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怎敢负了年华,又负你。 壹 阴森的雨夜,一个邪魅的身影身披斗篷在慌忙躲雨的行人中来回穿梭,那人与行人相向而走,可没人来得及注意这一反常。 那人左转右转拐到了一个巷子里。 房檐落下的水形成了帘幕,那人摘下帽子,是个女人。 不久,又来了一个身穿斗篷的蒙面黑衣人,蒙面人在女人身后的一段距离,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说道:“奉阁下命令,枭蛇特来接少阁回家。” “家?好啊。”女人笑道。 忘机城内月初轩。 女人换上了一套华丽的衣裳,淡紫色的薄纱搭在奶白色的内衬之上,显得是那么空灵。额前是一朵泛红的荷花,头上别着一个黄金淬炼、打造的凤翎簪子,女人浓妆艳抹,一颦一笑尽显妩媚。 “沐霖,我的好女儿,欢迎回来!”月初轩阁主,仇沐霖的母亲——仇曾柔笑道,可那个笑容却让人觉得寒冷。 仇沐霖落座在她的旁边,抬头看着台阶之上,高高在上的仇曾柔,皮笑肉不笑的说:“此去神都女儿收获颇丰,要是有机会,母亲也应该出去看看。” 仇曾柔忽的顿住了手,但也不好发作,只说:“神都有什么好,倒不如在我月初轩快活,你这次特地赶回来给娘过生辰也算是有心,就不要再讨论别的事了。” “娘过生辰女儿就算在天涯海角也是要赶回来的,这是我从神都带来的特产娘一定喜欢。” 仇沐霖拍了拍手,一名侍女托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个高高的礼盒,从容的从她身旁走出来,跪在堂前。 仇沐霖也跟了过去,打开了礼盒。是一尊汉白玉观音。 “这是我请神都最好的玉匠连夜打造的,希望娘喜欢。” 仇曾柔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让身边的婢女连带着托盘把东西拿了上来,拿在手里止不住的观赏、抚摸、把玩。 “沐霖真是有心了,娘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宴会开始了,舞女起舞于堂前,边上鼓、瑟、笛、琴、箫、唢、埙齐聚一堂,附舞而鸣。大堂金碧辉煌,众人神采飞扬。满堂宾客嘴上说说笑笑,可眉心无一不显露一抹惆怅。仇家母女不和人尽皆知,人人都怕她们会因为什么小事而大动干戈。然而并没有。 仇沐霖躲了好几杯酒,挤挤搡搡地来到了外庭,来到了仇曾柔跟前,“娘,我们能聊聊吗?”头上的凤翎簪子被光反射的耀眼。 仇曾柔没有拒绝。 仇沐霖深呼了一口气,说道:“我想知道以前的事,所有。” 仇曾柔怔了一下,她本来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永远,永远不能让人更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可事到如今,随着仇沐霖慢慢长大,这个秘密怕是不能再守下去了,过了越久才缓缓说道: “十九年前,我生下了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你爹,也就是上一任月初轩的阁主村白霖,一直在产房外面等着,等了许久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一团淡青色的光随着惊雷落下,还没等他看清楚那团光是什么东西,它就冲进了产房,不久,你就出生了。” 那年,连年干旱的忘机城罕见了降下了三天三夜的甘霖。 村白霖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可他不敢说,对外只能说是这么多年来城中百姓的诚心诚意打动了天上的神仙,所以显灵降下甘霖。 村白霖和占星院掌事于寰是旧友,于是赶紧修书一封绑在了飞的最快的信鸽脚上。 不到两日,于寰就到了。 “霖兄恭喜恭喜,令千金的出生乃是星守降泽,是千年难遇的福禄啊!”于寰的兴奋溢于言表。 一旁的村白霖则是愁眉不展,问道:“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卷进任何一场混乱的漩涡,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而于寰给出的答案却是无路可通。唯一的办法只有躲,否则别无他法。 村白霖早就该想到了,送走了于寰。 可自己乃是一城之主,月初轩更是江湖的一股中心力量,自己携妻带子该逃去哪里,又该怎么逃? 仇沐霖三岁那年,村白霖不知道和仇曾柔说了什么,只是在她的印象里,那天娘收拾东西收拾的很急,带着自己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家。 她不知道的是,也是那天,村白霖在她们离开之后,遣散家丁,整个月初轩只有他一个人手持牛皮鞭正坐大门牌匾之下,以一人之力挡万夫之关。 牛皮鞭子好像一条银蛇,灵动的游走于人群之中,在一阵“噼里啪啦”的节奏中,银蛇划破了风,把他们打的皮开肉绽。 可双拳难敌四手,乱斗中一道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接着,一剑一剑又一剑,对村白霖施行了“乱剑穿心”。 “那……后来呢?”仇沐霖问。 仇曾柔坐在了石凳上,接着说:“我们早该想到的,江湖是不干净的,总会有人觊觎你的力量,可我们没想到会来的那么快。后来,我将你改名换姓把你带到了一个渔村消除了你那天所有的记忆,苟且偷生了三年。那三年我动用了我所有的关系,甚至不惜向我爹低头寻求帮助,好不容易才又回到了月初轩坐上了阁主的位置。” “娘……”仇沐霖从没想过原来自己还有这样一段身世。 “可这力量并不是什么福禄,而是灾厄,你出身以后浑身冰凉大家都认为你活不长,这就是星守的力量。除非你能遇到一个让你发自内心感觉温暖的人,不然你一辈子都只能活在黑暗与寒冷之中。” “既然如此不如把这力量让出去。” “要是真这么容易你爹又何必赔上性命,你的出生是上天的选择,转移力量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回来知道有多危险吗?我让你去神都是因为那里是核心,旁门左道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于寰也在神都,多少还能有点照顾。听娘的,过了晌午马上动身!” 仇沐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晌午,仇沐霖顶着烈日纵马而去。 “夫人,神都那边的关系都打点好了,不过现在就告诉少阁实情会不会太早了?”老管家喜叔也走了出来,也拿着一个檀木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根陈旧的牛皮鞭躺在里面。 仇曾柔拿出鞭子在太阳底下看,眼里没有一丝柔情,“能让她这么心甘情愿的去神都难道不是件好事吗?当年我没有除掉她已经是看在白霖的面子上了,如今,是生是死全看她自己的造化。”说完,“啪”的一声把牛皮鞭子扣在了箱盖上。 看着仇曾柔离去的背影,喜叔哀叹了一声:“到现在还是把先阁的死追究在少阁身上吗?” 贰 等仇沐霖到了神都天已经黑了,仇沐霖来到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上好的房间和酒菜。花的钱没少让她唏嘘。 明明是一个人的餐桌,可仇沐霖每次都会要两副碗筷。 我总是孤零零一人,何尝不曾惧怕孤单。 仇沐霖每次都会这么和自己说。 忽然,外面刮起了大风,冲开了窗户。 “什么人!” 仇沐霖一个转身到了窗户跟前,刚才她感觉到有一个黑影闪过,决对不是飞禽。 还没等她关上窗户,就看见几队士兵神色紧张,但又不敢太过张扬的从小巷子里小跑了过去。 那些士兵腰佩白玉环,身着青丝衣裳,手持二尺暗金纹路大刀,各个青面獠牙,金丝暗纹的斗篷之下银灰色长发若隐若现。 仇沐霖大惊道:“这哪是普通的士兵,这分明是猛鬼道的人!” 猛鬼道,江湖重要的一股力量,江湖有句话说:猛鬼出,人必诛,说的就是他们。他们心狠手辣,只注重结果,所以就有了“猛鬼出关日,血雨腥风时”的箴言。 上一次“猛鬼出笼”早就被写进历史,沉在时间的长河里了。 “猛鬼出,人必诛。猛鬼出,人必诛。”仇沐霖嘴里重复着,为了不惹麻烦还是决定“装瞎”保平安。 谁知刚回过身就看到一个着凤羽广袖,披肩散发,丹凤眼,高鼻梁的美男坐在了自己的位上大吃大喝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进来的?”仇沐霖怒目圆瞪,警惕地问。 男人放下酒杯笑盈盈地说:“就在刚刚你观察猛鬼道的时候,我正大光明的从门口走进来的。” 仇沐霖看得出,男人只是故作轻松,其实他是外强中干,是只“纸老虎”。 “猛鬼道的人找的就是你吧,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让猛鬼道出手?” “逍遥快乐一闲人。”男人说完直接抄起酒瓶就灌,“在下荀生,多谢姑娘的款待。” 仇沐霖一头黑线,说道:“你擅自闯到我的房间,好一个反客为主,我不管你犯了多么罪该万死的事,总之别连累我。”说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荀生失笑道:“不要用‘罪该万死’这么严重的词嘛,香泽客栈的酒菜就是好吃,这顿饭你先记下,我明日便还。” “明日?你别告诉我你想……” 还没等仇沐霖说完,荀生的行动就证明了她的猜测:荀生走到床前,一屁股就坐下,一转身就躺下,四仰八叉的一点没留空余的地方。 “我现在的身份不便开房,谢谢了。” “滚出去!” 仇沐霖推开桌椅,紫纱衣袖化为“利剑”向他刺去。荀生只是轻轻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攻击,衣袖被荀生顺势绕在胳膊上,一缠,一绕,一拽,仇沐霖就是一个踉跄。 “明明已经受了伤……他不是等闲之辈。”仇沐霖心里想。 衣袖在房间里乱舞,每一下都是那么有力,可每一下都能被荀生轻松躲过。 “等一下,等一下。”荀生叫停,“打架可以,但别在这里,这里的东西贵得要死,碰坏一件都十辈子还不起。” 荀生说的不错,福泽客栈是皇宫主管,东西也大都是皇家直供,对于平常老百姓来说真是可望而不可即。 两人还在斗嘴,就听见下面一阵吵闹。 一楼的掌柜杜姐一手叉腰,一手直接一个人高马大的“官兵”骂道:“你们这些个当官儿的别以为穿了身官服就真把自己当爷了,整个神都谁不知道我福泽客栈的本事,想翻就翻说查就查,把我们福泽客栈当什么了!” 猛鬼道教徒在普通人跟前与常人无异,这次他们暗中行动身份更是得保密,身上穿的正是官兵的衣服,也难怪杜姐不怕他们。 “臭婆娘,居然刚挡我们的路!”为首的头子骂道,拿着大刀就要砍。 杜姐也不是吃素的,撩起裹裙就是一个飞踢,只击他的面门,“敢在老娘的场子闹事,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此时店小二早就疏散了客人,现在留下的全都是杜姐手下的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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