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鱼受了避水诀,拼命摇动着尾巴和鳍,挣扎得比之前还要激烈。水中翻起一阵阵激流。
李烬霜沉静地盯着他,敢怒不敢言。
什么造法诀,我看是在造杀业,总有一日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望向鱼群,不忍道:“你一个龙,造避水诀有何用。快放了它们,别再造孽了。”
沈濯认真地瞧着他:“我要这法诀当然没用,你有用。”
李烬霜:“有何用?”
沈濯淡笑,憧憬起来:“等你休养几天,就得跟我回南海。”
李烬霜抿了抿唇,面上覆着一层冷霜,腹诽道:我才不跟你回南海呢。
他心知肚明,跟这一根筋的妖龙没法讲道理,只敢憋在肚里。否则等他发起狂来,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濯察言观色,蓝眸一动,道:“你这么在乎这些鱼?”
“逍遥山的鱼都是仙门灵鱼,每年要贡进内门的。”李烬霜半嗔半怨,柔声道,“全被你糟蹋了,我拿什么交给内门,要是因为失职被逐出宗门,该如何是好?”
沈濯闭嘴沉思。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李烬霜见沈濯不说话,回想两次在他跟前示弱装可怜,这妖龙也不管他说的话纰漏百出,尽数信了,便胆子大了些,道:“你还不收了神通,难道想看我被责罚?”
沈濯轻嗤一声,不以为意,道:“有我在这,谁敢?”
李烬霜一咬牙,道:“你就当是帮我一回……”
他这句话倒是歪打正着。沈濯吃软不吃硬,连天帝都敢对着干,岂会在旁人面前屈服妥协。说会受责罚,他自然是不屑一顾。若是李烬霜求他帮忙,那便不一样了,能帮忙的人哪个不是实力强劲、手有余力的。捧高沈濯,满足他好逞威风的脾性,他便乖乖照办。
沈濯收了避水诀,池塘里的鱼便如逃荒似的一哄而散。
他瞅了瞅李烬霜白净的脸,道:“你好些了?”
李烬霜一怔,连忙抬起袖口掩唇,轻咳两声。
“没……怕是还要再等几日。”
沈濯眼神一冷:“你不会在骗我吧?”
“我……”李烬霜脸色一白,差点哽住,飞快冷静,“你神通广大,我哪里骗得过你呢?”
沈濯闭眼一想,长舒了口气。昨日亲眼看见小炉鼎受的伤有多重,应当不是骗。暂且听他的,等几日再说。反正有的是闲暇。
“也罢,”沈濯收起袖子,“外面下雨,你回去吧。”
李烬霜挤出个感激的笑,抬手遮雨,悻悻退下。
他躺回榻上,本以为消停下来,能睡个好觉。窗户上突然透出一阵熊熊火光,眨眼愈演愈烈,伴随着呼啸的狂风。
李烬霜心惊胆战,忙不迭跳下床榻,推窗大喊:“沈濯!”
他定睛一看,妖龙在池岸边垒了堆小山般的柴禾,大火滔天,黑烟滚滚,池塘里翻白的死鱼排着队往火里跃。
李烬霜重重叹了口气,捂紧了抽痛的额角。
他又在干什么?
清风乍起,一股淡淡的皮肉焦糊味传到草庐窗前。
沈濯连连摇头:“烧熟的气味如此刺鼻,你们人类还吃得下嘴?”
李烬霜一句无心的“不能吃生食”,让他听进耳了。向来好生吞的沈濯不知熟食有什么好,便一探究竟。
李烬霜咬牙暗想,要是再放这龙独自在外面,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
他清了清嗓,身子倚在窗边,朝斜风细雨间倾了些。
“沈濯,你过来。”李烬霜眼神闪烁,克制不住心如擂鼓,连带着声音发抖,“你到我屋子里来。”
他这般畏惧担忧的模样,隔着夜色落到沈濯眼里,便是含羞带怯,欲说还休。
妖龙浑身一飘,问也不问,脚步轻快地跟到他面前。李烬霜却不着急开门,直勾勾盯着他。
“你先把火灭了。”他指了指媲美山丘的火堆。
沈濯望着李烬霜丹唇杏眼的俏模样,兀自神思荡漾,李烬霜的话落到耳中,顿时也成了温柔似水的软语。
他一挥袖子,摇曳的烈火霎时消失无踪。天地之间只剩下朦胧的雨色和幽亮的月色。
李烬霜手心冒出细汗,先摸出柄剑藏在枕头下,硬着头皮打开屋门。
沈濯缓缓走进草庐。月光照在地上,结了满地寒霜,他影子高大,随着脚步摇荡,拉得老长。
李烬霜站在他对面,局促不安地垂着头。沈濯瞧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一声,语气比先前温和暧昧了许多。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李烬霜卷起指头,指甲掐着手心,断续道,“你进来避雨。”
“我不怕雨。”沈濯偏头一笑,明澈的眼睛里浮出丝缕妖异之气,柔声道,“进来当然不为避雨。”
第7章 初次交锋
他那双蓝莹莹的眼睛就像海上浮冰,李烬霜不经意撞上去,未到粉身碎骨的地步,却也惊魂动魄。
他紧盯着沈濯一举一动,稍微侧身,做出防备的姿态,小步后撤。
“旁边还有两间竹屋,就是凌乱了些……”李烬霜干哑着声,“不如,你先在我这床榻上将就一夜。我去竹屋便是。”
沈濯堵在门口,笑了笑,眼神暗昧不明,道:“何必要这样麻烦呢?”
李烬霜脊背一个激灵,连牙齿都在打颤,隐忍片刻,垂着眼睛。
“沈濯,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共处一室,于理于情都不妥当……”
“我们两个的事,我们觉得妥当就好了。”沈濯朝他步步逼近,“我倒是觉得没有不妥,那便是说,你觉得不妥了?”
李烬霜听他说完,几乎快被一个“妥”字绕晕。沈濯怎么这么较真,别人说的话,他只听他想听的,按照自己的理胡搅蛮缠一通,钻些千奇百怪的牛角尖。
“明明是你让我过来的。”沈濯道。
“我……”李烬霜百口莫辩。
是让你进来了,可没让你做出这副要把人生吃了的模样。
沈濯讽笑一声,眉目一凛,两道宽袖无风自动,涌出一股强劲的妖气,重重摔上了门。
月光被挡在外面,室内一片漆黑,唯独妖龙的眼睛闪着幽微冷厉的光。
李烬霜觉察到危机,退无可退,急道:“沈濯,你不能因为救我一命,便要强迫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沈濯扬了扬下巴,半是嘲道:“救你一命你就是我的人,凭什么不能?”
李烬霜烦闷地闭上眼。简直跟他说不通!
他上前一步,道:“你让开……”
话音未落,沈濯抬起右臂,衣袂上飘扬的天水绫遽然飞出,击中李烬霜腰侧。这一下力道适中,恰巧够带偏他的身形,李烬霜歪斜两下,踉跄着倒上床榻。正要爬起,一道银白身影紧跟而来,两只修长大手禁锢着他双肩,把他死死摁在身下。
李烬霜躺倒在榻,预感到即将会发生的事,羞愤不已,惊呼道:“沈濯,你敢乱来!”
床榻四周云雾似的纱帘姗姗降下,将二人笼在旖旎的帷帐中。小窗半开,屋内有风有月,交叠的影子嵌在纱上,宛如两座亘古相依的山峦。
李烬霜发丝散乱,怒目圆睁,盯了盯肩上抓皱了衣袍的手。
“放开我!”
沈濯骤然温柔了许多,话音仿若一泓甘醇的酒,任谁喝了都会醺然几分。
“也只有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他低头,凑近李烬霜颈侧,嗅闻两下,矜傲地抬了抬下巴,两眼中浩瀚的蓝海几乎漫出来,在这深寂悄然的夜里淹没他、吞噬他,“换了别人,早就被我杀了。”
他沉迷的眼神太过露骨,李烬霜羞愤交加,别过脑袋,却被沈濯强硬地捉住下巴尖,逼他看着他。
“你要杀就杀。”李烬霜憋着一腔血气,咬牙切齿,“别侮辱我。”
沈濯眯了眯眼,指腹点着他白腻的鼻尖:“你为何这样恨我,我亏待你了不成?”
李烬霜嗓中一哽,想不出缘由,便搬出老掉牙的定论,沙哑道:“人妖殊途!”
沈濯轻哼,一字一顿:“我不管。”
言下之意,要定他了。
李烬霜被他压在身下,呼吸间尽是股清凉的水气,片刻过后,身上却是好比着了火。
他从来没跟谁这样亲密过。分明怕极了这妖龙,也不齿他对自己赤裸裸的贪欲,身体却因初次与人逾越距离而青涩地叫嚣着,不知不觉便出了一身汗,细密地颤抖着。
沈濯俯在他耳畔,注视着通红的耳尖。气息相融,近在咫尺,只要稍微一动,便能亲吻。
“你怎么在发抖,”沈濯促狭一笑,轻声呵气,离着半寸之遥攫取着身下人肌肤间清新的气味,“有话跟我说?”
李烬霜一阵羞耻,咬牙朝右边躲避。一只巨掌沉重地落到枕畔,带起股飘转的飓风,拦住他的路。
偏头一看,沈濯那只手不知何时化成原形,变作大得出奇的龙爪,指钩如强壮的树根,山岳般横在他枕侧,闪着鳞光。
他顺着看去,月光盈窗,纱帘鼓动,一道粗壮黑影在纱后摇来摆去,正是沈濯的尾巴。他那银尾太长,盘曲着挤满了整个床榻,拖曳到了地上,十分骇人。
李烬霜底气尽消,有些无措,弱着声道:“你、你先放开些。”
沈濯轻佻一笑,干脆趴在李烬霜身上,修长有力的左手搭上他胸口,慢慢下滑,勾着紧合的衣襟。
所过之处,李烬霜泛起一阵酥痒,心间叫苦不迭,慌忙按着他手背,佯作镇定。
沈濯的手又滑又凉,像冰。
“有话好好说……你们妖兽说话都要离这么近吗?”
“只对你这样。”沈濯戏谑地笑,稳如泰山,“你想说什么,先说来我听听。”
李烬霜难堪不已,嗓音极低:“你让开,太近了……”
几次三番抗拒,触到沈濯逆鳞。他忍无可忍,神情一沉,骤然变脸,怒道:“你不会说话,那我就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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