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好说歹说,祝蒙总算松了口,只说先去找个朋友,晚些入宫。谁料一直等到现在,小儿子都没出现。外面又突然下起雨,琼萝难免担心。 “早知就不该由着他性子。” 琼萝叹气,后悔不已。 博徽拉着琼萝的手宽慰道:“这么大的雨,兴许是路上耽搁了,那位元丞相不也还没归席么。你且宽心,今日若不成,来日咱们单独设个席,让祝蒙给元丞相当面赔罪就是了。” 琼萝只能点头。 昭炎的不安是从脚上突然失去感应的锁环开始的,他在锁链上施了感应术,就算是小东西坐着不动,他也能通过灵识感应到小东西跳动的脉搏。但此刻,那一直回应着他的脉搏却消失了。 这种不安在阴烛出现时达到了颠覆。 “这是奴才在回廊尽头的灵木从里发现的。” 阴烛小心翼翼将放置着礼服的托盘呈到昭炎面前。大红描金的礼服整齐叠放着,因沾了雨水,不少地方都变成了暗红色,边缘处的金线流动着缕缕金光。阴烛僵硬的举着托盘,根本不敢看新君的脸色。 昭炎手指颤抖着摸上礼服一角,良久,不辨喜怒的道:“拿走吧。” “……是。” 阴烛抬头,恰撞见新君眼底繁密冒出的血丝和一片幽沉的寒。立刻吓得低下头,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殿中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但都注意到新君突然铁青的脸色,其中不少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以残忍暴戾著称的天狼新君,登时便有些坐立难安。 “君上!” 云翳神色异样的从殿外进来,行过礼,一脸凝重道:“出事了。” 又是一道闷雷滚过。 元耆的无头尸体被用担架抬了进来,横陈在殿中央。众人俱哗然变色,有的拍案而起,瞪直双眼,有的惊慌的瘫在座位上。 雪铮紧接着押了禹襄和一干水族修士进来,并将一封信呈到昭炎面前,禀道:“君上,这是从元丞相身上找到的。” “没错,就是那封信!” 一名水族修士立刻情绪激动的嚷道:“我们丞相就是接到这封信后,才突然离殿的。” 昭炎从信封里取出信,展开阅过,目光犀利的落到狼狈站在殿中的禹襄身上:“禹族长,这封信你如何解释?为何信上会有你的私印?” 一时间,殿中所有目光都汇聚到了禹襄身上。 禹襄哑声道:“没错,这封信是我写的,是我托人送信给元耆,约他到西郊见面的。可我真的没有杀他,我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回答立刻引来水族修士激烈反应。 “你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若不是被我们捉了现行,你此刻恐怕早已将信毁去!” “我们水族与你禹族从无交往,若非图谋不轨,你怎会无缘无故约我们丞相在那等荒凉之地见面。” “我们已经查验过了,丞相是被水系法术所伤,脖颈断裂处的伤痕也是灵刀所致,此次来使中,只有禹族是习水系法术又用刀的。” “我们丞相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杀害他!” “请君上立刻诛杀此人,为我们丞相报仇雪恨!” 昭炎抬手止住众人,神色冷漠的环视一周,道:“依理本君无权插手水族与禹族的纠葛,但事情既发生在西境境内,本君亦有无可推托的责任。在真相查明前,若有任何人敢在天狼境内恃众行凶,逾矩执法,一律按天狼律法处置。” 他语气不高,殿中众人却都赶到了扑面压来的无形杀气,方才还情绪激烈的水族众修士也在这种威压下闭了嘴。 昭炎目光再度落到禹襄身上,问:“禹族长,你说人不是你杀的,可有证据?” 禹襄张了张嘴,欲争辩时,才发现自己能说的只有那些空洞而无意义的车轱辘话,是了,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他拿不出证据,就是喊破嗓子,也徒劳无用,只会平白浪费力气,被人当成垂死狡辩的疯子。 “你放心,就算你劝服不了他,我也会帮你善后的。” 他忽然想起,那少年从他手中抽走信时,嘴角浮现出的毒蛇般冰冷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_^
第63章 禹襄噗通跪了下去, 抬头, 目光滚烫的望着昭炎, 嘶声道:“老夫为人如何, 品性如何, 君上是知道的。请君上为我做主。” 因为青丘三城的事, 禹襄心中一直对昭炎存着份敬重与感激, 因而此刻下意识的想请昭炎公断此案。 这桩栽赃嫁祸虽然做的堪称天衣无缝, 可只要昭炎肯派出天狼夜枭细细调查, 总能发现蛛丝马迹,还他清白。现在禹族刚举族迁入青丘三城,正是恢复元气、休养生息的重要阶段,有太多的琐事与杂事等着他去周旋安排,他万万不能在这时候出事。否则,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整个禹族群龙无首,可能又面临着被赶回西北荒芜之地的风险。 “君上!” 方才说话的水族修士神色激烈的抢声道:“禹族虽与天狼有同盟之谊, 可君上攻伐青丘, 东海水族也曾将东海海面冰封十日为君上开道,论功劳论诚意都丝毫不逊色于旁族。水族亦求君上为吾丞相做主, 而不因私情偏袒某些人。” “偏袒?”立在殿中的雪铮目光一寒,转头, 冷冷问:“你可知你在与谁讲话?” 他周身杀气凛冽,那水族修士只觉额面被刮得生疼,颤抖片刻, 低头请罪道:“是下臣出言不逊,君上勿怪。” 昭炎淡漠道:“诸位皆曾在本君危难之际帮扶过本君,如本君左右臂,本君岂会因私情而自断一臂。” “禹族长。”他于半空重新抖开从元耆身上搜出的那封信,道:“本君问你,根据这信中所言,你因为那件‘当年事’要约元耆见面详谈。而包括本君在内,世人皆知,禹族与水族并无交往,那这件能让元耆深夜赴约的‘当年事’到底是何事?” 禹襄脸色蓦得惨白了下,目光颤动良久,终是咬牙道:“君上恕罪,这是我与元耆的私事,并……并不方便公之于众。” “是么?” 昭炎将信放回案上,面无表情道:“你既请本君断案,所有涉案之事就皆是证据,而无私情,禹族长若连这点事都不愿启齿,这案子,本君要如何断?” 禹襄面上血如被抽干。 水族修士立刻趁机咬道:“我看他分明是心虚!” 昭炎盯着禹襄若有所思,顷刻,沉吟道:“今日天色已完,诸位也都乏了,我给禹族长一夜时间考虑,等明日禹族长想好了,本君再来断这桩公案。” 水族众人心中虽然不甘不服,却也不敢当着昭炎的面造次,只能应是。 昭炎宣布散宴,并专门拨出一队玄灵铁骑护送众人回驿馆。理论上在未查明真凶之前,今日所有参宴者都有嫌疑,昭炎如此做法无可厚非。何况众人惊惧交加,都巴不得离那具无头尸远些、早早回住处窝着,听昭炎如此吩咐,立刻千恩万谢的作别离开。 等众人退下,昭炎方问雪铮:“现场可还有其他异常?” 雪铮道:“末将带人赶到时,只看到了禹襄、水族修士和元耆的尸体。不过,在数丈外另一处山坡,有大片荒草被灵力流斩断的痕迹,地面还有一个深坑,皆是水系法术所致。” “那样大的深坑,施术者应当修为极高,臣猜测,极可能是元耆与人冲突时所致。另外,臣还在深坑里发现了被黄土掩埋的断肢。可奇怪的是,无论禹襄还是那些水族修士,虽然各有负伤,但并无人断臂。因而臣揣测,现场应当还有过另一波人,所习也是水族法术,但并非水族修士。” 雪铮没有再往下深说。 昭炎已然明了,道:“本君知道了,退下吧,此事切勿再对外张扬。” “是。” 昭炎沉默坐在主位上,整张脸隐在暗处,看不到表情,唯扶在案上的手背露出了一条条明显的青筋。 一时,殿内只闻暴雨惊雷声。 “可有那小东西下落?” 昭炎忽低声问。 云翳与阴烛对视一眼,谨慎答道:“宫内各处已找遍,并未发现长灵少主踪迹。” 昭炎咬牙:“不可能。” 事实上,不仅昭炎如此想,云翳也百思不得其解。 今夜宫宴,殿外防卫本就比平日森严数倍,暗处更是放了近百名锁妖台暗卫,足以应对任何意外情况,小狐狸是怎么逃走的。 小狐狸前脚刚失踪,元耆后脚就死在了大梵山下,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两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另有指引。毕竟,大梵山紧邻着西境重要关卡,一旦出关,小狐狸便可以彻底逃出生天了,再想把人找到可就难了。 阴烛更郁闷。君上特意命司礼台连夜赶制礼服,显然是准备在今夜当着各族使臣面宣布立后之事。身为内廷大总管,他知道君上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能乾纲独断的作出这个决定。好好的一桩大喜事,谁成想临到关头,小狐狸崽子竟不领情,还胆大妄为的诈了君上,直接逃了。 阴烛正犯愁眼下这情况,该如何劝君上以身体为重,先摆驾回宫休息,结果一抬眼,一道万万意想不到的身影撞入了眼帘。 “君、君夫人?!” 阴烛惊愕的望着一身白衣、撑伞立在殿门口的慕华。 昭炎也慢慢抬起脸。 母子两人隔着一道雨幕对望,难得没有如往日一样流露出对彼此的恨意。慕华道:“去大梵山看看吧。” “去晚了,人可能就真的没了。” 他留下这句话,便如来时一般飘然而去。 云翳与阴烛还在怔愣时,昭炎已骤然起身,冲向雨幕。 ** 雷电大作,暴雨倾盆,狂风尖锐呼啸着,如一柄巨大的割风刃,将一排碗口粗的灵木拦腰斩断。天空忽紫忽暗,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一切活物都席卷进去。 乌压压如潮水般的黑甲铁骑踩踏在泥泞的山石上,溅起三尺高的泥点,从四面八方冲上山谷四面的制高处。整个地面都跟着震荡起来。 轰隆隆—— 惊雷滚过,一青一紫两道闪电同时劈下,击在半山腰的一颗灵木上,以灵木为中心,巨大的火球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距灵木不远的山石上,少年一身青衫,抚刀而坐,斜飞的雨点将他乌发青袖打湿,他却恍然未觉,只垂着眼,轻轻抚摸着寒光四溢、流动着水波纹的刀刃。 一股股细细的血流,不断沿着他青袖袖口淌流而下,落入泥泞的山石地面,与雨水、与草木、与一切山中之物混为一处。 少年脚下,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眼白向上翻着,注视着雨夜。 “少主。” 棠月敏捷的从山石缝隙间钻出,手里握着剑,黑发湿淋淋贴在面上,喘着气道:“所有路都被他们堵死了,是青狼部的人。领头的是仇风长子仇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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