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在不远!” 一行人又在黑暗中缓慢移动。 杨天乐说的不远,果然是不远,就在两个拐角外。 路过那面墙时,路迎酒察觉到了不对,手一扬就挥出去一张符纸。符纸轻飘飘地落在墙上,墙壁消失,向下的楼梯出现了。 杨天乐惊讶到说不出话来,赶忙带着人往下走。 走了一半,他又回头:“那你们两个……” 他愣了一下。 虽然很暗,但眼睛适应黑暗后,还是大概能看到点轮廓。 路迎酒本来和敬闲并肩站着,现在楼梯上,只有路迎酒一人的身影了。 杨天乐:“呃,是不是有个人不见了?你朋友?” “嗯。”路迎酒面沉如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敬闲消失了。 “啊!那怎么办啊!”杨天乐愣了,“你不是说那鬼很强吗,他不会是被鬼抓走了吧!” …… “滋——滋——滋——” 整条走廊都是这个声音,空洞而可怖。挂肉钩在屋内微微晃动,生锈的刀具散落在墙角,桌上有干涸数十年的血迹,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羊鬼拖着狼牙棒不断行走,裂开嘴唇,不断捕捉着气息。 突然,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英俊的男人靠墙而立。 像是在等待它的到来。 是活人! 羊鬼一瞬间兴奋起来,在地上磨了磨蹄子,屈膝加速。强壮的后足给予了它可怕的速度,它跑起来极快,狼牙棒在地面摩擦出一串明亮的火花! 那火花擦亮了黑暗,还没来得及熄灭,羊鬼已经冲到了敬闲面前。 敬闲已经是很高的了,但比起这足有两米五的鬼怪,还是矮了一截——又或者说,所有人在它面前都是那么渺小。 它高高抡起狼牙棒! 下一秒,它的羊角一重,世界在眼中旋转。 在它看不见的角度,地上、墙面凭空伸出了无数只鬼手,密密麻麻扒上它的全身,从锋利的羊角,到厚实的皮毛,到有力的足蹄。它的耳边响起了尖笑声,面目可怖的鬼怪们欢呼着,鬼手齐齐用力,直接将它的身躯绞成了血雾! 身躯消散了,但是头颅还在,滚落在地。 羊鬼眼睁睁地看着敬闲走过来。它很想发出些鬼怪的呓语,祈求饶恕,但一切声音都被卡住了,只余永恒的沉默。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突然意识到,面前的是谁了。 是—— 敬闲居高临下地看了它一眼,一脚踩碎了它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羊鬼:你老婆被门把手割伤,和我羊鬼有什么关系! 敬闲:没有你,我们没事会去掰冷库门吗凸(艹皿艹 )
第21章 画像 路迎酒叮嘱那几人:“你们拿着符纸,就站在原地等我,最好一步都别动。” 杨天乐手里紧紧抓着路迎酒给他的符纸,连连点头。 路迎酒刚准备去找敬闲,突然顿住脚步。 杨天乐见他不动了,小心翼翼问:“怎、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阴气消散了很多,但没有完全消失。”路迎酒说,“这里的一只鬼死了。” “一只?”杨天乐脸色发白,“这里有多少鬼啊?” “不清楚。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得去找敬闲。”路迎酒说。 他实际上,并不觉得敬闲会遇到危险。 甚至,刚才那只死掉的鬼……可能都是敬闲干的。 但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的推论是错的,后果也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路迎酒最后看了眼杨天乐,他们拿着自己的符纸,又待在原地老实不动,是没有问题的。 他扯了张符纸,刚往阴气波动的地方走了数十米,就看见敬闲刚好从拐角拐过来。 路迎酒停住脚步:“……你去哪里了?” 敬闲冲他笑:“不小心走错了。” 路迎酒抿了抿唇,不大高兴的样子,明显是没信:他才刚准备丢下杨天乐他们,冒险去找敬闲,结果敬闲自己老神在在转悠回来了,跟春游一样,一看就是故意“走丢”的。 敬闲见状,赶快岔开话题:“你们找到地下室了?” “找到了。”路迎酒回答,他又低低地补充,“下次别乱跑了。” 敬闲保证道:“好,听你的。” 两人回到楼梯口,杨天乐见到他们也是一愣:“这、这那么快就回来了?也好也好,那我们赶快躲下去吧,不是还有别的鬼吗。” 楼梯很狭窄,杨天乐让那些无脸人一个搭着一个的肩,慢慢往下走。 这样子效率实在太低,地下室的深度大概是在负2层,就这么点距离,他们走了快5分钟。 终于,一扇冰冷的大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门足有五六米高,青铜质地。 路迎酒手一扬,符纸就带着火光往上飞,照亮了整个大门。 门面上是百鬼的浮雕,不同于传统艺术品中的百鬼夜行,那上头的每一只鬼怪,都在互相撕扯对方的脸——胜者手里拿着血淋淋的一张皮,将败者尸体踩在脚底,咧嘴狂笑。 而浮雕的缝隙间,有斑驳的液体痕迹,黑红色的,很容易叫人联想到血迹。 这大门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杨天乐不敢靠近,说:“这是什么啊?” 路迎酒也不顾忌大门脏,将手轻轻放在大门中间,感受上头的波动。 阴气不重,他反而感受到了驱鬼符文的力量。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没怎么用力,门就无声地开了。 一股浓郁的陈腐味道袭来,杨天乐趁着火光看过去,只见黑暗中的高处,一张怪笑的人脸盯着他! 他头皮发麻,叫都没叫出来,直接往后跌坐在地! 路迎酒倒是很淡定,冲着空中的人脸伸手—— 那人脸的位置极其高,他垫着脚,一下子没碰到。 他刚想用符纸,旁边就伸出了一只手。 敬闲够高,轻轻松松把人脸给扯下来了,好好地递到路迎酒手中,满脸写着“求夸赞”。 他说:“你还生气吗?” 路迎酒无奈道:“我怎么感觉你问了我好几次这问题。我们又不是谈恋爱,你别这么小心翼翼。” 敬闲:“……” 他满脸欲言又止。 路迎酒接过人脸。 那实际上不是真的人脸,只是纸上的画,只是色彩和细节太过逼真了,乍一眼看过去,根本分辨不出来真假。 图上画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黄色的安全帽,皮肤黝黑,眼尾与鼻沟是几道深深的沟壑,看上去是工地里的工人。 符纸又往门的深处飘了飘,只见空中,又是不同的人脸。 各色各样的人,在画面上栩栩如生,像是某种诡异的博物馆。 路迎酒喃喃道:“……人皮面具。” 敬闲问:“这是做人皮面具的图纸?” “对。”路迎酒说,“这些纸上,是他们想要‘模仿’出面具的对象。也就是说,这个地下室,就是陈家以前制造面具的地方。” 杨天乐完全懵了:“啥啥啥?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人皮面具?” 路迎酒看向他,突然笑了:“理论上来说这个地下室是安全的,你们可以一直待着,直到我找到出口。但是……” 杨天乐咽了口口水:“但是什么?” “如果陈家真的老老实实用动物皮做面具,那么这里是安全的。就怕他们真的用过人皮。”路迎酒说,“不是我恶意揣测,羊鬼执着于人脸,它很有可能和人皮面具有关。” 杨天乐脊背一冷:“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进去还是要进去的,哪怕是看一看情况。”路迎酒又抽了几张符纸出来,点燃,让它们飘浮在空中,照亮了大片的区域。 只见黑暗中,一张张的人脸画浮了出来。 借着火光,他们才看清楚,人脸画实际上挂在铁架子上的。 路迎酒率先迈步,走了进去,敬闲紧紧跟在他的身边。 门后的空间非常大,像是巨大的生产车间,一个铁架子都配一个宽大的工作台。工作台上还有未完成的人皮画,几张破损的皮革,雕刻刀具,缝合的针线,和各种早已干涸的染料瓶,那浓郁的色彩凝在瓶子内壁,几乎变成全黑的了。 每个铁架子上,都挂着同一个人几十张的图像,有些是人面画,有些是真实的照片。按理说数十年过去,它们都该模糊了,可不知道陈家人用了什么手法,它们全都清晰如初。 路迎酒仰头,扫过无数张图像。 敬闲说:“他们还挺敬业的。” “因为最顶尖的人皮面具,是戴上了,哪怕最亲近的人都看不出来。配上陈家的符纸,稍微改变一下身形,那就更容易瞒天过海。”路迎酒说,“这种面具对制作的精细度要求是相当高的,在做出来前,制作者必须花上几周甚至几个月,去观察,去模仿。” 他指了指其中一个架子。 这架子上,是他们刚刚看到的工人。那上头有他各个角度的画像,正脸、左侧脸、右侧脸……照片上,他在工地推着小推车,他在地铁上疲惫地睡着了,他和家里人吃饭时露出笑容,他在深夜的阳台上点着一根劣质烟抽——最后两张照片,明显是偷拍的角度,看起来颇为惊悚。 就仿佛有人一直在窥探你的生活,而你全然无知。 路迎酒继续说:“哪怕是最细小的表情,眼角的一条褶皱,笑起来时嘴巴倾斜的程度,都是要被记录下来的。哪怕不是为了模仿别人,而是自己画出一张新脸,也需要参考这些真实的素材。所以,这帮人以前经常会被当做跟踪狂或者偷窥狂。” 他借着火光,仔仔细细把整个面具工作间走了一遍,浏览过所有铁架子、工作台,没发现什么异常。 直到走到东南的墙角。 他好像一晃眼间看到了什么,但又不是很清楚。凑过去,地上空无一物。他也不顾地上脏,直接上手扫了扫灰尘—— 尘埃在空中乱飞,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淡淡的符文印记。 有人在他们之前来过! 那人曾经用符纸清理过留在这的痕迹。 他的技术是非常高的了,要是换个人,根本看不出来。可惜来的是路迎酒。 路迎酒捏了个诀,那符文印记猛地闪烁了几下,碎裂了。 在它碎裂的瞬间,地上出现了半截烟头,和几个脚印。 周围都是厚实的灰尘,脚印上和烟头上也有薄薄的灰,至少是一两个月前留下的了。路迎酒估量了一下鞋印大小,大概是45-46码的鞋子,只有一种鞋印,应该是个男人留下的。 这个屠宰场废弃那么多年了,怎么会有人回来? 难道也是和杨天乐一样的主播?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人没撞上羊鬼,真是祖上烧高香了。 杨天乐带着一帮无脸人,也挤过来看:“我们还留在这里不?” “有人来过这。”路迎酒指了指烟头。 杨天乐本来就白的脸更白了。 “他是挺久之前来的了,但这个地方确实古怪。”路迎酒说。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急促,在空旷的空间回荡。那方向是工作间的门口,杨天乐猛地回头,望向身后浓厚的黑暗。他吓得要死,下意识要靠着路迎酒,不知道怎么没靠上去。 敬闲往他俩中间一挤,强行隔开他们,没让杨天乐挨上路迎酒。 而路迎酒一挥手,符纸飞了出去,火光照亮了来者的面容。 那是张大汗淋漓的、小李的脸。 他脚边,黑色毛团子呼呼吐着舌头,裂开嘴对路迎酒笑。就是它把小李带过来了。 路迎酒微微皱眉:“我不是让它通知,叫你们先别进来吗?” “事情、事情不好了。”小李气喘吁吁,“我原来是不想进来的,但是,但是那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趁我在外头画符纸的时候,自己翻窗跑进来了!” 陈言言自己跑进来了? 小李又说:“我那是吓得半死啊,赶紧也进来找她,你说这万一撞见鬼出事了怎么办?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结果你这个,”他低头看了眼脚边的小黑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叫,“这个小黑就跑来找我了,把我带来了这里。路哥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他这时候,才突然看到旁边的杨天乐,和手拉手站成一排的无脸人。 他小小地惊了一瞬,满脸写着“卧槽”。 小黑兽:“嗷!” 它在路迎酒的脚边蹭来蹭去。 路迎酒抱起它:“我出去找她。敬闲,你和小李他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敬闲说:“我还是和你一起……” “这里不安全,”路迎酒说,“如果你不在这里,我没办法安心去找人。” 敬闲还想说话,但是被路迎酒打断了。他认真地看向敬闲,“我不会去打听你的秘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最开始就很相信你。我不会去怀疑我的直觉,所以,保护好他们,可以吗?” 他是如此真诚。 敬闲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路迎酒只看到,火光落在男人深邃的黑眸中,像是什么细小的光,燃烧在深渊中。 两人只对视了一两秒,可路迎酒觉得,像是过了很长时间。 然后敬闲一点头,应承道:“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你也小心。” 路迎酒笑了:“好,我走了。” 他抱着小黑兽,干脆利落地走进黑暗中。 在工作间门口,他回头,隔着无数人脸画又和敬闲对视了。 敬闲靠墙站着,身形高挺,一双长腿的线条被火光勾勒得淋漓尽致,那眉眼帅气得不行——又或者说,从始至终他的目光都在路迎酒身上,没有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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