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顶,没有底,只有无边无际的灰黑。幸好还有那线微光,可以指引李初九的方向。 李初九没有丝毫犹豫就向着那点光亮走去,她走得很慢,脚底下是实实在在的质感,可如果此刻能够拉个远景,就可以看到她仿佛在太空行走。 “滴答,滴答,滴答。” 李初九离那线微光越来越近了,滴滴答答的水声也越来越清晰。她现在已经知道是在自己的梦中,并且暗骂了自己一万遍,看来意志力不够坚定随时可能丢命。 然而这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李初九只想看一下光后面有什么,其实能知道自己的梦魇和心底的秘密也挺好的,至少关于这个梦魇,实在困扰了李初九太多年。 她太想弄清楚自己为什么每次在梦魇中醒来都会哭湿了枕头,并带着无比剧.烈的心痛了。 眼前骤然大亮,李初九条件反射地闭眼,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能够适应强光了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这里是自家窗外那条河,河面倒映着天空,不知是什么季节,只看得到夹岸的树碧油油,只看得到许多许多李初九叫不出名字的花怒放。 “滴答,滴答,滴答。”在下雨,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荷叶上,荷叶在河面上,荷叶上的蛙被雨点惊扰,“噗通。”一声跳下水,不见了踪影。 空气里有一种湿漉漉的香,李初九无法形容那种沁人心扉的香,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梦境,万万想不到这就是那个永远也想不起来却又甩不掉的梦魇。 这样的美景,我为什么要哭啊?有病吧? 李初九有点看不清自己了,她觉得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 原来我是这样一个浪漫的文青。 李初九挠挠头,这么想的时候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她沿着夹岸的柳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雨点落在身上一点都不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清爽。雨并不大,下得温温柔柔的,就像情人的手。 啊,这句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来着? 李初九当然想不起来,所以她只好继续往前走。沿途的景致并没有什么不同,又走了好久,在李初九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幅永远走不完的静态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轻,像是痛.苦的呻.吟。 李初九止步,侧耳细听,果然有人在呻.吟,是个男人。 她快步朝着声音来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了差点惊掉下巴的一幕。 血,到处都是艳红的血。 空气中充满了血.腥.气,地上仿佛流着一条血.河,这条血.河之中有一条龙正在痛.苦的扭.动。 它不停的扭.动,李初九突然不知该如何准确形容。 它的下半身是条长满鳞片的龙,可自腰往上却是个男子的样子。那人肤白如玉,披散的长发 挡住了绝大部分脸,他像一滩烂泥一样在血河中扭.动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子两侧。 李初九皱了皱眉,脑子里突然跳出来一段话: 当我记录下这些的时候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我万妖一族也必将永受诅.咒。但重新来过,我依然会选择这么做。 我依然会抽.你神骨断你神筋,拉你一族永.堕.苦.海,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天历211年,万妖王绝笔。 她浑身发冷,那本书,那本封皮破旧的书!这是那本封皮破旧的书里的情节。为什么跑到我的梦中了?难道这就是多年缠.绕我的梦魇? 万妖王是谁?这个半人半龙的家伙又是谁?他们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李初九不敢继续想下去,她不是白痴,李氏一族世世代代的诅.咒和那本书上的话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那本书并非地摊文学,而是我李氏一族的族谱?李初九开始后悔自己居然没有认真地看完它,并且暗暗发誓如果这次能够出去,她一定会拿出上学时备考的态度和状态来,认真通读并且读通全文。 “我能做什么?”李初九虽然知道这里只是梦境,可她看着痛.苦的人龙还是忍不住大声问他。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人龙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他的身上有一股令她万分心安也万分熟悉的味道,细细想来又好像很陌生。 李初九有种隐隐的预感,这条人龙,她一定在梦境之外见过。 想不到那条半人半龙的家伙居然听到了李初九的问话,他缓缓地抬起头,李初九屏住了呼吸,异常紧张,她就要看到他的脸了。 他到底是谁?我是不是见过他?!李初九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终于找到你了。”一把兴奋的声音猛的在李初九身后响起,接着李初九就觉得一股大力袭来,把她整个人往回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被那股大力.扯.着,只看到眼前景物飞速后退,自己耳内风声巨响。 “等——”风将李初九所有的话都吞.没,李初九在心底哀叹一万遍,不知该感谢范清辉还是该揍他一顿。 时间空间在扭.曲,就像被过去和未来来回拉.扯,李初九再一次体会了出生的感觉。 她豁然睁开眼,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被挤.断了,脸也疼,手也疼,腿也疼,头更疼。 屋子里的灯光明亮,窗外的天依旧漆黑,只是那轮圆月缺了一口,不知是哪个贪吃鬼偷咬的。 范清辉盘腿打坐在屋子正中的地板上,双目紧闭双手掐诀一张脸雪白雪白,白得特别不正常。 李初九慌忙冲过去,她不敢大声说话甚至不敢去触.碰他,她虽然学艺不精也知道这种出.窍到底有多危险,对施法人的本体损伤有多大。 刚刚答案近在眼前却被突然拉走的郁闷不见了,李初九看着范清辉雪白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心绞了一下。 她急得满屋子转圈,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就在她几近崩溃的时候,范清辉幽幽地长舒口气,睁开了眼睛。 “我的天老爷啊,小祖宗您终于活过来了!”李初九觉得自己有点磕巴,但这些无需在意,她笑得脸酸,笑着笑着脸上就湿了。 抹一把鼻涕眼泪,李初九居然说不出第二句话来。 范清辉脸色依旧苍白,眼睛却格外亮,他眨眨这双堪比天边最亮的星星的大眼睛,慢吞吞说:“我饿了。” “我这就去煮面,不不不,我这就去给你做满汉全席。”李初九逃进厨房,觉得自己哭鼻子的样子太丢脸了。 和好朋友几近崩盘,没有人可以诉苦,收妖学艺不精,生下来就带着责任和甩不掉的诅.咒,这一切的一切让李初九越来越冷情,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 她本以为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脆弱到了极点,却想不到居然真的有人肯不顾一切甚至连生命都不要的去救个才认识了几天的陌生人。 锅里烧着水,李初九当然不会做满汉全席,但煮一碗面还是可以做到的。在等水开的功夫劲, 李初九掏出手机,找到阎景。 打开对话框,她噼里啪啦地打字。 李初九:我现在特别想哭,有点止不住。 李初九:我觉得我应该赶走臭小子。 李初九:你知道我不能坑人家的,不对,你不知道,唉,算了,反正你也看不到,不计较这些了。 李初九:总之,我明天一早就去找坑王,然后回来就通读并且读通那本书。 “好饿啊,小姐姐可不可以开饭?” 范清辉嗲嗲的带着几分撒娇的小.奶.音在客厅里响起,李初九回头,朝这只又乖巧又漂亮的小奶狗露出了老母亲的笑容,“听话,很快就好了。” “你真的没事么?刚从梦境出来就生龙活虎,看来身体素质不错啊。”范清辉说。 “没事,不过这和身体素质没关系吧?毕竟我才睡了一小会。” “一小会?三天还能叫一小会啊——” 李初九呆住,原来我竟然被困在梦境中三天?果然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姐,今天降温了,你多穿点没有?” 王芳听着那熟悉又可怕的声音,握着电话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 “姐就好了,饿了可以吃,冷了可以多穿点,可我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听说姐的新文反响不错,叫什么来着?《末世》吧?男主叫r,听说是个专门撞小姑娘的渣男。姐,他可不像我,我一点都不渣,一心一意都是你——” “够了,这次你又要多少?” “姐这么说话就太见外了,咱俩什么关系?坦裎相见的关系,你难道对我不是从内到外彻彻底底的了解么?要什么钱啊,我就是单纯没有御寒的衣服穿;可姐你也知道,男孩子的衣服好贵的,我总不能穿的太差劲出去丢大作家的脸吧——” “这样吧,我也知道姐不喜欢听到我的声音,咱俩来个了结,一次性结清。一百万,就当你给我的青春损失费了——” “啪。”的一声电话从王芳手里掉在地上,屏幕碎了,听筒里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他的声音,“你不亏,你想想你是前途无量的大作家,假如让那些把你视为仙女的读者们看到你的那些照片——” 王芳疯了一样去踩地上的手机,手机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她还不解气,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王芳沿着墙角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她双手环住双膝,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她没有脸哭,只是觉得恨;恨自己,也恨那个长久以来阴.魂.不散的人。 这种恨意就像墨滴入水,迅速的在她心底蔓延。王芳起身冲到开着的电脑前,登录作者号,打开更新文章。 “这个晚上月亮缺了一个角,r从窗子跳进那个无.耻的男人的屋子里……第二天早上,他的尸.体被发现,大睁的双眼让办.案的警.察很吃惊,谁也不会想到,也永远无法破解,这个人居然是被自己的梦——吓死的!” 大力点击回车键,王芳将这段文字发了出去。 夜色浓郁,高挂漆黑苍穹的大月亮缺了一个角,就像被哪个贪吃鬼偷咬了。
诅咒
王芳手心里都是汗,她闭上眼睛头靠在靠背椅上,说不出的疲累。这种疲累不是身体的疲累,而是精神上的。 但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我早就应该这么做,我早就应该这么做! 王芳恨恨地想着,身体微微颤.抖。夜色如墨,是挥不开的黑,这时正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寒冷的时候。 再见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会再有人打.骚.扰电话,不会再有人不停的得寸进尺的勒.索我,一切都结束了。而且警.察永远也不可能破.案,只要我肯写,什么都能实现。 王芳豁然睁开眼睛,她的双眼充血,她整个人又疲累又疯狂。 “唉——” 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叹息声苍老异常。王芳不敢回头,只是这一声,她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她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想要从椅子上起身逃离却动不了半分,甚至连张张嘴都不能。 “你违约了。还记得惩.罚是什么吧?我要收回赐予你的灵力,”那苍老异常地声音顿了顿,继续道,“和你的内丹。” 天边已现一丝鱼肚白。 吃了面李初九瞪眼到现在,虽然她被范清辉拽出梦境,但不代表她再睡着范清辉还能救回她。这件事唯一的解决办法只能是找到事情的源头——坑王;无论她是神笔马良也好,有妖术也罢,一天没找到她问题就不算真正的解决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光线暗淡。河堤上有陆陆续续的晨练者跑过去,隐隐约约的鸟啼从开着的窗传进来。李初九走到窗前深吸口气,空气很新鲜,又是崭新的一天。 她看了一眼窝在长沙发上沉睡的范清辉,昨晚他累得甚至没有等到李初九煮熟面条。此刻他睡得正香,一张巴掌小脸上飞着两团酡红,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李初九把窗子关上,拿起外套穿好,蹑手蹑脚地开门;走廊里昏黄的灯光透进来,在门前开辟出一条明亮通道。 李初九蹑手蹑脚地关门。 屋子里重又归于暗淡,静寂,睡得正熟的范清辉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长久地凝视着那扇紧闭的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一轮红日在此时跃出云层,天彻底的亮了。 街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李初九凭着记忆努力寻找昨夜去过的坑王的家,毕竟对于一个路痴来说,这算个特别棘手的难题。 好在最终她没把自己走丢,只是此时大太阳已经挂得老高,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今天天气很暖和,甚至有点热。李初九站在坑王家门口擦汗,她看了眼大门,那黑漆大铁门依旧紧闭。 李初九故技重施,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院子里没有动静;但她却敏锐地嗅到了一股味道。 那是死亡的味道。 李初九再也等不得,“咣当”一脚踹开大门,她差点把腰闪了。门并没有她想象的结实,被她大力一踹居然就四分五裂了,看来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李初九看着四分五裂的铁门,挠了挠头,有点不在状态。 她什么时候变成大力水手了? 但此刻她没有功夫细想,她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又是一脚踹门,屋门果然也应声碎.裂,李初九心里不详的预感更浓。 她确信自己没有这么大的力道,那么为何所有的门都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呢?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迅速闪过——只有一种可能,被某个内力深厚的“人”震碎了,并且还是内伤的那种。 李初九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匆忙进屋,一眼便看到端坐在电脑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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