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山亭疼的呲牙咧嘴,闻言不爽:“你说的轻巧,有本事,待会儿回去不要心疼松雪!”
“你……”宴松野语结,“又不是人人都是我与松雪,那么多玄师,不都是傀儡挡灾?”
“不是人人都是你与松雪,所以才有今天的大难!”宴山亭翻着白眼,“要不是门里乱七八糟的人太多,我何必受这个伤?又失约?现在好了,一步错步步错。”
宴松野无言,玄门有人修了邪道,傀儡和玄师本来应该自愿结契,可现在有人强杀修士,养恶傀儡修炼,结果养出来的东西挣脱傀儡丝逃去了听涯渊,玄门出了这种事自然不能叫其他仙门知道,他们只能低调清查,不过到现在都没有结果。
零四走着走着快要散架,宴山亭看到又是呜呼哀哉,“看看,冤家寻上门了!”
“这……”宴松野不解这有什么,“你就跟她解释,是处理急事没能赴约就好了——你不是说她今日飞升吗?傍晚也看到了天劫,怎么她没能飞升?”
宴松野担心的其实另有其事,听涯渊下面本来就封了魔气,恶傀儡躲进去跟下面的妖魔互相吞噬,还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本来山君飞升,山君法宝镇山河出世就能镇压听涯渊了,可山君没能归位,听涯渊的地裂就这么放着,多拖一天就要多一天风险。
原本在哀嚎的宴山亭闻言严肃起来:“这很奇怪。”
这样严肃的表情很少见,宴山亭在树梢坐起来:“我算着时辰断了我们之间的因果,可没掐断。”
“什么?”宴松野也肃然,“不是本该很脆弱吗?她那样的命格……”
“是啊,本该很脆弱”宴山亭抽出头上的青玉玉兰簪,在叶子上写算,“我如今再算,已经算不出来了。”
此话一出,宴松野先是觉得兄长在开玩笑,可宴山亭很认真。
“我算不出跟山君有关的任何事情了。”
“怎么可能?”宴松野还是难以置信,“怎么会有你算不到的事情?”
“有可能的。”宴山亭将青玉簪插回发间,“我还算出来今日山君飞升,泰山尊归位,可她没有,你说,是我算错了,还是天地生变?”
宴松野愣了一下,“你是说……”
宴山亭点点头,道:“这方天地不对。”他敏锐察觉了须弥的存在,却因为身在其中不能堪破。
宴松野紧锁眉头,还在苦恼,宴山亭却又躺了下去哎呦叫唤起来,宴松野无语看着他:“我想问,真有那么疼吗?”
“你来试一试”宴山亭倒挂在树梢,白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的苦松雪都替你吃了,我这也是告诉肺腑经络我知错了,叫肺腑饶了我,莫再磋磨!”
“……”宴松野听够了,起身,“那你告饶吧,我回去了。”
松雪伤重,他才没空在这里听他哀嚎。
人走了零四还等在旁边,宴山亭长长叹着气:可怎么办呢?
这世上,天地间,哪有人能做执棋子之人?
就算知道对手下一子要落在哪里也无济于事,因为棋盘上的规矩不是棋子和棋手定下的。
“小丫头片子。”宴山亭哼唧着翻身,头疼极了。
“她怎么说?”
木偶老老实实回答:“她想见您。”
“见什么啊?”宴山亭在指头摘了一片叶子,叶柄扭了几下成了一只胳膊,下一刻木偶断了的手臂吱呀呀长出来了,崭新的手臂跟其他地方格格不入,不过好歹是能接着用了。
“缘分就那么深,见一面少一面啊!”他悠悠叹气,“还是得悠着见!”
月出东海,宴山亭换了个姿势看月亮,忍不住猜测:她有没有猜到自己的身份呢?
应该是没有吧?
最多猜出来自己跟玄门有关系,应该想不到他就是宴山亭。
毕竟谁能想到宴山亭会是个没有仙身的凡人呢?
玄门的青霜长老,从头到脚,只有一双通天眼是天生神目,其余从头到脚,凡人皮骨。
第61章 看众生都平等
清沅睡不着,半夜出来溜达,走着走着就到了后山,后山一片湖水在月下皎洁生辉,瀑布飞流直下溅起来大片银色水雾,湖边一棵歪脖子老榆树,隔着树枝看到银月生辉,指头般细的树梢迎风晃动,小狐狸看着那树梢,变回原形一下跳到榆树梢。
玄门秘境的月出异常好看,月亮像银盘,云海下似乎有波涛,山崖是仙人吃酒,醉倒月下,瀑布倾泻而下是盏中银河。
有人跟她形容过天地间的种种盛景,其中有一就是玄门秘境中的月出东海,银河天落。
师父说,做山君要心怀苍生,但也要无情无欲,不对一个人偏私。他说这是很难的事情,但清沅不觉得。
——不就是做一个迂腐无情之人吗?
大约看出来她心中想法,师父叹气良久,苦思几日,带她去人间的一座庙,听众生苦,修看众生都平等的慈悲。
起初清沅对他并不信服,因为他虽然法术精妙可法力低微,后来见多了才知道她以为的投机取巧实际上玄妙至极,将天地法则化为己用,所以即便他是个凡人却也可以上天入地。
她还记得万和三十四年的十一月十四,天没亮就有人来庙里来还愿。
来得最早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腰,一脸苦相,她一看就知道那男子丧亲不久。
她化作小沙弥在旁边守着香案,听到那男子烧着纸扎的花,絮絮叨叨地说:去岁幼子得了重病,请仙人庇佑消灾,今年幼子终于解脱去往极乐,去岁请愿许下钱粮花草若干,来寻仙人还愿。
说着流下来眼泪,想必记起幼子临终。
那日清沅不解极了,等人走了问师父:“怎么他儿子死了他还要来还愿?明明神仙没能救他孩子。”
师父说:“因为他还信来世,他相信他的孩子这辈子吃完了苦,下辈子会过的好一些,头顶神明收了他的供奉,没能在命簿上划掉这辈子的灾厄,就要添一笔在来世。”
清沅说,若是她,一定要保佑那孩子来世平安顺遂,无灾无病。
师父又摇头,说不该。
“既然如此,怎么不干脆起死回生?”“父母一片慈爱之心,若得知你心善,不住求你,要你救将死之人,要你许他孩子长命百岁,你也答应吗?”
清沅哑口无言,他说:“父母之爱无度,神明却要悲悯有度。”
“若有偏私,偏一人之私,岂能不偏苍生之私?芸芸众生,怎么偏才是公正?所以要有章法。”
因此,近乎圆满飞升的都是无亲无故的人,没有亲故才能没有偏私。
清沅看着循循教导的人,心想可她也算是有亲故,不是流落山间的野狐狸,“若是将来,师父你有求于我,我也不能对你偏私吗?”
“我有求于你?”宴山亭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要是真有那天,也望你还是秉公行使权利。”
清沅刚要说,也不是不能偏私,她那不正经的师父便开口:“千万不要因为我对姑娘不够好,就给我穿小鞋。”
狐狸坐在树梢叹了一口气。
天地之大,苍生之渺茫,别说一个凡人,就是修者,也不过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
他总说,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师徒,时候到了遇见,时间过了就分散,修行之人,将因缘际会看浅薄一些,千万不要被几年相伴牵挂,说的次数多了,清沅便真的觉得是这样了。
她信了那人的话,以为缘分散了,挥一挥袖子走便是了。
狐狸眼失落垂下,看到一片叶子上有锐器划过的痕迹,看着熟悉的手法,小狐狸猛地直起腰,四处寻找。
她转了个身不慎掉下去,狐狸毛沾上了地上的枯枝也顾不上,清沅找遍了湖边没看见,跑出后山逢人便问有没有看到一个簪着玉兰簪的人,路上的木偶纷纷避开,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会喘气的人,清沅抓住那人玄色衣袖,“你见没见到一个簪着玉兰簪的人?”
宴松野摇摇头:“未曾见过。”
“不可能!”清沅展开掌心,宴山亭推演过的榆树叶子展开在掌心,已经被她弄皱了,脉络上的折伤快要掩盖住青玉簪划过的痕迹,看到那片叶子,宴松野温和一笑:“这是很粗浅的推演之法,玄门几乎人人都会。”
他反问清沅做什么拿这个。
清沅对他掩耳盗铃的解释充耳未闻:“您是玄门掌教,可看得出来出自何人?”
宴松野惊讶一瞬,她居然能看出来自己的身份,暗想兄长教出来的人果然非同一般,这下倒是不敢小看这小狐狸了,笑眯眯叫着仙友:“说了是很常见的推演之术,自然是看不出来。”
“他不想见我,是吗?”清沅没信他,索性直接问了,“他一定就在玄门,说不定就在附近。”
宴松野没说话,清沅低低笑了一声:“能请得动掌教出来,他在玄门地位不低,是位长老?”
“小友说的是谁?”宴松野丝毫不为所动,“你认识我门中长老?”
没试出来,清沅却猛地想起来今天那个写着零四的木偶傀儡。
道士喊那个活傀儡松雪,松雪是宴松野的傀儡,宴松野的人身边侍候的木偶傀儡排到了一百多,今天带她走的那个却是零四。
她问过了,那数字是按照木偶出生的先后排的。
清沅眨了眨狭长的狐狸眼,“那么,掌教代我问青霜长老好吧。”
宴松野的表情有一丝崩裂,小狐狸的眼睛弯了起来,宴松野反应过来暗地咋舌,说这小狐狸心思聪敏,表面上依旧维持笑意:“兄长外出云游多年了,并不在,小友认识他?等他回来了我帮你带到。”
“不是他请我来的吗?”
宴松野脸上笑眯眯,心想不是你自己找上门的吗?
“不是,今日是我叫人去招待,实在是抱歉,最近门里事多,怠慢了小友。”宴松野背着手转身,“再过不久秘境外的黄杨道场有法会,小友不妨安心住着,到时候说不定有小友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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