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施点点脑袋,小声应谢谢。 双手接过茶壶,不好意思地拿袖子遮掩着,小口喝了起来,一副乖巧的模样。 花柚心想不应该啊,这小西施瞧着明明挺有礼貌的样子, 怎么刚才对上眼的一刹那,她却有想逃的冲动呢? 难道是…… 种族压制? …… 僵尸也有尤其害怕的山精鬼怪,普通一点的譬如说鹰鸟所化的精怪,还有一些强悍的上古大妖种族,譬如龙、凤、穷奇、饕餮等等等等。 不过问人本体是何物,乃是失礼之举,花柚有此猜想,但没好求证。 匆匆在人面前刷了一波好感,等到下班就马不停蹄地撤了——她今天得同扶岑一起去浮空阁赴宴。 浑然不知在她离开之后, 柔弱不能自理的小西施久久凝望着她欢腾跑走的背影,眸光沉在阴影之中,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偏执。 …… 花柚出席晚宴,难得做了一番打扮。 仔仔细细编了长发,着一身天青色撒花软烟罗裙,素雅清丽,与扶岑的束腰和香囊整好搭上色。两人并肩同行,相衬和谐。 前世做社畜的时候,她也时不时被迫出席一些场面。 像她们这样的小角色,只要打扮得低调素净一些,不出洋相也不过分出挑就可,然后随便找个地方一坐。有生意就谈生意,谈不成生意就当挂件好好吃饭,顺便听一耳朵八卦,长长见识,也算有收获。 花柚本以为自己就是来当挂件的,跟着扶岑同进退就好。 没想到入了席,还有她单独的席面位置,就靠在扶岑的手边。旁边候立着一个侍女,专门为她斟酒。 这待遇让她短暂不适应一下。 后来一想,左右她都是扶岑带进来的。主人排座全是看在扶岑的面子,才不管她是山精鬼魅还是小僵尸,她局促不安个什么劲儿? 于是大大方方坐了,美滋滋享受起大佬的同等待遇。 …… 花柚的座位同夏一和夏七等人离得太远,不方便也找不到时机搭话, 只能兀自吃吃喝喝,酒过半巡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宴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大家好像都放不开的样子。 虽然从未冷过场,席面热闹,好似一场普通的旧友聚会;又时不时聊到一些琐碎趣事,引发哄堂大笑。 可花柚怎么看,怎么觉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带着三分不自然,热闹得稍显刻意。 扶岑从头到尾更是没开口说过两句话,貌似不太合群。但若有人给他敬酒,他一律都会含笑举杯,给面子地尽数喝了,半场小宴走下来,几乎所有人都与他喝过一轮。 花柚趁人不注意,挪着垫子悄悄凑到扶岑身边:“你这样下去,不会喝醉了吧?” 左右扫了扫,做贼似的,更小声:“要不要我替你挡酒?” 扶岑借着微醺的醉意,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低头浅笑:“你一杯就醉,还替我挡酒?” 花柚皱了下鼻子:“我是一片好意,你怎么还打击人呢?” 伸手抓住他的手,仔细打量他的神色,略有些心疼道:“要不然咱们早些走吧?他们总灌你酒,你也不知道拒一拒……” 她声音不高,但屏息凝神,集中注意听着这方动静的人们全听见了。 刚准备端着杯子去敬酒的人顿时不敢妄动,默默缩了回去。 “我得等一个人。” 扶岑喜欢她凑近了同他低语的感觉,就好像两人之间自成一个小世界,谁也插入不进来。 轻轻道,“是个老朋友,我们好久没见过了。等他来了,咱们再走,好不好?” 花柚说行吧, 本来以为扶岑这话也没两句的样子,是同其他人处得不甚融洽,只是表面朋友过来撑撑场面呢。没想到还有个好久不见的至交,那确实应该等一等。 她说完就要挪着坐垫,回自己的桌子继续吃席,刚又上了一道热菜,她得赶紧尝尝。 刚费力往前捣腾了两下,突然整个人连人带垫子一起被拉回原地。 花柚回头:“?” 扶岑微微低头,依靠在她肩膀上,脸不红气不喘:“我头有些晕了,你能扶着我些吗?” 男人在酒席上,就不让人省心啊。 花柚不疑有他,无可奈何过去抱住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支住他的身子,瞧着他问:“会想吐吗?” “没有。” “那吃些水果垫垫肚子?” 扶岑虚弱地:“嗯。” …… 扶岑手底下的将士和管事们,瞧见他家主上主动去招惹人家姑娘,还黏黏糊糊拉着人不让人走,蓦然有种眼睁睁瞧见了日出西山,河水倒流的癫狂感。 吓得场面话都不会说了,纷纷痴呆如鹅,伸着脖子,酒杯从手指之中吧嗒掉落也未察觉。 所幸花柚现下的注意力都在扶岑和刚上桌的菜品上头,并没有留意到其他人的异常。 自己试了一口新菜品,觉得相当不错,又换了筷子,给“头晕醉酒中”的扶岑夹了一口,热情安利:“这个可好吃了,你尝尝~” “嗯~” …… 花朝彻夜不停地赶路近半月,风尘仆仆踏入大殿的那一刻,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场面。 与他分离千年之久、最宠爱他的姐姐花柚,毫无戒备地将扶岑揽在怀里,任他微醺地半依靠着自己。还时不时耐心地贴贴他的额头,问他难受不难受。 花朝:“……” 他当场血压飙升,差点想冲山去和扶岑决一死战。 …… “?!” 花柚忽然感觉到一股腾腾的杀机直逼而来,警惕地回头望了过去。 大敞的殿门之外,黛色的天空之上挂着一轮圆月,清辉渺渺。舞姬举着团团灯火,从门口鱼贯而出,那人就站在舞姬簇拥的灯光之下。 逆着光瞧,他约莫是个少年的模样,长发高束,瞧着利落清爽。 形状偏圆、似黑葡萄般的眼睛泛红,水润润的,又清又亮。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仿佛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 长得莫名有些眼熟。 花柚看了看他,见他眼中的感情激荡,似含着千言万语看着这方,心里缓缓冒出一个小小的问号。 他这是,看着谁要哭了? 正疑惑,手掌被人轻轻拉住,握在手里捏了捏。 她的注意力被轻易拉回来:“?“ 突然捏我干嘛? 扶岑低声开口:“来了?坐吧。” 那少年被这一声唤得恍然回神,抬手揉了下眼睛,几步小跑上了台阶。无视侍女的指引,直接在花柚先前的小桌前坐下了。 之前伺候花柚的小侍女懵了一下,柔声提醒道:“大人,这是这位姑娘的位置。” 那少年已经拂袖坐下,低着泛红的眼眶,语气里透着些蛮不讲理的稚气:“不,我就坐这。” 随后一转眸, 恰好和再次歪头过来打量的花柚对上了视线。 花朝:“……” 花柚:“……” 嘶哈, 她觉得他好像是真的要哭了。 花柚吓了一跳,赶忙调开视线,她可见不得人哭。 “没事没事,就让他坐吧。” …… 舞姬执灯而舞,丝竹之声渐大了起来。 若花柚还有妖气,便能察觉得到三人之间悄然形成了一道结界,外人只闻丝竹声,再听不见里头人的言语。 “人你已经见到了,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扶岑垂着眸,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花柚的手指,嗓音温和。 那肆无忌惮的、展示着与花柚相处亲昵的行为,在花朝看来是一种堂而皇之的挑衅。 花柚成为僵尸,没了记忆的事,他已经听人转述过了。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可如今再见,物是人非,依旧让人哽咽、难以接受。 姐姐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一眼。被扶岑一拽,便只向着他一人了。 偏生花朝还不敢在她面前提及旧事,唯恐姐姐会伤心,只得强行忍下来。 不知该如何同花柚说话,便将激荡的情绪一股脑撒在扶岑的身上。 切齿咬牙着:“你就无耻!趁着我不在,竟然、竟然……” 扶岑一抬眸, 向来温和宽忍的人竟然与人针锋相对上了,似笑非笑:“又不是你的人,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好、好的很!” 花朝眼睁睁看着姐姐被无良之人“欺瞒哄骗”,气得脸通红,又不便声张:“我倒要看看,你这样自欺欺人,最后究竟能不能得个好结果!” “我有没有好结果都与你无关。” 那刺耳的诅咒正中扶岑的软肋,他脸上的笑容明显淡去,“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 花柚夹在中间,越听越不对劲, 不知为何感觉自己碍眼得很,一闪一闪,散发着电灯泡的气韵。悄悄、悄悄地朝后退了退,给他们两人让开吵架的空间。 时而看看花朝,时而又看看扶岑, 感觉无比的微妙。 一个愤怒纠缠,泫然欲泣, 一个风流疏淡,无情抗拒。 所谓“老友“之间,看上去纠葛颇深,感情颇浓的样子。 该不会……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花柚脑子空了一瞬,忽然从乾坤囊里摸出一面给僵尸们化妆用的小铜镜来,往里头望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她心更乱了。 那个少年,怎么和她长得还有点像呢? 嘶哈。 怎么办,脑子里有剧情了。 …… 也许是顾忌这在场的人多,扶岑最终没有和那个少年吵什么, 起初争辩几句之后,见她退开一些,神色微妙,两人便同时住了口。脸色各异地又待了会儿,最终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花柚被扶岑牵着,一路默然无言。 她感觉自己窥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想问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最后还是扶岑先提,轻轻揉了揉眉心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他会突然失态。本来只是想见一面的,不想惊着你了。” 这话起得,就很有故事感。 人家好好一少年,怎么突然就会失态了呢? “啊,那倒没事,” 花柚眨巴眨巴眼,旁敲侧击地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少年,长得很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扶岑一直拉着她的手,走在前头为她掌灯, 闻言脚下倏然一顿,停了下来。 “你觉得他眼熟?”扶岑回头,重复了一遍。 花柚心说那能不眼熟吗,和我长得老像了,简直就性别不一样。 “是啊。” 扶岑眉心微微挑起些,桃花似的眸,专注地盯着她,轻声:“那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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