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果真还是又搞在一起了,这寡廉鲜耻的逆徒!
这些胆大包天的事情,要不是在须弥中,这逆徒说不定一个字都不会跟他坦白,哪天死在外面了都不会叫人知道!
他在心里骂灵曜贯会惹麻烦,却不知道灵曜后来果真死在外面了,不过没有不声不响,他死时三千仙众在赤水送他,闭关已久的明光尊者出关,亲自为他诵经渡他。
诸事不管只想逍遥的逍遥道小弟子,死于大义凌然。
三明洞几乎满门覆灭。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三个弟子一个战死阵前,一个神魂碎裂,只有程璧从赤水捡回一条命,却也身受重伤落入轮回。
恒真暗自思量着等一切水落石出一定要好好收拾这逆徒一顿,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天地君亲师!
灵曜倒还没发现恒真表情越来越难看,他想着弥蓝渡中出来之后要怎样。
昨天他跟师尊已经认真讨论过了,主要是他想要离开黄杨道场去听涯渊,师尊却说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无论谁是幕后之人,灵曜都不应该轻举妄动引起对方注意——应该顺其自然到最后再看对方是何目的。听到那位长老宣读完毕,走到尊者跟前低低说着什么。
这样当然也有道理,灵曜却莫名心慌,想到金铃又开始茫然。
——外面又是怎样的境地?
这金铃是外面的尊者给他的?所以尊者安然无恙?所以他做成了,还赚了?尊者并未厌弃他,还愿意宠溺后辈般给他一个金铃?
他顿悟在昨日尊者厌弃看他的某刻,当年叫他神往也是尊者一个眼神,他还记得赤鹿山讲经坛外,花树下漫步走来的尊者。顽皮的夫诸在尊者面前也要乖顺,所有张牙舞爪的逆鳞在尊者面前都要收起来。
一眼心驰神往,不过起初很不愿意承认,因为他是明光尊者,无论那一眼如何心旌动摇,还是满腹怨气,于是尊者光风霁月他就腹诽徒有其表,直到那夜金殿长谈,他知晓尊者并不是他以为的高高在上。
因为尊者一眼的恩泽,他立地皈依做了尊者信徒,昨日因为尊者一眼的厌弃,灵台差点毁于一旦。
尊者那样厌恶他。
那金铃又叫他觉得不应该,尊者兴许也没有那样厌弃他,可是思前想后到底记不起来尊者何时给过他金铃,回溯到大醉一场,他猛地警觉,才发现身在局中。
无论如何,尊者还在,他得见尊者一面,知道尊者如今怎么样,尊者守了那么久的世间,又是怎么样。
弥蓝渡要安然出来,听涯渊要去,须弥要破,做成了一次,第二次他也要做成。
上面的尊者终于睁眼,目光扫过众人,灵曜细细感觉,胸腔中的心脏仍旧震颤。
哪怕一个幻象也是如此。
他没敢说过爱慕尊者,哪怕是在心里,也要说仰慕倾慕,惟恐这样俗气的字眼冒犯尊者,这与他的本性大相径庭,但对象是尊者,又合该如此。
参与这次试炼的人在尊者面前依次经过,芥子手持拂尘清扫,尊者拿起朱笔在路过之人随身的物品上轻点,很快到了灵曜,芥子冷哼着,不情不愿挥了两下,灵曜跪坐下去拿起程璧给他的玉牌,尊者一视同仁提笔要落下,灵曜忽然伸手挪动玉牌,于是那一点落在了灵曜手背。
朱红的一点,沾着尊者仙泽,在他手背莹润流转。
若是可以,他很想这一点像当年明光殿里般,落在他眉睫间,哪怕是揶揄他善妒。
尊者提起笔,灵曜还在怔然,握着玉牌没有动,这些动作很快被其他人发现,有人窃窃私语说灵曜不敬地愈发明目张胆,灵曜低着头看那点红,低声说:“谢尊上赐福。”
朱笔顿了顿,尊者想替他抹掉重写,灵曜躲开了:“小仙……就喜欢这样特立独行的。”
“灵曜仙君喜欢的东西……呵”尊者讥诮勾唇,倒叫众人惊奇尊者居然有这样的神情,转念一想,又觉得兴许是三明洞这小弟子太过猖狂的原因,以至于就连尊者都要嫌恶他三分。
尊者要他下去,芥子也挡在了跟前,灵曜嗯了一声:“小仙进去了。”
他起身,跪坐过的地方出现一小朵金莲,在尘土中聚拢,又在尘土中悄无声息地消散,他悄无声息回礼,没想叫人看见。
灵曜跨过写着弥蓝渡三个字的界碑,那金莲缓慢消失,比起雾霭山下的那一场莲华海渺小地不能再渺小,小到不足以引起在场任何一人的注意力。
有朝一日,横行无忌之人也会藏着掖着,这样含蓄地供奉。
灵曜双脚落地听到了唢呐锣鼓,似乎有人娶亲,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靠近却发现那一堆人均是披麻戴孝,喜轿也装点着白花。
弥蓝渡里封印着许多远古妖魔,数年一次的法会既是为了降妖除魔,也是为了仙门没有机缘的人飞升。
姚何说,弥蓝渡里遇到的东西,有些只需打过,有些却要直面心里最可怖的事情,在这里最要紧的就是时刻记得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要是恍惚了,一不留神就要永远留在这里。
一进来就进来遇到这些,灵曜看了星象,是中元。
弥蓝渡里面百鬼夜行,鬼王娶亲,弥蓝渡外面,下一个人正要跪坐下去,尊者忽然出声:“且慢”
那人不明就里,尊者袖子拂到了地面,消散的金莲重新出现,被他悄悄收起,这才说:“无事。”
第76章 阿律古
喜轿吹吹打打过桥,唢呐吹的是丧乐还是喜乐也分不清,总之诡异难听,灵曜侧身避开没有直视队伍,人鬼两界,别叫这些东西发现他能看到应当就出不了什么事情。
他想的容易,可抱着花瓶的两个小童路过身后,忽然哭起来,灵曜才要封住听觉,那小童忽然脱离队伍来抱住他的腿大呼:“新娘子在这里!”
灵曜嘴角咧咧,看了一眼自己装扮,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像新娘子,可这一番已经引来了队伍注意,还有看热闹的闲鬼,也都起哄说新娘子要逃婚,迎亲的鬼端着纸糊的笏板,指使周围拿着长枪的鬼将他捉起来,灵曜握着剑,心想本来没打算招惹麻烦的。
才刚进来,遇上的一定不是什么很厉害的角色,应当只是下酒菜,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偏偏这些鬼不长眼地撞上来。
那小鬼嘤嘤地哭,抱着他的腿说娘子别跑了,灵曜踢开小鬼,反手捏碎了扑过来的一只骷髅鬼,骨粉碎了一地,不过后面的鬼还是前仆后继,有一只舌头约莫有三尺长,佝偻着腰时快要拖在地上,是在不算很文雅,灵曜三两下处理掉跟前杂七杂八的小鬼,拍了拍手正要离开,虚空里传来很重的压迫感,他被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张望着要看是什么东西这么厉害,但什么都没看到。
只有虚空里一句:“新娘子找到了还不送来?耽误了吉时,本王拿你们是问。”
于是众小鬼手忙脚乱,碎了一地的骨头渣子你捡一点我捡一点,你拿错了我的我装上你的,乱七八糟搀着灵曜将他塞进逼仄的轿子,轿子里空空如也,压根没什么新娘子,灵曜颇有些无奈:“我是个男人!”
被他踩到舌头的长舌鬼大着舌头道:“咱们的新……新……新王妃……正正正是男人……”
周围看热闹的鬼也喊:“男新娘,男新娘!”
灵曜心中憋闷又无可奈何,缠着他的术法不知道是什么,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他被按倒在挂着辟邪铜钱的红线横七竖八拉在轿子里,那些红丝也被下了咒术,将他捆得死死的,灵曜心说这不是凡间道士用来捆僵尸的吗?
他一个大活人又不会起尸,干嘛用这种东西?
过了三道小拱桥,又趟过三道浅溪,又晃晃悠悠飘了一片湖,好像走在了石子路上,鬼来鬼往的声音渐渐小了,被他捏碎头盖骨的骷髅鬼嘶哑出声:“要过鬼门关了,噤声——”
进了鬼界,队伍脚程快了不少,灵曜清楚感觉到那个气息越来越近。
能一招制服自己的鬼王,他一时间没想起来有谁。
姚何程璧也都没跟他说过。
按理说这么厉害的角色,从前弥蓝渡里面出去的人不会不清楚,可他从没听说这里面有什么很厉害的鬼王啊?
不过很快灵曜就知道是谁了,一个他没想过的人。
掀开轿帘的鬼王一身黑红搭配的礼服,一双眼睛黑洞洞没有神采,侧颈一片扭曲的图腾,程璧颈侧也有这个图腾,这是巫族的人。
灵曜没见过他,不过从这片图腾推测出来这是失踪多年的阿律古,早听说阿律古因为痛失所爱跳下三途川了,却没想到他做了鬼王,还被关在了弥蓝渡里。
所以他被制服时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巫术——从前程璧对他用过。
说起阿律古和他那宁死不屈的爱人,也是三界令人称道的一段奇谭。
阿律古本是巫族正统的继承人,年少的时候,巫族族长给他定下一门娃娃亲,是巫族长老的幼女,约定等他继任时完婚。
门当户对的一段姻缘,眼看着就要喜结良缘了,可这阿律古某日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长老家并没有幼女,只有三个儿子,那长老所谓的‘幼女’其实是个天残的男人,不良于行身体娇弱,从玄门讨来一卦,学着凡间将他作女娃娃养,又要寻一个命数契合的道侣将养神魂。
恰好他就是那命数契合之人,又恰好巫陈长老和他父亲出生入死多年,因此,他父亲轻而易举就将他许了出去给他人做药引。
阿律古这才知道,他所谓的娃娃亲是跟一个男人,还是个病秧子残废。
他一脑门反骨当即发作,他阿律古堂堂巫族继承人怎么能吃这种亏?当时就打上长老府上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
而长老家那幼子虽然身有残疾,却也是个浑身傲气的硬骨头,听说未婚的夫婿嫌弃他身有残疾且是个男人,当即决定退婚,两人面都没见就此达成共识,可其他人却竭力阻止,阿律古一气之下跑去凡间解闷。
他在凡间遇见一个美人。
烟柳洲,湖水碧蓝,美人坐在轮椅上看书。
美人冰肌玉骨一丝无瑕,唯独令人惋惜一双玉腿不良于行,阿律古本来只是路过,却被凡间员外郎家这时运不济的美人勾去了魂。
他想,一样不良于行,怎么人间这美人就令人怜惜,他那婚约偏就令人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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