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穆青霜替他办事不痛快之时,祁玉只言片语,穆就乖乖就范。 “哦?祁玉啊,他这树不错,你有空把后山那几颗果子树移给他。”黎青忽然想起,另一位知道她喜欢玉兰的人,那是很久远的记忆了,那人把穆青霜托付给她后,应劫而去,从此黎青再也没见过他那张脸。 两百年弹指一挥间,她都快要记不清对方长什么样子了。 “我和他说过,”谢翎含笑,“他却说,几十年前他就偷偷移植过,但移去了九鹤山,这灵果酿出来的酒,味道就不同了。” “能有多大区别?”黎青也跟着笑起来,“就他嘴刁,还是那老毛病,都是青霜给惯得。” “嗯?”谢翎对她那些年,自己没来得及参与的岁月,格外有兴致。 黎青见他想听,便与他说起当年趣事。 说他嘴刁,已然是客气,在黎青看来,那人对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要求简直高到吹毛求疵的程度。像极了她一位故友,即穆青霜已仙去的师尊,肖靖知。 比如酿酒,都是果子,他必须只要一个品种,生长在特定地域,还得在特定时节给摘下来。大言不惭说她山上水土好,灵泉滋养出来的果子,酿酒品质最佳。 换个地方,哪怕同样品种,味道都不相同。 黎青连米酒和果酒都分不清楚,对这种论调,自是十分无语。在她看来,修真人士早就应辟谷,哪能为了口腹之欲,如此浪费精力。 也就青霜那傻小子听他摆布,要哪儿的果子便去哪儿摘,要子时摘绝不会等到晌午。 本来,他爱怎得挑剔,也不关黎青的事。可他偏生喜爱黎青山后果子酿的酒。 百年如一日的钟爱,直到陨落仙去,都没有其他代替品。 黎青抗议多次,他们师徒每年都会为了摘她山上的果子,破她阵法。她并不稀罕山后面那排果树,只是自家山下布好阵法,别人说破就破,如出入无人之境。 她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于是,向来只认修炼才是正途的人,被迫也开始钻研阵法。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那精进速度,连穆青霜都比不过。 在与他们师徒凭阵法较量了几十次后,黎青彻底放弃,准备铲掉山上牵扯她精力的那排果树,砍了省心。 不料,当时还是少年的穆青霜只身扑在树上,哀求她,不要动手。 她本就不是心狠之人,从那之后,直接就把那片果林交给穆青霜打理。那小孩儿还真兢兢业业,浇水施肥、授粉捉虫不曾落下,黎青见他天资不错,不忍他在旁门左道上消耗太多,偶尔也肯指点一二。 一来二去,他们师徒竟成了初云山上的常客。 黎青生性淡漠,时日一久,这对师徒也就成了同她交集最多的人。甚至,在他们忽悠下,她还收了谢禹行。 “原来,师尊是这样拜入你门下的,难怪他时常说要感激穆师伯。”这些辈分奇异的称呼,在谢翎嘴里说出,竟如此顺口。 每当提起他师尊谢禹行,谢翎从来都是十分恭敬,不曾有半分逾越,可对着黎青,他则能自然而然放下辈分之见。 就好似,谢禹行是他师尊,而黎青是谢禹行师尊,这两者独立并行,毫不关联。 而黎青师徒缘浅,竟也没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之处。
第71章 “当时,靖知问我,要选个什么样的徒弟……”黎青追忆着很久远的事,时间太久,她对这些又不算上心,若非谢翎愿意听,她都快淡忘了。 与她同年代入门的修士,此时大都陨落,或坠入魔道,不知去向。若仔细盘点,黎青便会发现,她已是那批人中,活得最久的了。 江山代代,人才层出,一茬茬年经修士入了玄门,老一辈的名号,也早就被埋入时光洪流,销声匿迹。可能在藏书阁里,那些积着厚厚灰尘的典籍中,还能窥见当年风采之一二。 肖靖知要比她热心宗内事务,经常打趣她不食人间烟火,可他们修真人士,不正要避世修心么。 很显然,肖靖知并不这么想,他很热衷于经营宗派,若说创立玄天宗黎青出力不少,可后续经营中,显然肖靖知付出更多。 “你要什么样的徒弟呢?”谢翎显然对和黎青有关的事情,更感兴趣。此时目光炯炯,很是想了解,自家师尊当年是怎样入得了黎青的法眼。 若没谢禹行,他又是怎得有机会认得黎青呢? “我和他说,选个安静的。” 收徒那天,黎青并未到场,那时她才突破化神,刚进入合体期,修为还很不稳定,没什么比闭关更能让她上心的了。 当时,肖靖知只是提过,建议她也找个徒弟,和穆青霜做个伴。 黎青随口应着,也并未真放在心上。 等她修为稳固,出关那天,山里多了个安安静静的小徒弟,已经能凝气了。 她还记得,少年时的谢禹行见着山上忽然多了一人,一双不大的眼中波澜不惊,恭恭敬敬补上拜师礼后,继续安安分分的修炼去了。 山上不吵,小徒弟也没什么事儿,黎青很满意。 不过,穆青霜曾说,小时候的谢禹行那不是沉稳,而是木讷。 旁人选徒弟,或是要资质甚佳,或是要人机灵讨喜,也有追求所谓有灵性,唯有黎青,收徒唯一标准,是安静,不闹腾。 肖靖知从善如流,从那一届资质还不错的弟子里面,选了个话最少的。 谢禹行当初上山拜师,其实没抱着能被后山大能看中的心思,他当时想着,以自己资质,能留在玄天宗入了内门就不错了。 谁知,当时好几个比他资质更好,人和更聪明的弟子都没入选,偏生肖靖知选了他。 他满心感激。 谢禹行蹲在初云山上头十年,他的挂名师尊闭关不出,全是有赖于肖靖知指导他修行。不过他是个本分人,虽说见面极少,对自家师尊也始终心怀敬意。 对肖靖知更是,以至于穆青霜多次捉弄于他,他都憨厚地一笑而过。 明明他年岁比穆青霜还要小,却像靠谱的兄长一般,迁就照顾着穆青霜。特别是在肖靖知陨落后,穆青霜也来到初云山。 那段对他来说,艰难的岁月,正是木头般沉默寡言的谢禹行,陪着他一点点渡过。 “所以……他们感情,一直是不错的。”黎青简要的说着来龙去脉,说来惭愧,她当年对两个小辈,竟不如对谢翎一分上心。 在二人少时,多是由肖靖知带着,而等他们常驻初云后,修行大多已走上正途,天资又很不错,黎青除了偶尔检查一下他们修为,指点一二,给他们提供功法、法器这些以外,没再他们身上投入额外关注。 她自己就是个物欲极低的人,自然也不会猜到,别人想要什么。 就像肖靖知当年说的:“连青霜这么调皮,都不能给你带来一丝烟火气,也不知道谁能改变黎道友。” 黎青看着谢翎,心想着,改变她的人,来了。 “我在水中加了许多滋养神魂的灵药,要不要试试?”谢翎见她露出一丝疲态,便想扶她进入小天池。 黎青下意识想拒绝,可看他眼中闪亮着期许,终是不忍告诉他,这些药对她可能没啥作用。 罢了,就当泡个温泉。 见她颔首,谢翎眼睛立刻亮了,雀跃道:“我扶你下去,小心石阶湿滑。” 黎青:…… 她嘴角抽搐,瞥了谢翎一眼,竟是不知,何时在他眼里,自己成了个走路都可能滑倒的废人? 谢翎却在这凉飕飕的眼神中,领会出旁的意思,赶紧洗白:“我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我不看。” 说着,竟从衣袍上撕下根白布条,要将双眼蒙起。 黎青挥手阻止他往眼上缠,神色极为自然:“不必麻烦。” 谢翎:! 心中却开始躁动:什么意思,他能看?还、还是一起陪着?这是什么新进展? 不等他再多想什么,黎青足尖一点,一道白色身影如惊鸿翩然,落入小天池,衣袍在水面飘散,正好将那不大的池子覆满。 谢翎:…… 原来,她只是连泡汤都懒得换衣服,果然想太多…… 谢翎挑了块光滑的石头,坐在旁边,静静的陪着黎青,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那棵高大的玉兰树,风一吹,片片花瓣飘落。 有的落在黎青衣袍上,浮在白纱之上,浑然一体,如衣衫上的刺绣装饰。谢翎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将此刻画下。 心里琢磨,回去就给她做上一套玉兰花瓣纹路的衣裙。 她柜中衣服,都是同种样式和颜色,若非谢翎替她打理过,甚是都以为,她穿得是一套。 从他见黎青那天开始,就没见她穿过其他式样的衣衫。 光是想象,他都觉得,稍作打扮的黎青,定然美出天际。心中又暗暗自得,别样的美只有他能看见,这种感觉不要太好。 微风再次吹过,又有花瓣飘落,恰好一片落在了黎青黑发上。 任风吹动着,发丝与花瓣纠缠飞舞,谢翎呼吸一滞。 在池中被温水泡着,黎青清冷的面色比平日添上几分红润,伴着氤氲蒸腾的雾气,她再次陷入沉睡。 昏沉之间,池中雾气旋转,视野中画面也转换着。 场景还是在她殿后小天池旁,只是时间推移,那时小天池还只是个池子,周围全是石阶,一棵草都没有。 那棵满是花的玉兰树,早也消失不见。 前后差异太大,黎青愣了片刻,才认出,这就是她当年给谢翎挖的池子,她刚从南域取回了灵玉石,削了大块搁在池底,又引了灵泉之水,为谢翎修复丹田裂痕。 黎青注意到,那个身形还单薄的少年,大致猜测,此刻正是他被带上初云不久的时候。 她安然坐在池边石阶上,就像方才谢翎那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步步走入池中…… 少年谢翎应是看不见她的,黎青再次确定,这是在梦境里。当年,她搭建起小天池后,只告诉谢翎如何使用,便任由他自己修炼。 印象中,她只来找过他一次。而且当时还不曾仔细留意什么。 而此时,在梦境中,时光回溯,黎青仿若不经意间把小狼犬养大的家长,回过头再看他奶里奶气的模样,顿时觉得,陌生又有趣。 反正,少年谢翎也看不见她,黎青斜倚在石头旁,沉浸在这个梦境。 难得,不是噩梦。 比起前段时间反反复复血腥的梦境,现在充满了温馨,黎青头一次不排斥做梦。 然而,下一刻,她就后悔了。 若能选择,她宁可进去之前打打杀杀的梦境中。 画面中清冷的少年,手伸向自己前襟,竟开始解扣子,脱衣服…… 先是外袍滑落,被他随手扔在旁边的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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