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Ellis说,“在路上。” “你们那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顿了下,邵听问道。 “五分钟之内,如果能赶回来,到五楼用邀请函试试能不能打开这扇门。”林予臻确认了一下时间,又补充道,“时间来不及就算了,不要冒险。注意安全。” “收到,”邵听的声气恢复了一些,笑说,“谢谢林队。” 切断队内通讯,第六层的门就近在眼前。杜非捏着邀请函在与五层如出一辙的门把手边比划了一下,又迅速收回:“……就剩十来分钟了,真要继续?” 林予臻没心思和他玩笑:“快点,别浪费时间。” “我说真的,”杜非垂在身侧的手不安地摩挲着质地光滑的卡片,“你想想,我们从进四楼房间到出来,总共用去十多分钟,谁知道这间的情况会不会比它复杂。” 万一迟到,或者与房间名义上所属的主人撞上,提前淘汰,假面舞会还怎么参加? “我们现在掌握的信息还不够,”林予臻道,“太多问题不能解决,带到舞会上有隐患。没时间犹豫了,速战速决。” 有时人的直觉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即便抛去理性的分析,再面对这扇门,杜非心里仍然有种强烈的不安。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林予臻说的没错,他咬咬牙,压上了自己那张卡片。 开门的过程意外的顺利,杜非的邀请函严丝合缝地扣入了卡槽,把手向下一压,门开了。 空空荡荡。 与四层的套间相比,这里的面积毫不逊色,但房间非常空旷,没有丝毫居住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摆设或家具。两人一路走过去,长廊两侧的房间要么空着,要么上了生锈的铁锁,唯一能看到的东西是挂在正对房门那面墙上的四幅画作。 杜非用力地吸了几下鼻子:“什么味道?” 林予臻也闻到了。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房间内飘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像是走在一片雨后的树林,谈不上香,也不算难闻,很难用语言具体描述出它的内容,但莫名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戒备着向那面正对房门的墙走去,随着越来越近,画的大致内容也逐渐映入眼底。 四幅画的构图、色彩乃至线条相差无几,画的内容竟也是相同的一幕: 右下角是一片茂密葱郁的树林,掩映着小半边广场,数十人聚集在广场上,翘首仰望一面巨大的石镜,镜面里隐约显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两人从右至左看过去,第一幅隐约能辨认出镜中的人头戴了一顶尖帽,像是巫师艾登的打扮;第二幅的人影没有突出特点,无法一眼辨认出;第三幅和第四幅分别是兔子和狼的剪影。 与黑色玫瑰城中心广场上屹立的石像相对照,可以推测出第二幅画中的模糊人影应该是那个叫诺曼的青年。 杜非睁大眼睛凑近这幅画,试图将绘在镜中的人看得更清楚些,一只手拉了拉在旁边观察几幅画微小差别的林予臻,道:“画在这里的诺曼,怎么和中心广场上的雕像不太一样?” 他伸出一根手指触了触那个人影的左臂:“雕像这里……” 话只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他忽然感到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吸力,将他向墙面的方向拉去。 一阵天旋地转的拖拽拉扯后,虽然头晕目眩看不清四周,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 “林予臻?”杜非惊慌失措中喊了一声。 “嗯。”耳边传来的熟悉应答让他稍稍安心了些,但恢复的视觉又很快将他的心重新拉紧——刚才明明是在室内,现在入目的却是一片苍翠欲滴的浓绿。 更诡异的是,眼前这片低矮的树木不仅绿得浓烈又刻意,而且看起来十分眼熟。 “……”杜非咽了口唾沫,“我们……被吸到画里了?”
第16章 刚经过一轮失重级别的天旋地转,林予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目光从眼前深绿色的树林转开,回身望见四幅画上重点勾勒的中心地点:莱特广场。 陆续有人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四面八方汇集于此,偌大的广场上既没有交谈,也听不到呼吸,气氛肃穆得令人心悸。数不清的镇民从两人身边走过,嘴唇发白,眼神失焦,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存在。 林予臻对杜非轻点了下头,食指靠在唇边,示意他噤声,保持冷静。 人群之中,身材高大的铁匠兄弟波尔与卡尔分外显眼,两人一前一后随着人流向广场中心安静地踱去。他们面容如多数镇民一样灰败而憔悴,浑身写满恐惧和畏缩,却又不得不按照约定奔赴那里。 在人潮的末尾,林予臻还发现了年轻的酒馆老板——帕克·凯斯,与照片比起来,他的五官并没有太大不同,只是头发与胡须还未曾花白。他不情不愿地走在最后,右手死死捂住裤腰,从衣服微微鼓出的形状来看,那里似乎藏着一把手/枪。 镇民们逐渐在广场中央区域站定,杜非与林予臻对视一眼,缀在队伍最后,跟随他们走向这场献祭的典礼。 眼下的广场中心,既没有从画面外看到的巨大镜子,也没有头戴尖帽的巫师身影,杜非四下环顾,依照记忆中诺曼雕像的样子努力在人群中寻找着他的踪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传来轻而有节奏的笃笃声,一下一下,叩着地面越来越近。 黑色尖顶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来人大半张脸,艾登手持木杖,身披巫师袍,迈着均匀的步伐,一步步缓缓向广场走来。 从树林到广场中心,这段距离本就不算短,偏偏他还走得矜持万分,袍角擦过草丛的沙沙声与木杖叩击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凌迟着在场每个人的神经。 杜非几乎要忍不住扭头去看,一旁的林予臻似有所感,手指微动,不着痕迹地握了下他的手腕,将这股冲动强行压了回去。 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艾登总算走上了广场中央的石台,握着木杖的手在石台边缘轻轻起落,敲击出一串连续富有节奏的声音,而后伴着隆隆声响,地面微震,一面圆形的石镜自台中升起,在阳光下射出刺眼的光芒。 镇民们闭上双眼,将头垂得更低。 艾登站在高台上沉默地俯视他们,不多时,似是微微一笑,缓缓举起了手杖,轻而又轻地点在镜面之上,嘴唇无声开合,喃喃念诵起什么。镇民们随之扣紧双手,抵在额头之上,像是哀悼,又像无声的祈愿。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秒,反射日光的镜面逐渐变得黯淡,在某一刻显现出模糊不清的人像,随着艾登默诵速度的加快逐渐清晰,一个青年的半身像浮在上面。 队尾的帕克·凯斯最先抬起头,猛然睁开眼睛,随后,越来越多的镇民颤抖着睁开眼,慢慢掀开眼皮望向圆镜。 镜中的青年面容泛着股病态的苍白,身上很瘦,已经穿得很旧的外衣上沾有零星污渍,这副外貌扔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凝固的空气在这一刻开始重新流动。 “今年是他啊……” “我还以为今年又是黑血人呢,没想到被选中的会是诺曼。” “哦,前一阵刚来镇上的那个流浪画师么?” “真可怜。我想起来了,前一阵还找了他给我儿子画像呢,付了那么多钱,结果画出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这就是赚黑心钱的下场。” 祭品一经确定,广场上压抑的氛围顷刻瓦解,一片七嘴八舌的低声讨论中,一个强压颤抖的声音穿过人群,直抵石台:“为什么?!” 林予臻和杜非循声望去,看到了那个清瘦苍白的青年。周围的镇民唰唰退开两步,在他身边闪出一块空白,眼神或怜悯或同情,似乎还有些不为人道的庆幸。 巫师艾登站在石台边,闻声淡漠地转过头,应道:“没有为什么。” 青年双手紧攥成拳,愕然又愤慨:“我不是莱特镇的人,只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们凭什么?” “在这里,自然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艾登漠然地注视着他,“这是天意。” “天意?”青年冷笑,“这算什么天意?我看明明是有些人居心叵测,装神弄鬼吧?” “哦……你认为镜中出现你是一个错误,”艾登拖长了调子,苍老的声音慢条斯理道,“那依你的意思,需要重新选择一次祭品了。” 人群中隐隐传来一阵骚动,帕克·凯斯大声抗议:“祭品岂是说换就能换的?” 艾登抬起一只枯瘦的手掌,缓缓向下压了压,示意镇民保持安静,而后再次将目光投向诺曼。 “孩子,”他的嗓音无波无澜,语速依旧和缓,像在念诵一首平淡的悼文,“你要相信,这是光荣而不朽的宿命,莱特镇会记住你的奉献,你的名字将刻进不倒的丰碑,永远地……”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镜面忽然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圆形的波纹从中心一圈圈漾开,连带着镜中人像也如湖面泛起的涟漪,镇民们惊愕地向后退去,一双双眼睛充满恐惧地盯着出现异动的镜面。 艾登沉沉道:“伯爵发怒的前兆。” 诺曼原本随着人群一同后撤,艾登说出那句话后,却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他脚步踉跄,不受控制地朝着石台奔去。 “放开我!”诺曼大声叫喊,不断的踢打挣扎并未能使速度慢下分毫,反而有逐渐增快的趋势,看上去诡异又滑稽。 巫师艾登始终立在石台边缘,沉静地注视这一幕,无悲无喜。 无可阻挡地,诺曼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牵拽到石台之上,带着恐惧与愤恨交织的神情与越来越弱的呼喊逐渐没入镜面中。镜中的影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重的血色,波动和颤抖也渐渐平息。 艾登拄着手杖站在原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响起:“祭礼已成。” 镇民们鸦雀无声,在原处立了片刻,如来时一般静默地转头离去。 林予臻与杜非无声地汇入人潮,随之离开广场,在树林中绕了小半圈,又不露声色地潜回只余艾登一人的石台后。 艾登仍站在那里,拇指无意识地来回摩挲着木杖的手柄,身形虽未移动,却透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急躁。 他用眼角瞥了下仍被血色铺满的镜面,不耐地用手杖轻轻敲地。 过了大约三五分钟,帕克·凯斯也折返回莱特广场,径直走向石台,先是毕恭毕敬地弯腰对巫师施了一礼,而后带着几分战战兢兢的意味道:“抱歉,我们……什么都没找到。” “什么?”艾登不悦道,“你再说一遍?” 帕克·凯斯有些畏惧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硬着头皮重复道:“我们翻遍了他临时居所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找到……找到那个东西……他、他会不会带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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