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辱?” 闻渊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重复了一遍,然后歪着头看着折卿道:“师尊觉得这样就算羞辱吗?” 折卿错开他的目光,淡淡回答:“算了,跟你讲不通道理。” 闻渊的眼神瞬间沉下来。 他阴沉的开口,带着不易察觉的冷笑:“是啊,堂堂折卿仙尊和一个魔族当然讲不通道理了。” “你说是不是?” 折卿似乎不想继续和他的谈话了,他转过身想往塌边走,手腕却一把被闻渊攥住了。 折卿回头,赫然发现闻渊的眼睛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全红了,印堂间魔尊的印记正隐隐约约的浮现出红光。 折卿心下一惊,他说的话刺激到他了?难道这是闻渊极度发怒的表现吗? 虽然他也觉得自己刚才对闻渊的态度确实有些过于冷漠了,但是,他说的也确是事实,没有人被欺负着还要感恩戴德。 虽然……他只是觉得心里难受。 折卿抿了抿嘴唇,看着闻渊那不依不饶的样子,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很少在闻渊面前自称为师。 闻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他一手养大的,总称为师让折卿觉得他们的距离过远,那些年,他总想和闻渊更好的交流,因此就成了习惯。 折卿道:“虽然现在我不是你的师尊了,但是,好歹咱们以前也相处过那么多年。我虽成了阶下囚,可那些在地牢里的时日你罚也罚过了,气也出了,如今你若还是觉得不解气,大可继续折磨我。” 他轻声道:“就当是……补偿你。” “可你这样做,”折卿动了动右脚,锁链发出一阵轻响,“让我觉得很难受。” 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宁可闻渊怎么报复他,他也不想这样,被他囚在深宫,时不时听他三言两语的讥讽。 闻渊赤红的双目定定的看着折卿一开一合的红润嘴唇,这几日,折卿没有以前看着那么瘦弱了,被他稍稍养胖了一点。 听他说完,闻渊沉静了几秒,后退一步,然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很不正常,折卿心跳加快了几秒,好一会儿闻渊才停下来,他脸上的神色竟是悲怆和疯狂。 闻渊的眼角微微发润,他忍着滔天的想要摧毁一切的欲望对折卿道:“师尊,我再问你,你觉得这便是羞辱了吗?” 折卿看着他没有回答。 闻渊说道:“……你知道我在魇域的那三百年,是怎么过的吗?” 折卿瞬间有些心慌,他最不愿的就是闻渊在他面前提起从前。 那时,他被折卿一剑穿心,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起先是无尽的海水,冰冷刺骨,水就从我伤口里淌进去,好疼啊,我呼吸不上来,却眼见着自己向下沉到未知的地方去。” “魇域的土地寸草不生,我躺在上面动不了的时候就在想,这辈子,居然要在这个地方化为白骨。” 折卿听他一字一句的说着那些他没有亲身体会过的遭遇,听着他的话,却疼在自己心上。 “你知道吗,魇域好多远古妖兽啊。” “他们闻到新鲜的血的味道全都发狂了,那时我勉强支撑起身子,随便捡起手边能拿的东西就和他们生死搏斗。” “好多次,我就要站不起来了,血就要流干了,没力气了,就在想,折卿,你如何能这般狠心。” 折卿被他说的受不住了,心疼的仿佛在滴血,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忍着泪水不流下来。 “不过好在,我就像有神灵庇护一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觉得,或许是上天眷顾我命不该绝。” 那个时候的遭遇竟被闻渊简简单单的几句话描述了出来,折卿却可以透过他的话中想象到闻渊当时的绝望和生死一线。 可那的罪魁祸首都是他啊。 是他刺了闻渊心口一剑,是他将他打落魇域,是他让他独自一人在那个寸草不生的地方遭受了三百年的苦楚。 他能想象的到,一个重伤将死的人,究竟是怎样与那些妖兽缠斗,又是经受了多少残忍的磋磨才能到如今魔尊的位置。 整整三百年。 闻渊的声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癫狂了,他逐渐平静下来,对折卿道:“师尊看见我眉间的印记了吗,后来我也知道了自己的本体是上古魔兽,也许就是这样吧……当初刚掉落魇域的时候,才得以在那些妖兽口中保命的吧。” 折卿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是他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也终究没有吐出一句话来。 好半天,他才睁开眼睛,那双昔日漂亮的眼眸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膜,却显得他此时脆弱的楚楚动人。 “……你恨我吗?”
第十五章 闻渊没有说话,静静的望着折卿,看着他的师尊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落下泪来。 他沉默的伸手扯开衣领,衣扣被一颗颗解下,闻渊露出了赤.裸的胸膛,那心脏前的一大片皮肤令折卿的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一道疤痕赫然印在那蜜色的胸膛上,狰狞着沿着肌肤的文理蜿蜒扭曲,形容恐怖,可想而知当时这道新鲜的剑伤是多么的惨烈。 那伤疤上生长了奇异的纹路,呈暗红色,一大片覆在心脏的皮肤上,像恶毒的诅痕亦像缭绕的罪火。 闻渊轻声开口,声音却带着沙哑,他说,师尊,你看看。 三百年了,疤痕未消。 闻渊并没有用任何可以消去疤痕的药物,就任由那丑陋的伤疤横在他的心上,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去发生的事。 他拿起折卿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却忽然发觉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在微微颤抖。 闻渊笑了下,道:“原来师尊也会害怕吗?” “早就已经不疼了,只是看着可怕而已。” “师尊哭什么呢?这不是你亲手刺的吗?” 折卿低着头,掌心下是闻渊温热的皮肤,那疤痕凹凹凸凸,印在他的掌心,刻在他的心里。 折卿哽咽道:“阿渊……我对不住你……” 闻渊说话的语气有些风轻云淡,像是完全不在乎了一般:“师尊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没用的,没用了,事情早已发生过,除了物是人非,空留遗憾之外,什么也没有。 闻渊放开折卿的手,摇头叹道:“师尊的心……真狠啊。” 他至今仍清清楚楚的记得堕仙台那一天,他的师尊是怎样毫不留情,怎样泯灭人性,将那长长又冰冷的剑身,插进他的心里。 在魇域三百年受的苦,都比不上折卿刺的他这一剑。 闻渊又道:“仙魔大战那日,是三百年间我第一次看见你,你知道当时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折卿抬起头,泪眼朦胧,任由闻渊轻轻为他擦去眼角的水渍。 “我心里想……折卿,怎么这么瘦啊。” 闻渊率领千万魔军进攻仙界的时候,一心只想,一定要把那个三界伪善之地狠狠踏平,要抓到那个不近人情的折卿仙尊,要好好报复他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怀揣着这个目的,也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孤身一人得以在穷凶极恶的大荒魇域活下来的支撑和信念。 折卿,因为折卿,只因为那个人,带他抓住他,一定要好好泄愤。 然后他在战场上看见了他,那人一身白衣飘飘,衣摆染了血,却依旧风华绝代。 一如从前。 那一瞬间,闻渊的心里空了一瞬,无数残忍恶劣的想法烟消云散,看着折卿的身影,他只想到,他的师尊,怎么又瘦了啊。 他一定又没有好好吃饭,为什么会瘦这么多……他会杀他,难道就不会照顾自己吗? 闻渊轻轻摸了摸折卿肩上的伤处,那里还裹着药布,他问:“还疼吗?” 折卿含着泪一个劲的摇头。 闻渊道:“其实,我本无意伤你的,可你的修为居然下降了那么多,我刺过去的时候没有想到扶微剑居然挡不住。” “师尊,你究竟修炼的什么术法,居然会走火入魔反噬到这种程度?” 仙人没了修为几乎等于没了半条命,折卿现在跟他以前的实力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折卿小声支吾道:“其实没什么……可能心绪不专。” 闻渊道:“师尊,你觉得我会信吗?” “师尊撒谎的时候都不打草书的吗?” 折卿一惊,心想,难道闻渊都知道了?就看见后者望着他的眼神中带着审视,似乎他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无所行遁。 折卿听他道:“你每次说谎,眼神都飘忽不定,声音小小的,一副辜负了谁的样子。” 说到辜负,不就是指闻渊自己。 随后闻渊又道:“算了,既然师尊不想说,那我也不再问。” 折卿犹豫了一会轻声道:“我会告诉你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谁知闻渊却冷笑了一声开口:“也许师尊哪天想说了我却不想知道了呢。” 折卿噎住了,他抿住嘴唇,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对不住……” “我说过了,对不住,有用吗?” 闻渊忽然又有些激动:“师尊可以狠心杀我,而我却对你念念不忘,三百年思之如狂,见了面也不想伤你,就算抓了你,把你关进地牢也……” 闻渊一下子停住了,再没继续说下去。 本来闻渊是打算好好报复一下他的,十八般刑具都差人准备好了,可当下人把那些骇人的刑具一一呈上来的时候,他却犹豫了,最后烦躁的挥挥手让人撤下。 最终只是把折卿关了几天地牢,天知道他自己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强忍着不去地牢看他。 他在心里想,闻渊啊闻渊,你可真是犯贱。 对待一个仇人,人家领你的情吗?除了会说对不住还会怎样?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看折卿受伤,舍不得他疼,舍不得他难过,他算是彻彻底底栽给了这个人。 从遇见他的那天开始。 其实,他才是折卿的阶下囚,是他囚住了他的心。 闻渊道:“师尊,我把青玉镯上封印你修为的禁制解开了。” 他顿了顿开口:“医官说,你伤没好,再加上经脉受损,长期封印修为会导致经脉阻塞,更不利于你的身体。” 他至今都记得医官给折卿第一次诊治时,折卿的身体状况到底有多差。 折卿静静听着他说话,沉默了一会才问到:“你不怕我逃走吗?” 闻渊扯了扯嘴角:“怕啊,所以,就给师尊带了锁链。” “不过,既然你修为恢复了,可以召剑,扶微剑又是一品灵器,就算修为只有五成,对上这玄铁,估计劈几下也能劈断。” 折卿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想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弄这一条锁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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