嘉映慢慢走回垃圾站,熊还在原地。
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他保持沉默,直到熊试探性地问:“小泥巴没来?睡这么早啊。”
“唔,”他摸了摸鼻尖,“家里没人。”
“啊?”
熊不太信,甚至怀疑他没去。
“不会吧,白天我一直盯着,压根没见到她。”
“也许走亲戚去了。”
“……烦死,估计在她姥姥家,去她姥姥家要从地库开车去,我去过好多回了,她姥姥一点意思都没有,特别无趣而且——”
“要不你今晚先住我家吧。”肖嘉映打断了它,“如果实在不想睡在垃圾桶里。”
雨停了。
月光从云隙漏下来,照在狼狈的熊身上。
“啊?”它像是被噎到,愣住两秒,“明天你再送我回去?”
肖嘉映弯腰拎起它一只耳朵。
湿漉漉的。
“别啰嗦了。”
第2章 求求你吧
进电梯肖嘉映还单手提着它,简直像家长拎着个熊孩子。
“喂,”熊有点点郁闷,“耳朵要掉了。”
“掉了就再缝上。”
“……”
熊天生犟种,骂了句三字经。肖嘉映难以置信地低头:“谁教你的?”
真拿它当小朋友啊无语。
“烦不烦,电梯到了。”
如果此时此刻熊可以动,那一定是一脸的不爽,兼着还有点别扭。
楼道的霉味扑面而来。
作为一名从小地方考来临江,毕业后留下工作的外地青年,肖嘉映没租过什么好房。刚开始几个人合租三室,后来自己租开间,总算这两年工资涨了才升级成一室一厅。
进门后他把熊径直扔进卫生间洗手池,挽起袖子就开搓。熊都惊了:“干嘛啊干嘛啊。”
“给你洗洗,很臭。”
“你才臭。”
虽然知道它没感觉,但肖嘉映还是把水调至温热。
“你是羊毛的还是聚酯纤维的?”拿洗涤剂之前犯了难。
“我怎么知道。”湿熊没好气地说,“你不会用洗发水啊。”
说得也是。
卫生间面积特别小,肖嘉映很快就挤了坨东西回来,把它全身都搓出了泡泡。熊从开始的警惕反抗,到后来的束手就擒,前后转变最多也就两三分钟吧,倒是很识时务。
它背靠光溜溜的池壁,眯着眼痞痞地看向上方,只见面前的男人有张巴掌脸,额前碎发自然下垂挡住小半的眼。本来是还不错的长相,但因为眼神的不聚焦而显得有些钝。
当然这全是熊自己的想象,嘉映可没看出它什么神情,眼前只有呆熊一只而已。
“咳。”熊清了清嗓。
肖嘉映掀开眼。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可怕的怪物。”
“?”
尴尬而又突兀的半分钟沉默。
熊:“给点反应。”
嘉映低下头,慢慢微笑起来:“喔。”
“就完啦?”
“不然你想要什么反应。”
“你不怕我?!”
肖嘉映停手想了想,说:“有一点怕吧。”
“这还差不多。”熊语气懒洋洋的,顿了下,提声,“继续啊。”
噗。
嘉映的双手开始继续搓揉。
他是不知道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但仿佛也不重要。如果只是个梦,那梦里发生什么其实都不用怕,醒过来就好了。就像小时候他总梦见迟到,醒来往往是周末的早晨。悲观的人比起真实发生的幸福,大概更倾向于虚惊一场的美好。
熊顶着全身泡沫轻声哼儿歌,估计是跟小泥巴学会的。肖嘉映不大合时宜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认识这么久(好像也没多久),还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呢。
“我先说,我叫肖嘉映,肖像的肖,嘉年华的嘉,日字旁一个央那个映。你呢。”
说完他把水关小了些,好让熊的话能清晰进到自己耳朵。
谁知熊回答干巴巴的:“不记得了。”
连名字都忘了?肖嘉映错愕地看着它,没过两三秒熊突然咋呼起来:“喂,你怎么穿破袜子啊。”
“……”
低头一看,黑袜子大拇指破了个洞。
他把熊摁回水里:“以后就叫你烦烦。”
“什么鬼,哪个烦。”
“呃,繁荣的繁,挺可爱的对吧。”
“随你的便。”
熊语气傲娇,算是接受了这个临时的名字——繁繁。
吹风机分贝太高,吹毛时他们就没有说太多话,虽然对彼此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熊被他翻过来翻过去地吹,过程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而且时不时就会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不知道是嫌热还是嫌吵。
彻底弄干以后熊恢复帅气,毛发蓬松造型可爱。嘉映摸摸它的圆肚皮:“做工不错嘛。”
“喂喂喂,少占我便宜。”熊想躲躲不了,只能拿言语威胁,“小心我弄死你。”
“你会法术?”
“……”
“什么样的法术啊?”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
不会也不用咆哮吧。一个怪物连法术都不会,凭什么用可怕来形容自己?难道可怕就没有门槛吗。但他不像熊这么没眼色,所以这些话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
被拎去客厅的路上熊简单扫过房子各处,给出一个难听的评价:“简直是狗窝。”
“哪有这么糟。”肖嘉映心虚地反驳。只是这段时间没心情收拾而已,以前还是很干净的。
“到处都是灰,哇哇哇,沙发上还有脏衣服,地上还有卫生纸!还说不是狗窝。”
气愤之下肖嘉映把它扔向沙发:“那你就跟它们睡一起吧!”
熊倒栽下去,脸朝衣服差点被捂死。
换完睡衣嘉映才回来救它。这回熊老实多了,嗓音闷闷地说:“把我摆在桌上就可以了,我不怕热也不怕冷。”
“那你怕什么,怕黑?”
“……你觉得可能吗,我可是怪物。”
嘉映笑了。
他的笑算不上多好看,也不常笑,但因为没有任何攻击性,所以总让人觉得很舒服。熊咳嗽一声,要求现在就到桌上去:“我不要跟脏衣服呆在一起。”
“事还挺多。”
明天该去公司了,今晚按说无论如何要把遗书写一写。放好熊,关了客厅的灯,肖嘉映回到卧室继续自己的事。
夜晚确实能给人一些灵感,哪怕是交待遗言。
写到自己选择结束生命的原因,他微微有一点鼻酸,因为觉得终究解释不过去。三十岁的年纪,研究生,拥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父母也都健在。
所以为什么?
这谁说得清,起码他自己一两句话说不清。
写着写着忘记家里有只怪物了,他合上笔电的盖,趴在桌上久久无言。
“Hello,”熊从客厅试探着发声,“我是没有打扰你的意思,但确实有件事忘了问。”
嘉映撑起身揉了揉脸:“你说。”
“明天你会把我送回去对吧?”
可别霸占着我不想还了。从它嘴里听出这层含义,肖嘉映哪里还伤感得起来,真被它的莫名自信所打败。
“你就那么想回去啊。”隔着敞开的门嘉映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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