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辉盯着报告上的署名,XXX研究所,肖志,真是山不转水转,水不转风转,风不转人转,那段歌词说得太好了。自从离职后,他以为两人之间的生活轨迹再也不会有交集,没有想到,在这里会碰见他。 今天呈交上来的这些申请报告都是经过初选后保留下来的,他看了日程安排,评审安排在第三天,周三。由于他刚刚报到,首先是要熟悉工作,还没有安排他参加评审。 王辉打电话把负责这项工作的一个姓周的处长叫了进来,告诉他,自己要参加周三那天的评审。周处长对新来的领导改变自己的安排,有点不以为然。这块工作一直都是他在负责,那些项目该上,哪些项目要淘汰,经费是怎样分配,许多事情在下面都已经安排好了,评审不过是一个严肃认真的过场罢了。 这个新领导来之前,周处长已经打听过了他的来历,有点神秘,背景也有点深。要是这个新领导不按规则办事,横加干扰,自己的安排就有可能落空,一些关系户也没有办法摆平。也许事先要跟曹司长吹吹风,他是一把手,由他给新领导打个招呼是不是好点呢。 周处长非常地不平衡,上任副司长调走之后,这个位置本来他是志在必得的,论资历,他是这个司在处长这个位置上干的时间最长的,论才干,他堂堂博士毕业,名牌大学学历,工作表现深得领导的好评,任副司长也是呼声最高的。曹司长本来已经向上面提名让他任副司长一职了。没想到,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不知从哪里调来一个人,生生地把本来属于他的位置给抢走了。 尤其是这个副司长还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尤其是,这个人才是本科毕业,尤其是,这个才工作三四年,在他手下干,自己何时才有出头的希望? 周处长郁闷的时候,王辉也在郁闷,他真的不想坐这个位置。才待了一天,机关的那种行事风格,让他憋闷得很。与官员打交道是一回事,挤进这个队伍里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第三卷 展翅 第64节、酒话 王辉试着给李云峰打了个电话,很幸运,终于打通了,约好了晚上在湘鄂情见面。王辉又给陈倩打了电话,约好时间去接她。 晚上,李云峰与王辉见面时,先来了一个夸张的熊抱,王辉微笑着一使劲,勒得李云峰呲牙咧嘴的,李云峰挣脱后,给了王辉一拳,笑骂道:“你丫吃了类固醇了,这么大力气。” “谁让你以前老是这么修理我,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嫉妒,绝对是嫉妒。见不得我风流倜傥,整天醉卧花丛……”刚说到这里,李云峰看见了在王辉后面陈倩,后面的话被他生生噎了下去,一口气换不及,连连咳嗽。 李云峰抓起桌上的杯子,咕咚咕咚连喝了几大口水,然后把杯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摆出一个潇洒地POSE,对王辉说:“王辉,你不介绍一下?” 王辉走到陈倩身边,搂住她的肩膀,说:“陈倩,这是我原单位的同事、同屋兼死党李云峰大侠,外号疯子。李云峰,这是我的女朋友,陈倩,现在在BD读书,今年毕业。” 李云峰向陈倩问了声好,然后语不惊人誓不休地说:“陈倩,王辉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切,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王辉笑着给了李云峰一拳。 “陈倩,不瞒你说,王辉在单位的时候,绝对老实疙瘩一个,见了女孩子就脸红。总是要我教他怎么去追女孩子,那时,我是免费的老师,有时还要倒贴学费,介绍一个女孩子给他认识,最后咖啡还要我买单,你说还有没有天理?怎么在社会上闯荡一年,变化这么大?不仅事业有成,还骗了一个绝对的大美女做女朋友。” 陈倩笑道:“那还不是李老师教导有方,学生有进步,老师应该高兴啊!” 李云峰摇头晃脑地说:“是是,高兴,高兴。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我老了,这个世界是你们的了。” 陈倩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吧。”说罢,低声在王辉耳边说:“谈过几个女朋友了?回去好好交代。” 王辉苦笑道:“正经的一个也没有谈过。见过一次面的不算吧?” “见过一次面的也算,只要动过这个念头。” 点菜的时候,李云峰说:“王辉,今天是我请客,你别跟我争。” “那怎么行,不都说好了吗?我有公司报销啊,你是私人掏钱,私人掏钱也不来这个地方了,这里刀子多快啊!” “我也不是私人掏钱,你就安心地吃吧。想吃什么随便点。” “哟,疯子是不是升官了?” “官没有升,还是老样子,平头百姓一个。王辉,你就随便点吧,我要担心钱?我带着支票呢。” “好吧,我今天就腐败一回。以前在单位的时候,从来没有吃过带着支票结帐的宴席。呵呵,今天把它补回来。”支票?疯子带支票请客?王辉的直觉告诉他里面有事情。王辉不动声色吃着,等着李云峰开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云峰忽道:“王辉,你真不够意思,升官了也不告诉哥们一声。” “怎么说?我当什么官了,不过开一个小公司,混口饭吃罢了。” 李云峰冷着脸说:“王副司长,你非得要我把你的官称喊出来才承认吗?” “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没有告诉别人啊!” “靠,我是别人吗?” 王辉忙插科打诨道:“对不起,对不起哦!我对这个官职也不是很感冒,纯粹赶鸭子上架,我想过了,干一段,对付对付,然后辞了个官职,一心一意地搞我的公司,为奔小康努力奋斗。” “王辉,忽悠的本事见长啊。随随便便地就拿出一千万送人的人,还要去奔小康?” 王辉心里一动,说:“这事就别提了。疯子,你今天是不是还找我有事?” “你丫还是这么敏感。跟你说实话吧,我今天找你的确有事。” 王辉给李云峰倒满酒。“是不是肖志的事?如果是,什么都不要提,把这杯酒喝了,今天我把这桌单买了,我们换个地方喝酒,你请我。就去宿舍门口的成都小吃店。” 李云峰忙说:“别急别急嘛,你看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王辉,我只是当个传话筒,具体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 “是不是为了科技部一个申请报告的事?” “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这种基本上都摆到桌面上的事,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明白。” 李云峰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你既然都知道了,告诉我一声,我该怎么办?” “嘿,别揪了,别揪了,本来就没有几根毛了,非得揪成一个秃瓢?” 李云峰愤愤地端起杯子,一口闷了。“王辉,你说我怎么办?一个是我的朋友,死党,一个是我的领导,衣食父母。” “他们的消息还挺灵通,我今天刚刚上班,他们就知道了。”王辉知道事情出在周处长身上,如果王辉没有来上班,如果王辉没有看到那些申请报告,如果王辉没有提出参加周三的评审会,周处长就不会警觉,也就不会提醒相关人士,肖志就不会知道王辉其人。 陈倩一直在旁边听着,一来二去,差不多也猜到原因了,王辉与肖志有矛盾,王辉上任后,肖志有一件事情搁在王辉手里了,于是,派李云峰出马调解,李云峰两头为难,遂笑道:“就这么一点事情,瞧把你们两个大男人急的。我有一计,曰釜底抽薪,可以解决李哥的事情。王辉你也不用为难了。” 王辉大喜道:“好陈倩,别卖关子了。” 李云峰大喊一声道:“弟妹,快讲,如果可行,你们的婚礼我送一个大红包。” 陈倩道:“李哥,你不是夹在中间为难吗?抽身出来,别夹在中间不就行了。” “说得轻松,我能抽身还不抽身吗?那是我的直接领导耶,不听话?回头就给你捎一双鞋子,保证小一号。” “干吗还要他当你的领导?把他炒了,不就什么事没有了吗?” 王辉一听,明白了陈倩的意思,说:“疯子,你出来和我一起干吧,你那个工作挣钱不多,做事不少,不要也罢。肖志还能把你怎么样?” 李云峰斜着眼瞥了王辉一下,冷笑道:“王辉,你说话口气也忒大了,是不是腰包鼓了,胆气壮了?王辉,我今天没有喝多少酒,我跟你说句心里话吧,上次你就邀请我跟你一起干,我没有答应。我说我是一个很懒散的人,喜欢吃喝玩乐,也不愿意冒险,现在的单位工资待遇都不错,守着国营单位省心。原话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你还说,如果任这个总经理,那算是小马驹套上了笼子,小牛崽拴上了鼻子,小山羊赶进了圈子,想想都后怕。你是在忽悠我吧?” “实际上,那些话也不全是假话,代表我的很大一份心思。但是最为关键的是,我们现在是好朋友,铁哥们,死党。可是,跟着你干,我们之间是一种什么关系?” “还是哥们啊。” “你的天真还是没有改变啊。哥们?在一起干,你是上司,我是下属,你要指挥我,我得服从命令,我干好了,一切好说,皆大欢喜,我要干砸了,你怎么办,扣我工资?把我开除?就算你看在兄弟朋友的面子上,不为难我,可是,一次可以这样,二次,三次呢?你不说,公司自然会有人说话,你得搞平衡吧,过于宠信和偏袒一个人,不是一个健康的管理办法。你负责一个公司,管理那么多的人,就要立规矩,我要不守规矩,工作没法干,我要守了规矩,心里别扭,想以前我们是独立的两个人,成为朋友只是臭味相投,现在我得随着你的指挥棒转。时间一长,朋友还做得成吗?” “可是,你不管在哪里,不都是有上司吗?我们在一起怎么就这么多问题呢?” “是,不管在哪里,都有领导,除非有一天你做到了国家主席。可是,这个领导和你那个领导是不一样的,我对领导不满意,可以背后骂他,诅咒他,当面还要拍他的马屁。因为,我得在他下面做事,那只是工作关系,不是朋友关系、兄弟关系,可是我们在一起能这么做吗?这个世界上,我见多了一起创业的兄弟,最后是怎么反目为仇,分道扬镳的。我们如果还想保持兄弟的情谊,我就不能在你那里工作。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或者我需要你帮忙,都是基于兄弟情谊,而不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 一席话说得王辉哑口无言,他想起了廖建国不肯出来帮他,名义上是想走仕途,可实际上,他不想因工作中的冲突影响兄弟感情可能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建国和邓波、富贵他们性格不一样,建国生性要强,是一个不甘屈人之下的人。如果硬绑在一起,说不定兄弟就没法做了。 王辉无言地点点头,郁闷地喝了一杯酒。这样的事情,需要大智慧,再强大的力量恐怕也无法解决吧。 李云峰又自顾自地干了一杯酒,接着说:“王辉,我今天并不是想让你为难,来之前,我也对肖志说了,我只是带个话,让王辉知道你的意思,其它的我也管不了。他要真为难我,大不了再换个工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王辉感叹道:“我与肖志的矛盾,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他把我的成绩据为己有了吗?这一年里,连上亿的资产都被人抢去了,他这点小伎俩就算不得什么了。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呢,要不是他这么一弄,我也没有今天的成绩。他现在肯定忐忑不安,日子也不好过啊。咱们单位,每年要从科技部申请不少经费吧。” 第三卷 展翅 第65节、针毡(一) 王辉坐在车上,看着评审组名单,呵呵,有好几个老朋友在里面啊。中科院的赵敬磊院士,天智软件公司的技术总监秦志飞,银盾网络安全公司的技术总监邓华军,QH大学软件工程学院的黎坤教授。评审组长是赵院士。 肖志带着项目组和市场部的一干人马早早地就到了永兴花园酒店。肖志目前还是室主任,担任副所长的传言已经流行了将近一年,中间产生了N个版本,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病。肖志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所长已经给他透了话,十月份的例行干部调整中,就有可能讨论对他的任命。讨论,该死,还是讨论,还没有正式决定。 现在正在争取的科技部创新基金项目,对肖志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项目,为了这个项目,他已经运作了一年多的时间,申请投资规模达到了1000万。科技部主管司、处有关领导都已经有了倾向性意见,之前也做过几次非正式评审和评估,相关专家也沟通好了,相信不会有颠覆性的意见。现在的评审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提个意见也是无关痛痒,只要审批机关搞定,评审组长和关键专家搞定,一切就都OK。 评审在8:00开始,今天是重大项目评审,每个项目评审时间是2小时,肖志的项目排在第二个,10:00开始,今天到早了,还不到八点,几个人在会务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休息厅等候着。 肖志今天准备把李云峰也叫来的,本来他开始也答应得好好的,没想到这个家伙临时请了病假,一打听,确实病了,头天晚上喝多了,加上不知吃了什么不洁的食品,上吐下泻。正在医院输液呢。 评审会开始不到半小时,周处长匆匆走进休息室,肖志连忙起身迎了上来,两人走到一隐秘角落,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话,周处长看了看四周,又匆忙进会议室了,他很谨慎,主要是担心新来的王副司长看见他与肖志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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