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以择走到许珀处,细细看去,明明心脉破裂,也没了气息,却仿佛尚有生机未断一样。 他突地想起了御阎的话。 ——你不可能彻底杀死白虎,他受了致命伤后,因为居星辰位的原因,只会失去意识陷入沉眠,那时你便可以夺取星辰力了。 所以说许珀其实未死?而是因为尚居星辰位,保有一丝生机? 可没有呼吸和脉搏,更没有意识,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战以择心下暗叹,抬起他的“尸体”,放到了白虎殿高台的座位之下。 既然“未死”,便在此安息吧。 几日后,紫栖渊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便道:“尊上,我们走吧。” “你走路还很勉强吧。”战以择看了眼他的腿,说道。 紫栖渊沉默了一瞬,他知道战以择面上平静,心中却必是想快回青丘一看的,于是道:“是,但属下灵力也恢复了不少,我们现在没有丹药,也该边走边找,尊上若不弃,属下的灵力已足够幻化原形变小……” 他的意思很明显,战以择立刻点头,“可以,便盘在朕腕间。”他说罢笑了笑,道:“你是不知朕现在的力量有多强,抱着你走都如若无物。” 无论紫栖渊幻化成什么样子,重量是不会变的,都是一条成年的巨龙的重量,所以按战以择的说法来看,他现在是强到一种很夸张的状况。 “那便劳烦尊上了。”紫栖渊微微颔首道。 然后紫光一闪,一条一指粗细的紫龙便出现在了原地,缓缓盘到了战以择的腕间。 第一百三十章 雾色承余愿 战以择一身正红朝服,走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一层浅浅的黑雾笼罩着眼前的城池,就像散不去的阴魂怨气,很是不详。 遍地都是尸体,有狐族的,有虎族的,堆叠在一起分不清。 战以择的眼中带着点慨叹,他顺着熟悉至极的路,走到了城门处,几个守城的虎族看到他,眼神瞬间惊恐起来,看着那一队虎族,战以择神色淡淡,一挥手中的罪金杖。 灵力狂涌,那几个虎族瞬间毙命,城便又空了。 虎族新任至尊死亡,内部早就乱成了一片,大多数都回了金城,打下来的城池也没派太多人守。 死了数万人的城,此时又成了无主之物,争来争去,不过是多了成山的尸骨。 战以择抬头,看着那漆黑色的石字,只觉也在看着那数千年来的争端岁月——锋弦城,朕的锋弦城。 他走进城去,看着城中一具具无人收拾的尸体,大多是虎族的,那致命伤很熟悉,熟悉到他都能想象得出挥刀者的姿势,鬼年,这些虎族,几乎都是鬼年杀的。 他沉默的走着,却在一处地方停下了脚步。 这里不对劲,战以择皱了皱眉,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和他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契约?他神色微动,蹲在地上,用手扒着猩红的泥土。 一个漆黑的戒指渐渐显露出来,也正是联系的源头,战以择神情一怔,鬼君印? 鬼君印上笼罩着一层黑雾,和城中的很相似,就是要浓上一点,战以择用契约感应着,只觉有着若有若无的联系,鬼年……他的心微微一动,难道鬼年没死?可他听说鬼年用了共生,那秘法不是必死的吗? 战以择神情莫名的看着鬼君印,契约的沟通下,黑雾渐渐在他眼前弥漫,他便看到了这上面寄托着的东西,看到了一段画面。 那画面不是显现在他眼前的,而是借着契约之力,一点点的出现在他的精神世界中。 共生的力量即将消失,黑暗一点点淡去,鬼年把灵魂献祭给了锋弦城,那黑暗就是他,天边泛起亮色,他的生命也走向消逝。 鬼年看着西晓缓缓滑落的身体,抿着的唇角微微翘起,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鬼君印上,那是战斗中被西晓故意扯掉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他的眼中泛起了一抹结束之感。 鬼年撑着疲惫往那里走,却没有看到不远处一闪而过的金芒。 战以择的心一紧,他知道共生是怎么回事,绝对黑暗的时候,里面的人除了鬼年都无法使用灵力,可是只要有一丝光亮,里面的人就能使用一丝灵力。 而西晓的破神刺,是只要有一丝灵力,就能够沟通着反向射回的,如果那上面沾有敌人的血,就能追踪着准确刺向敌人,这正是破神刺最恐怖的一击,百族闻名的“飞尘一刺”。 妖族的身体,可不是被刀插入了心脏就会立刻气绝的啊…… 果然,那一闪而过的光芒正是破神刺,西晓用最后一口气召回了本命武器,飞尘一刺发出,鬼年毫无防备之下,破神刺斜着自他身前射进腹部,拖了他两米,把他钉在了地上。 鬼年不可置信的侧头,看着西晓的“尸体”。 他看到西晓微微抬起头,明明嘴里全是血,却对着他勾起了嘴角,西晓看了一眼离鬼年只有一米远的鬼君印,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笑声,他最后看了一眼鬼年,眼中满是报复的快感,然后才真的咽了气。 他撑着这一口气,就是为了让鬼年尝尝这滋味,他到死也不会忘记平野印被夺,西随惨死的画面,鬼年,我便先走一步,但绝不会让你好过。 鬼年的眼中漫上了一抹慌张,此时此刻,他仰躺在地上,双手用力,试着把破神刺拔|出|来,可他浑身无力,破神刺又钉得太深,他根本就拔不出来。 他尝试着转动身体,腹部摩擦着破神刺,绞动着他的肠肉,生疼生疼,他脸色惨白,却是根本不管腹部弥漫开来的鲜血,只伸着手,试图够到鬼君印。 可是,手臂都要扯断了,也还是差了半米。 西晓,好狠,鬼年看着不远处的尸体,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鬼君印是尊上给他的东西,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可对鬼年来说,比权力更重要的,是恩宠,是信任,是战以择对他的肯定和期待。 分别时曾言死而后已,用了共生,他便知再没有见到尊上的机会,所以他才把鬼君印戴在手上,那是他最后的念想,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鬼年的黑眸颤了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必须要拿回来。 他尝试着把手伸到背后,撑在地上,一点点的支起身子……破神刺越往尖处越窄,反之则越粗,鬼年这般撑着身子,腹部的血洞便被一点点撑大,鲜血顺着金刺道道淌下。 他却毫无所觉,手臂打着颤,只希望能再撑高点,脱离钉住他的长刺。 可是破神刺有一米多长,他把手臂伸直,也还差了那么一寸,只有一寸啊……鬼年死死地盯着金色的刺柄,眼中的不甘是那么深。 他的手臂开始打颤,胳膊也越发酸软,砰的一声闷响,他摔了回去,腹部的血洞被撑大,鲜血泊泊流出。 躺在地上,鬼年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偏执,他再度撑起了手臂,腹部的伤口越来越疼,连带着他的力气也在变小,这回胳膊都没能伸直,便又摔回了血泊中,溅起点点血花。 血肉破碎,风呼呼灌进窄刺和伤口的缝隙间,绞痛中又泛起令人牙酸的尖锐疼痛,连带着心也跟着发酸。 鬼年紧咬牙齿,微微蓄力,猛地一支,试图把自己弹起来,这回倒是比上一次高了点,可还是差了一寸……一开始就用这法子好了,鬼年想到。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一阵刺目的红,腹部的伤太重了,鬼年的嘴角溢出了一道鲜血,接着又是一呕,吐出一大口来,他双眼渐渐有些模糊,却根本没有放弃的打算,纤细而惨白的手指微微弯起,蓄力。 一次次的撑起,一次次地落回,腹部的血洞不断的在破神刺上摩擦,伤口被撕扯得越来越大,他却还在尝试着新的方法。 他把自己弹到最高处时猛地翻身,试图用身体的重量把破神刺掀倒。 可是破神刺实在是钉得太紧了,无论他怎么挣动,都始终被死死地钉在地上,没能靠近鬼君印半分。 他不断的翻着,支着,弹着,看起来滑稽无比,看久了却觉得难受,让人几欲落下泪来。 黑暗越来越淡了,鬼年每挣扎一下,天色就亮一分,他看着不远处的鬼君印,眼中浮现起绝望之色,沾满血的双手还在打着颤,试图再次撑起身子,可这回,他连一寸都没撑起来,便滑在了自己流出的那一滩血里。 尊上…… 鬼年的眼神带着深深的不甘,他的手依旧在身下撑着,不断地弯曲着,颤着,却是越来越无力…… 我不要,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鬼君印,终于落下泪来。 天越来越亮,鬼年大睁着眼睛,眼中的怨念几乎要流洒出来,他死死的盯着鬼君印,几欲入魔。 到最后一刻,他的眼睛都没能闭上。 他的力气到底是用尽了,可便是咽了气,他的眼睛都还在睁着,其中满是遗怨,他不想死……他还没拿到鬼君印。 可他还是死了,只是死得不甘,死得不满。 这场心甘情愿的献祭,却是因为遗愿未偿,滋生出了更深的怨恨。 浅色的雾流动在死寂的城池,鬼年的身体如同焚尽的灰般消散,就像破碎的蝶翼飘在虚空,把雾气重新染黑。 雪蝶族,是一个靠献祭来寄托意志的种族。 那幽冥鬼蝶呢?幽冥鬼蝶的献祭呢? 吾怨未消,吾恨未偿,此祭当寄,余愿不息。 漫天的黑雾渐渐有了归处,落在了鲜血中的鬼君印上,锋弦城中只余一层浅淡的黑色雾气,像是不散的守护之意。 …… 战以择看着鬼君印,久久的沉默了,怨恨不散,凝化实质,又因契约羁绊,在此呼唤主人,他明白了,可正因为明白了,才觉得心疼,鬼年啊。 他心中感情翻涌,用契约之力沟通着鬼君印,那力量温和无比,似是安抚。 奇异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那怨气缓缓流动,化成浓厚的黑,那黑色微微颤动,一点点的化成了一只蝴蝶。 蝴蝶翅膀漆黑,两道幽幽绿芒融于暗色,妖异美丽。 战以择看着指尖上的蝴蝶,呆住了。 “鬼年?”他的声音有点轻,那蝴蝶翅膀上的繁复暗纹,分明与鬼年翅膀上的一模一样,他听说过,每一只幽冥鬼蝶的翅膀纹路都是不同的。 蝴蝶没什么反应,战以择试探着用契约之力沟通,便感觉到了一阵亲近之意,他与这只幽冥鬼蝶签有契约!战以择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喜意,却接着有些疑惑,那份亲近很古怪,不像是有灵智的妖,却像是兽类的本能。 不可能,每一只幽冥鬼蝶生下来就是妖,不可能是普通兽族的啊。 而这只幽冥鬼蝶,又和鬼年的原身一模一样。 幽冥鬼蝶轻扇翅膀,飞到了鬼君印上,留恋的停了一会儿,便又飞起,落在了战以择的手上,细足乖巧的抱着他的指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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