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喜欢过女人,也没有爱而不得,所以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但我读过很多书,书里有不少的酸句儿故事,所以我应该能知道一点你的心情。” 李休宽慰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是什么心情?” 醉春风咧了咧嘴,好奇道。 “喜欢的女子舍命去救其他的男人,而你还要陪我一起去救那个男人,想来你的心情很复杂,我这几日在市井中学到了一个新词,此刻觉得却是有些贴切。” 醉春风看着他,等着下文。 “贱。” 李休张嘴吐出一个字。 这个字很粗俗,便是在闹市买菜起了争吵的大妈都不屑用这个字,因为会觉得脏了嘴,输了颜面。 但这个字的意义很广,天下诸多事都可以和这个字靠在一起。 毫无疑问这是很刺耳的一个字,但是醉春风没有生气,反而是在马背上闭起了眼睛仔细的品尝着这个字的味道。 脑袋更是不住地连连点头,妙,真妙。 “看来坊间陋市才有真正的大道理。” 他深吸一口气,话语自口中说出带起了肉眼可见的白色霜气。 今日虽是个大晴天,但这荒凉的官道上却是出奇的寒冷。 “道理有很多,我觉得你还是很不舒服。” 李休道。 醉春风点了点头,没有反驳:“我当然不舒服,况且我难道还应该感到舒服吗?” “那臭道士什么都不会,样样不精通,却样样都胜过我,我难道应该觉得很爽吗?” 他说着很多的闲言碎语,像个话痨唠唠叨叨,然后突然沉默,半晌后方才再度开口:“我突然觉得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够爽快,应该再说一次。” 他刚才说了很多话,所以李休自然而然的问了一声是哪句。 醉春风突然将双手放在嘴边,目光眺望着巫山的方向,然后大吼了一声:“我干你娘的王知唯。” 这里很空旷,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只是此处没有群山,只有平原自然不会有回声响起。 但还是惊起了地上的飞鸟,两只翅膀煽动着拖着肥重的身子向天空飞去。 …… 两匹马都是好马,走起路来自然很快,在醉春风声嘶力竭的吼出了那一句话之后两刻钟,二人便来到了驿站外面,这里听着一些马车,拴着许多马。 驿站不小,足以容纳数百人修行补充。 每间驿站都有国师布下的阵法,一旦发生危险驿站的驻守官员便可以操控阵法诛杀任何游野以下的修士。 重伤游野。 而且此地是大唐,唐人对于大唐的归属感高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 所以没人会选择对驿站做些什么。 二人将马栓到一侧,李休上前推开了门,塞北的苦风吹进了屋子,让不少人皱了皱眉。 他回手将门关严。 这里的空间很大,里面的人很少。 一眼望去大概只有数十个,显得有些空旷。 在这里的人形形色色色,普通人也有一些。 驿站中间摆着一个圆形的高桌,桌上四周摆着许多吃食,卓内正中央有四尺之地可供行走,那四尺之地站在一个中年人,身上穿着大唐的官服。 此刻正在看着他。 而李休也在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着,那官员躬身行了一礼,喊了声世子殿下。 驿站内为之一静,诸多目光朝着他的身上看了过来,李休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甚至没有感到意外。 这里终究是大唐,他毕竟从长安走出。 而驿站除了供人休息之外还是唐国传递消息的重要站点。 相信他李休离京的消息已经被齐秦或者李安之传遍了方圆数万里。 他看了看桌角,那里有一张白纸,纸上画着一个人。 那就是他。 “我知道上面有人等着,但我要你七日后再回消息到长安。” 李休坐在他的面前,拿起了一些食物,咬了一口,然后道。 “这……” 那位官员的脸上带着些许犹豫,有些下不定决心。 “这消息不是陛下要的,所以我觉得晚几日也没什么。” 李休看着他的眼睛,平静而认真的说道。 那官员后退了一步,低下了头。 说了一声是。
第45章 阿难 “看来你的人缘并不怎么样。” 醉春风坐在他的身侧,调侃了一句。 “我不是圣人,没办法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而且也没必要让每个人都满意。” 李休端过来的是一碗淡粥,手里拿着两张干饼,很简单,吃起来却很踏实。 “你竟然会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醉春风则是端过来一碗面条,大碗的阳春宽面,讥讽道。 “刚到楼内的那几年能吃上几张饼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李休喝了一口粥,顺着嘴里的干饼。 “可那几年就连一张饼你都吃不到。” 醉春风拿起了胡椒面洒进了面条里,许是手抖了一下倒的有些多了,被呛的抽了抽鼻子。 李休没有接话,过去已经过去,既然已成既然,何必再谈何必。 这时突然传来了开门声,驿站的木门再次被打开,一股股苦风争先抢后的吹了进来。 李休终于明白为何他开门时会有很多人皱起眉头。 因为他此刻也皱起了眉。 他也明白了荒凉的北方为何会出现苦风这个词。 因为这风真的很苦。 吹进驿站中就像是干涩的沙尘打在了脸上,一呼一吸都有些呛人,并且没有湿度,完全的干涩让你的喉咙很是难受。 这就是吹了北地边军不知多少日夜的苦风。 好在门只是刹那间便被关了起来,驿站内恢复了平静,李休的眉头还未舒展,那走进驿站的人便坐在了他的身边,同样端过一碗淡粥。 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李休侧目看去,然后愣了一下。 因为这是一个僧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样貌都是不折不扣的僧人模样。 他看起来好像走了很远的路,风尘仆仆,坐在椅子上衣衫扬起了些许的灰尘,他的面色蜡黄,似乎是走了太多的路吹了太多的风霜。 但那张脸很稚嫩,就和李休一般年纪。 二十岁上下的模样。 这和尚的长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李休忍不住挥了挥手将周遭的尘埃掸落,不忍弄脏那双眼眸。 然后他将自己手中的另一只饼递了过去。 “不戒谢过公子。” 那僧人接过干饼,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一个和尚,叫什么不戒啊!” 李休还未开口,醉春风却嗤笑道。 佛家讲求三规五戒,最是严苛。 这小和尚年纪不大,口气不小,敢自称不戒。 “无论是佛还是人都生活在万丈红尘当中,既然身在红尘内又怎能不染红尘?修行修行修的便是对的事,而对的事也分很多种,同样的一件事在不同的场合关系下也会有不一样的意义。” 僧人看着醉春风露出一个笑容:“所以这世上又哪有什么非遵守不可的清规戒律呢?与其恪守三规五戒,不如不戒。” “越想超脱就越不能超脱。” 醉春风冷哼一声:“你们这些和尚只修一张嘴,嘴上功夫倒是了得。” 不戒转过头咬了一口手中的干饼子,觉得有些硬,但相比较这段日子以来的风餐露宿足以算作是美味佳肴了。 他刚吃了一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的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张纸,然后站起身子将纸放在胸前打开,嘴里迅速的嚼着大饼也不管是碎没碎囫囵的便吞咽了下去。 这张纸很长,上面画着一个人。 一个很好看的人。 李休看着那副画,画上的是一个少女,虽不是倾国绝色,但也是如花似玉。 不戒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几次方才开口询问道:“不知公子可见过画中的这个少女?” 他的脸上带着期盼,那双十分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声音有些小,似乎是害怕别人听见。 这应该便是喜欢了。 小和尚的这副模样他见过,这是徐盈秀见了王知唯的模样。 是醉春风见了徐盈秀的模样。 那是恨不得将天上月和四月风拴在一起绕在柳枝上的翼翼。 也是登南陵望银川想要摘桃花的欢喜。 “不曾。” 那双眸子很亮,李休摇了摇头,说道。 那双眸子暗淡了些,旋即恢复原样,习惯了,这么多年早便习惯了。 小和尚没有在搭话,匆匆的将碗里的白粥喝光,然后戴上斗笠起身离开了驿站。 这世上芸芸众生忙忙碌碌。 “我见过那画上的人。” 醉春风将碗里的面条吃得干干净净,擦了擦嘴然后道。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 李休也放下了筷子,擦着手上的油渍随口问道。 “她死了。” 醉春风淡淡道。 李休擦拭手掌的动作一顿,然后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从未见过那画中女子,所以自然不是难过。 他只是想起了那双纯净的眸子和那身满是尘埃的衣衫。 李休没有问怎么死的,醉春风也没有兴趣说。 两个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开驿站的门走了出去,此时已经下午,即将傍晚,按理说应该在此过夜翌日再走也不迟。 奇怪的是两人谁也没提此事。 因为这里离塞北两窟鬼很远,还要走很久。 哪怕距离天黑还差一个时辰,那便也要走上一个时辰。 “你在想什么?” 两匹马并驾齐驱,醉春风明知故问。 既然是明知故问自然没有回答的必要,所以李休敷衍道:“没什么。” “和尚就应该守着三规五戒,他想当和尚还想不戒,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好事?” 醉春风冷冷道。 天黑了,二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座破庙,很难想象这里荒凉至此竟然会有一座破庙,不过总算是不需要露宿野外,怎么看这都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破庙的门塌了一半,另一半干脆没有了。 两个人迈步走了进去,发现里面燃着一盏红烛,蜡烛旁坐着一个和尚,和尚手里拿着一幅画。 很巧,正是刚刚的那个僧人不戒。 许是听见了脚步声,不戒身子一个激灵急忙回头看了过来,待看清楚来人后松了一口气,停止了藏匿画卷的动作。 “两位公子。” 他又行了一礼,面色平静道。 “你是和尚,哪怕号称不戒又怎能真正不戒?” 似乎想到了醉春风的那句话,李休难得的唠叨了一句。 小和尚低头看着画上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又干净的微笑:“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那少女?” “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李休在红烛一侧坐下,不再说话。
第46章 桥的那面站着许多人 破庙里面很安静,入耳处能够听见的便只有门外呼啸的夜风,好在风向不错,没有穿过木门吹进屋子,让这一夜过的平静且安逸。 醉春风靠在佛像脚下,抱着胳膊睡得很沉,李休盘膝而坐打磨着修为。 他如今已经是初境巅峰,随时可能破境入承意。 不戒和尚坐在门口,那根红蜡三更之时便燃尽了,所以他只能坐到门边借着还算不错的月色眯眼看着手中的那副画,许是到了四更天他才满意的笑了出来,又怕吵醒睡着的醉春风急忙收敛了笑声,怀抱着那副画躺在了门边,睡了过去。 嘴角的笑容似乎永远也不曾消失。 李休睁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副画中的女子。 阿难或有一日能够见到那女子,但你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当翌日太阳升起,李休二人告别了小和尚便离开了破庙继续朝着北方走去,小和尚站在庙前戴着斗笠朝着二人的背影高高地挥着手,笑着说了一声再会。 江湖不小,但其实就那么大,早晚会有相逢的一天。 “其实我并不想去。” 醉春风躺在马背上,身子随着马蹄起落抖动着,两条胳膊耷拉在马身两侧,哀嚎道。 “你若是能破五境,便能在今天日落之前抵达塞北,若是破不掉就乖乖地等上数日,不要抱怨。” 李休瞥着他,道。 “我若破了五境,第一个就宰了你。” 醉春风冷哼一声,骂道。 “那第二个呢?” 李休微微一笑,赶路是一件很枯燥的事,他不是红刀染红衣的薛红衣,而且即便是再孤独的人也不愿意一个人走数万里的路。 “第二个就杀了王知唯那个臭道士。” 像是来了兴致,醉春风从马背上坐了起来,眉飞色舞的说着。 他的双手不停比划,就连到时候用什么招数打什么地方都想得明明白白。 “那你一定杀不掉。” “为何?” “因为你打不过他。” “你放屁,放眼天下,五境之下,我醉春风怕过谁?” 李休沉吟了片刻,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五年前你离开听雪楼扬言要上武当山剪掉王知唯的头发,前后一天不到你就一瘸一拐的下了山,而他的头发还是好好地,一根都没少。” 醉春风的脸色一沉。 “两年前你路过小南桥,喝醉了酒,站在桥头一边撒尿一边破口大骂,然后被子非打了一顿,并警告你不准靠近小南桥百里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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