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片压抑的寂静让郝睿几乎失去却了心跳,他贪婪的听着大夫细微的呼吸声,也许他以后再也不能触碰到他了。郝睿内心的惶恐越来越大,心仿佛被撕裂了一个口子,无数的后悔像蚕丝把他层层包裹。 但他依然不肯道歉,也不想收回那句话。是出于什么心思?郝睿不明白。他明明知道更好的处理方式,他可以说出口,说我说错了,说我是无心的,说我没有那么想。可是要是真想说出那句话,他感觉嘴巴干巴巴开合,根本没有任何声音吐出。他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在说。 我嫉妒。 阳光跳跃在郝睿的人身上,林卓匪脸上被窗户投影了蝠纹,夕阳西下,夏蝉越发嚣张了起来。 郝睿听到身边的人轻轻的吸了一口气,细微的气流拍打在自己的脖子上,就像被一根根羽毛轻轻骚扰。 他听到林卓匪笑了一声:“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我..我...”郝睿慌乱的想解释,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用说了,笨嘴拙舌的。”林卓匪抱住他,“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18 这几天郑林岳总是来找大夫,言谈中总是会向大婚靠拢。 郝睿面无表情地为林卓匪倒了一杯茶,无视郑林岳续杯的请求。 橘猫懒散的趴在大夫的腿上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蓝色的眼瞳中仿佛倒影世间万物。 这天晚上,大夫说他要请两天假。 ...... 郝睿转身为大夫铺好被子,然后替他吹了蜡烛。 “睡吧,”他轻轻的说,“声音太轻了,大夫没有听到。 19 郝睿没想到大夫会住在这等豪华的地方。 气派的大门以及上面写着“瑞王府”的牌匾暗示了大夫的身份并不简单,他觉得当初要保护大夫的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他深吸一口气,打晕了一个小厮换上他衣服,趁着守卫松懈的时候溜了进去。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整个府里洋溢着欢快而慌乱的气息,边角上几个丫鬟在窃窃私语,他就像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人,在圈子外徘徊不定。 他有意找到林卓匪,却不知道往哪里去。碰巧一个管家看见了他,指挥他把果盘端到小王爷的房间里。 他跟着管家走,一路上低眉顺耳,只听周围人的讨论。 一个藕衣侍女抬起了自己的手,一脸陶醉得说: “一想到我捏的糕点会被小王爷吃到,我就死而无憾。” “这算什么,”绿衣少女立刻反驳,“我上次还摸到了他的手!” “啊,我收藏了一枚他衣服上的珍珠。” “我......” 郝睿实在是忍不住了,他问:“你们这样,不怕主子怪罪下来吗?” “怎么会有人这样想,”那个几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郝睿。 “小王爷是瑞王府的天降,我们所有人都喜欢他。” 20 郝睿跟着他们走进了小王爷的房间。林卓匪正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无所事事的嗑瓜子。 下人们把瓜果什么的摆在桌子上,林卓匪正打算抓一个黄桃,眼角扫过队伍末尾的那个人,突然僵住了。 然后他觉得他眼睛可能出了毛病。 他让郝睿留下来,同行的几个侍女向郝睿投过了足以杀人的目光,还有一个侍女暗自将几粒碎银子送入他手中,暗示他取些小王爷的贴身之物。 战神现在的感觉很是微妙。 见到意料之外的人,林卓匪很是惊奇,他示意郝睿坐下,一手摩挲着杯壁的花纹一边道: “怎么来这儿了?” 郝睿只是顺从本能跑来见林卓匪,但是真正见了面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郝睿长了张嘴想了想,又把嘴闭上了。 林卓匪叹了口气,真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眼前的这个男人木讷细心,又沉默寡言,他不声不响的跑过来找自己,直把自己讶异的不成样子。 他抿了一口茶,问:“药庐出了什么事吗,有病人?” 男人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 男人咬咬下嘴唇,说:“我想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 “怕......”郝睿抬起眼飞快的看了林卓匪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去,“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林存匪一懵,顺着话茬问: “怎么会见不到?” “......”男人沉默片刻,闭了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喜欢您。” 男人复睁开眼睛,目光中透出一丝哀求:“您知道么,您是我生命中的奇迹。我无数次的庆幸,我在无数的岔路中看到了您。” 21 嗯?嗯?嗯?嗯?嗯?!! 林卓匪保持着刚进门的姿势,看似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已然炸裂。 林卓匪活了两世加起来五十多岁,却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那个冷傲的男人正用一种他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期待神情望着他。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眼睛里却盛满了稀碎的光。 就像是...就像是... 林卓匪的心脏狠狠地跳动,噗通,噗通,像是投入湖底的石子。 要融化了...... 将万千心绪藏于心中,林卓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方从这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 他原以为郝睿经历了噩梦之后必然会对男性之间的接触有所恐惧,故而他本打算把心中淡淡的悸动压下来。却不料这傻子竟然一头栽到了自己身上。 这算不算守株待兔? 嗯......画地为牢? 牢不可破? 破军杀将? 将......将你个姥姥个腿啊快去答应啊白痴! 由此可见我们大夫其实是一个端着高冷外壳的......小制杖。 22 见林卓匪许久不言,郝睿本来忐忑的心越发下沉,他几近贪婪地看着林卓匪的面容,将他的一点一滴深深镌刻在心中。 若是就此被厌弃也是自找的,但是他不后悔这次坦白。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曾经威名赫赫的将军,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逃。 只是,要被赶出去了吧 。 听到林卓匪叹气的声音,郝睿心里微小的火光逐步熄灭至于无形。澄澈似墨玉的眸子也黯淡了下来。 早就料到了不是吗,这个结果。 他便道:“抱歉让您不快了,我马上就离开。” 他转身,努力维持住面上的表情,心脏蜷缩地像是要裂开。 他半生戎马,殷红的枪尖被无数的血液和诅咒浸透。他掠夺他人的生命,于是报应便来到了他的身上。 起初他以为那些折辱便是刀山血海沾惹上的报复,可他碰见了他的光。 而后他觉得他所经受的一切都有意义。 他爱林卓匪,如痴如醉,他恨郝睿,腐骨蚀心。 当你开始爱上一个人,你就开始悲哀。得不到,放不下,你不能将这份爱宣之于口。 最后你爆发了。 然后失去了他。 23 林卓匪懵逼地看着那个告完白就急流勇退的那个人。 他还没一鼓作气画地为牢牢不可破破军杀将地答应呢,这人怎么就撩完就跑啦? “等一下,”林卓匪拦住郝睿,“你去哪儿?” “您厌烦了吧,被我这样的人缠着。” “啥?” 郝睿背过身子去,好不让大夫看到他通红的眼角: “您不必对我的感情感到为难的,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等等,”林卓匪好笑的打住郝睿的话头,“你怎知道我为难?” 郝睿握紧了拳头,对将自己的嫉妒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夫面前感到有些难以启齿,“我先前隔着人群远远望过去,新娘子很漂亮。” 林卓匪:??? 总感觉我们好像说的不是一件事情呢。 郝睿又道: “您真是个温柔的人,可是我不能利用您。我喜爱您,所以我不能呆在你身边。您厌恶也罢,恶心也罢,睿都能......接受的。” 林卓匪以头抢地尔。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答应啦,好歹尝试一下啊!” 24 于是林卓匪答应了郝睿的告白。 25 “所以你是怎么认为是我要大婚的?”林卓匪握着郝睿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勾了一下。 不远处郑林岳骑着高头大马,而林卓匪的小妹满面桃红地坐在喜轿中,随着唢呐的声音上下浮沉。 “......”郝睿开始装乌龟。
第2章 番外一 郑砲辉有个炮灰的名字,和炮灰的命。 从小他就生活在他大哥的阴影下。他大哥郑林岳读书好,长的风流倜傥,人称无双公子。而他只能在逼仄的角落看着他大哥春风得意马蹄疾。 他经常被母亲耳提面命要追赶大哥,可是追赶了十几年,大哥还是大哥,烂泥还是烂泥。 他曾疾世愤俗,一笔绘今生疏狂,叹生不复逢时,天下人皆负我。 竟拉拢了一些落魄学子。 岳阳楼上吟诗作对,章平柳下低吟浅酌。日子过得快活,空虚却愈弥愈重。 无数个酒醒的夜晚,他坐起来,窗外月凉如水,竹影斑驳,清风刮过净是料峭。 第二日他依然是众人眼中的高高在上的尚书之子,是花钱的冤大头。 众人追捧,好像丝毫不比那踏遍长安花的翰林学士差。 他一瞬间被这些花言巧语迷了眼。 纨绔不一定真是纨绔,炮灰只是脑子缺了一角的小孩子。 他早早听说大哥有一好友名为林卓匪,平康里御用大夫,一手杏林之术妙手回春。 大夫,只是个大夫,一个“天下当无此鼠辈的大夫。” 他“偶遇”了他。 果真清隽无双,当的起掷果盈车的盛誉。 郑砲辉阴暗地想象着他和他大哥的关系。 扫榻相迎,抵足而眠,秋月春风,花好月圆 ,浊酒相赠,鸳鸯合抱,红浪翻滚,白日宣淫。 他一方面为自己感到羞愧,又因为把神砥一般的大哥拉下蟾宫而无端的兴奋。 正当他要调戏那个大夫的时候,他被一个黑衣男子打飞了。 痛,非常痛,五脏六腑仿佛被移位,他脑海中翁嗡嗡,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感受到周围世界。 那婆子在旁边虚情假意的哭。 愤怒席卷了郑砲辉,他想把所有的一切都毁掉,又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弱小。 没有力量,没有才学,连真心的人都不曾有。 他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越自卑,他就越嚣张,人体自我保护机制把小小的他窝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对外露出满是尖刺的背脊。 然后,他的所有的骄傲都被一只简简单单的话语打败了。 他无法面对他的大哥。 他狼狈的跑走,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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