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苏听颜点了点头，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这么一通忙下来也花了不少时间，苏听颜扶着沈若怀离开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医院四周还挺热闹，苏听颜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虽然沈若怀一直没说什么，但光是看着，苏听颜就觉得疼。
“你是属蚊子的吗？”沈若怀抱着胳膊，实在是没忍住，“能不能大点声？”
这模样和学校里完全不同，苏听颜转头，看着沈若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觉有些惊讶。
“怎么？道歉这么不诚心啊。”沈若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再回过头的时候，又变成了苏听颜最熟悉的样子，“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苏同学不是故意的。”
他们站的地方刚好有一盏路灯，冷白色的光撒下，给沈若怀白皙的皮肤添了一层釉瓷色。
以前没发觉，可现在苏听颜总觉得沈若怀这个样子……很奇怪。
像是带了一张摘不下来的面具。
而这人明明站在离她只有几步的距离对着自己笑，但苏听颜有种自己和沈若怀之间隔着很远很远的感觉。
她往前了好几步站在沈若怀面前，随后又仰起头，认认真真地说：“沈若怀，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当时非要去拉沈若怀，这人也不会摔倒。
沈若怀没说话，而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
苏听颜的眼睛很大，在他第一次看见这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像只兔子。而现在这只兔子眸中盛着水光，冷白的灯光入眼，仿佛装载了无数星光的夜空。
“嗯。”沈若怀猛地转过了身，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知道了。”
“你等等我啊！”苏听颜再一次跟了上去，“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苏听颜想得很简单，沈若怀崴脚有很大一部分责任都是因为她，所以自己把沈若怀送回家十分正常。
可沈若怀却不这么觉得。
他脚步一顿，回头看着苏听颜格外认真的表情，一时间竟然想不出到底是谁有问题。
“你，送我回家？”沈若怀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被气笑了，“你一个女生，送我回家？”
“女生怎么了？”苏听颜皱着眉，“这种时候是要面子的时候吗？”
万一回去的路上沈若怀又碰上那几个社会哥，她还能帮忙打个110呢。
沈若怀嘴角一抽，提醒道：“苏听颜，现在已经快九点了。”
怕苏听颜没听懂，他还补了一句，“晚上九点。”
这个点虽然不算太晚，但一个女孩子回家总归是不安全。
“前面有个路口，我给你叫个车，你赶紧回家。”沈若怀说着打开了手机，只是指尖才刚碰到屏幕，就被苏听颜抓住了手。
他回头，眼眸半阖，“嗯？”
“不、不用了。”苏听颜看着系统突然发布的任务欲哭无泪，“不把你送回家，我是不会安心的。”
本来她是好心，可现在变成了系统强制。
任务时长只有半小时，苏听颜抹了把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直接扶着沈若怀往前走去，“我早点把你送回去，不就可以早点回家了嘛！这么担心我的安全就别耽误时间啊！”
重要的是，她真的不想再被电击了。
沈若怀被苏听颜这么半扶半拖着往前，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另一只手捏了捏眉心，颇为疲惫道：“苏同学，我记得老师说过很多次，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
最后那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听颜忽然回头朝着他笑了一下，“你也说了是一个人啊！可现在不是还有你嘛！”
也不知是灯光太刺眼还是苏听颜的笑容太单纯，一时间沈若怀突然语塞。
过了好一会，他才握紧了拳，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个坏人呢？”
-
沈若怀的家离医院有些距离，苏听颜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倒计时结束前把人送回了家里。
那是一个小巷深处的院子，占地不大，但很安静。院子门口有一棵看上去年代久远的树，明明才刚入秋，可树干已经秃了，有种莫名的荒凉感。
沈若怀站在那个漆黑的木门前，白皙的手和门形成了强烈的色彩差。
“那我就先回……”苏听颜刚准备离开，结果话才说了一半，木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阿怀，怎么现在才回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出现在木门口，苏听颜都还来不及反应，老奶奶就已经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噫？这是你同学吗？好可爱的小姑娘。”
苏听颜下意识看了沈若怀一眼，不过那人完全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嗯，奶奶好。”苏听颜只能挤出一个笑，朝老奶奶说：“我叫苏听颜，是沈若怀的同学。”
“同学好啊！”老奶奶直接略过了沈若怀，拉着苏听颜的手往里走，“这大晚上的，一定饿了吧？奶奶煮了粥，进来吃点再回去吧。”
苏听颜被这个变故搞得一脸懵逼，再次朝着沈若怀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这次沈若怀倒是没有再无视，而是皱着眉道：“奶奶，现在太晚了，她得回家。”
“怕什么！大不了你送她回去啊。”奶奶回头瞪了沈若怀一眼，“再说了，咱们家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奶奶拉着苏听颜的手就没放开过，“听颜长得真水灵，和我家小石榴真像。”
沈若怀听到这话，瞳孔猛缩了一下。
“小石榴？”苏听颜不明所以，下意识问道：“小石榴是谁啊？”
“是我孙女。”奶奶拉着苏听颜进了屋，直接在她面前摆了好几个水果，“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应该也有你这么漂亮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大，苏听颜张大了口没说出话来，反倒是奶奶自己接了话，“不说这个了，奶奶去给你端粥，桌上的东西随便吃啊。”
奶奶说完，直接离开了。
只是沈若怀也跟着她离了开，房间里只剩下了苏听颜一个人。
“奶奶的孙女…不就是沈若怀的妹妹或者姐姐？”苏听颜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她看了眼四周的陈设，心情有些复杂，“沈若怀的家庭情况，原来是这样的吗？”
学校里沈若怀并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他长得好看成绩也好，所以会被同学们不自觉添加光环。
在今天以前，苏听颜和所有人一样，觉得沈若怀应该是个有故事的富家小少爷。
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想法接连冒出，一时间信息量爆炸。苏听颜抬手按了按额角，起身朝外走了去。
只是才刚到门口，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沈若怀和说是去端粥的奶奶。
“奶奶，时间太晚了，她真得回家了。”沈若怀还在试图劝说奶奶。
可奶奶却是拍了拍沈若怀的肩膀，低声道：“阿怀，他们是不是又来找你麻烦了？你的脚是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
奶奶的声音有些发抖，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掏出了个包成团的塑料袋，里面零零碎碎装着好几百块钱，“这些钱你拿着，都是奶奶不好，连累你了……”
苏听颜看着这一幕，捂着脸转过了身，背靠在门板上好半天没缓过来。
她脑子里的机械音却是突然响了一下。
【解锁沈若怀隐藏背景，进度+3，当前进度值：8】
第7章
以前苏听颜总听别人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她从没理解到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就像她从没想过自己会看见沈若怀的这一面一样。
苏听颜家里虽然不是那种顶级豪门，但也从不缺钱，至少，像奶奶这样小心翼翼地把几百块钱包起来这种事，她从来没体验过。
忽然看到这样的画面，苏听颜心里莫名难受。她抿唇看向窗外，院子里的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微黄的灯光昏暗，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背影，而地上的影子却被拉得很长。
“奶奶。”沈若怀叹了口气，把那一包钱推了回去，低声道：“你又不欠他们的。”
许是怕奶奶继续胡思乱想，沈若怀随口道：“我的脚踝和他们没关系，是今天陪那个同学去买书的时候，下楼梯不小心踩空了。”
奶奶嘴唇微动，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沈若怀直接推着人往房间里走了去，“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那个小同学……”
“我会招待的。”沈若怀把奶奶推进了屋里，然后又说了几句什么，这才转过了身。
苏听颜急忙回到了刚刚坐的地方，她看了看四周，房间简陋，处处都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但打扫得很干净。
而且，还有很多和屋子不搭的东西。
比如书桌上那台一看就不便宜的电脑。
没等苏听颜凑近看看，木门就被推了开，沈若怀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上似乎是拿着书。
“喝点粥，我送你回去。”沈若怀说着，把手里的书放在了苏听颜面前，“你去书店应该是买学习资料吧？”
那个书，其实是个笔记本。
苏听颜捧着碗喝了一口，没想到这粥还挺好喝的，“这是什么？”
“我以前整理的笔记。”沈若怀坐在苏听颜对面，看了眼时间，“你最好喝快一点。”
“哦。”苏听颜埋头认认真真地喝起了粥，今天也算是鸡飞狗跳的一天，之前一直想着事情，现在放松下来，她也饿得不行。
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苏听颜掏出纸巾擦了嘴，刚准备开口，却是看见沈若怀正捧着手机，指尖飞快的在屏幕上跳动。
苏听颜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屏幕上的画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在打游戏吗？”
“嗯。”沈若怀没抬头，只是道：“马上就好，两分钟。”
苏听颜没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沈若怀的操作。
虽然她不会打游戏，但还是能看出来沈若怀游戏打得很厉害。
此时此刻，不免又有些悲伤。
她一直以为沈若怀是那种在学校用功，在家里更用功的那种努力型学神，现在看来，这人应该是努力+天赋型。
【宿主大大不要悲伤。】系统忽然开口道：【你家里有钱啊！】
苏听颜：……
好朴实无华的一句安慰。
苏听颜默默拿起了沈若怀给她的习题册，才刚翻开了一页，那边沈若怀就已经结束了。
还真就两分钟。
“走吧。”沈若怀起身，手机界面还没来得及退回到主页。
苏听颜看见消息通知栏里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蹦出，刚好每一个字都清晰的映入眼帘。
“你在当陪玩？”苏听颜眨了眨眼，感觉沈若怀破碎的学神形象好像又拼起来了一点。
这人不是沉迷游戏，是在赚钱啊。
可这么一想，苏听颜又有些心塞。
明明这个年纪的大多数孩子都还不经世事，可沈若怀却得早早担负起一个家。
“嗯。”沈若怀回了下消息，直接起身出了门，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回头取下了挂在墙上的衣服，递给了苏听颜，“穿上。”
苏听颜措不及防被塞了衣服，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沈若怀就已经走了。
宁城的春日昼夜温差还挺大，苏听颜刚出门就被冷风呼了一脸，默默把沈若怀递给自己的外套穿上。
“谢谢。”苏听颜再一次吐出了这两个字。
“你就只会说这两个字吗？”沈若怀之前叫的车刚好在这个时候到了，他打开车门，看了苏听颜一眼，“愣着干嘛？上车。”
苏听颜急忙进去，刚准备和人道别，结果下一秒沈若怀也跟着进了来。
“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车里空间不大，苏听颜闻着那股似有似无的草木香，又有些紧张。
“得了吧。”沈若怀冷笑了一声，“我还不至于让你一个女生夜里独自回家。”
夜里的街道万籁俱静，星光满天。
出租车飞快移动，苏听颜看着路灯一盏盏迎面而来，又一盏盏快速退去，有种自己正在梦里的感觉。
车里，沈若怀闭眼靠在窗上，呼吸声绵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听颜忽然开口道：“你和在学校里很不一样。”
“不过……这样也很好。”
在学校里的沈若怀太像个死气沉沉的机器人了，脸上永远挂着笑，也永远不会拒绝别人。可现在她看见的沈若怀会生气，会怼人，还会打架……虽然有缺点，但也更有生气。
“咱们应该算朋友了吧？”苏听颜抬手戳了戳沈若怀的胳膊，看见那人睁眼的瞬间，露出了个笑，把手机递了过去，“能不能…加个微信好友啊？”
-
回到家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完后，已经快十二点了。
苏听颜累得不行，洗完澡之后直接倒头就睡，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因为她才刚睡着没多久，就开始做梦了。
梦里依旧是那个城市的高楼，自己也依旧穿着那身白裙子。
苏听颜又一次熟练地跳下天台，也再一次听到了那个脚步声。
这次她没有犹豫，直接在那人准备踏上天台的那一刻将人拦住。梦境总带着模糊性，苏听颜看着眼前依旧没有脸的男人，试图劝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啊！你看你这么大个子，怎么遇上点事就想不开呢？人生那么长，忍忍就过去了。”
每次梦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她都莫名心惊，为了让自己不再被噩梦困扰，苏听颜决定做点什么。
那个无脸男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下一步动作。
他就维持着那个动作，静静地站在那，明明没有脸，但苏听颜总觉得自己在这人身上看到了浓浓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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