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寂也跟着朝下看了眼浔塘河。 “这个河……”风吹得大,祁陵睫羽一颤一颤的,他说:“我去魔族之前,都是在这里过的。” 樊寂将人搂紧,“别看下面了。” “但那时我不记得。”两人飞过了浔塘河,祁陵管自己道:“父亲讲,我一直都生活在魔族,我便信了。” 樊寂静静听着,不明白他讲这些话到底是要说什么,自己虽不想听,却也没阻止他。 祁陵说完上面的便沉默了一会儿,见樊寂似是没说什么,才抿了下唇,终于说出口:“……其实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叫季泽。” 樊寂想到什么,在一瞬间颤了下指尖。 祁陵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樊寂听:“尊主已经见过他了。” 他接着又道:“我虽不明白他为何这般记恨我,但他这个人其实不坏,口口声声说着想我死……”祁陵感觉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在发抖,一抬眼便见樊寂沉着脸,似是他方才那番话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尊主……” “……”樊寂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无事,你继续。”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祁陵却再了解这个人不过,不敢再讲下去了。 两人沉寂了许久,祁陵低着头想季泽的那些事,突然又听到身边人说:“继续讲。”这声音夹了那么几分不容易辨别出来的烦躁,祁陵最开始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所讲的。 “季泽……”祁陵抬眸看樊寂的脸色行事:“我似乎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却又几次下不去手。” “尊主,其实解封玄机扇……” “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樊寂打断他,冷笑一声:“本尊早就知道。” 祁陵看他:“什么?” 知道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用预知力都没能看到这件事的原委。 祁陵望着樊寂,想要听他的回答,而对方却只是笑意渐渐收敛,并没有给出他想要的回复。 下一秒,祁陵用预知力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先下去。” 樊寂愣了一下,没有多问,在下面的林子里随意降落。 没过多久,从这片林子的上方便飞过了众多的修士,他们前去的方向毫无疑问是魔界。 祁陵仰头喃喃:“……这么快。” 他们怕是来不及赶回去。 原以为人族行动还要一两日,没曾想竟是这么突然。祁陵皱了下眉,这些修士虽没有琉璃弓,可人一多起来,也势必不是好对付的。 更何况,魔族的实力他比樊寂要清楚,这么多人,魔族若要胜,恐怕会损失不少。 “尊主。”祁陵想再问问他什么看法,一回头就被樊寂重新攥上了剑,“……” 原先要说的话被他憋回去,换了种说法:“现在这样,尊主还要回去吗?” 若是回去,定然不会好过。 祁陵:“尊主可以留着,我……” 樊寂拿手抵在他唇上,“别说话,你想我留着,你回去?”他冷笑一声,“若真是如此,那魔族断然一日都撑不过。等你徒步走到魔界,那里早就成了一片荒芜。” 祁陵这才想起来他不会御剑,在魔族的时候,从来都是徒步行路。 “本尊好歹是魔尊,说到底比你要强一些。”樊寂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就算知道这回敌不过,本尊也还是要回去的。魔族越是如此,那些自诩正道的人就越是猖狂。责任在身上,即便明知结果,也不能逃避。” 他抱紧了祁陵,睁眼看着地上盖雪的草地,眼神微恍。 “……这不是大祭司教的吗?” * 两人隐匿了周身气息回魔界,那里两族的斗争已经开始,祁陵见魔族处于不妙,却被樊寂拉着先去了另外一处地方。 “尊主,事情有轻重缓急,既然回到魔族,你该先去入口抵挡那些人。”祁陵被樊寂拉着进入小道,魔族的人都去入口对付人族了,两人再稍加隐匿,并无人发现他们。 “你带我去哪?”祁陵越走越发现这路很熟悉,也认出了这是通往那棵桃树的路。 祁陵不明白尊主为何要带他来此,一年前他回魔界时便感应到这棵树已经枯萎,便也没有来此处看一眼。 两人走着小路拐了好几个弯,同魔界入口那处的喧嚣比起来,这里便显得静谧许多。 桃树枯了,是衰败的深褐色,周围湖泊里的水也早已干涸,呈现一派萧瑟。 樊寂站在湖边,看着那棵桃树没有讲话。祁陵见他手指微攥,像是在隐忍什么,赶紧上前两步到他边上,说:“不过是一棵树……” “什么叫不过是一棵树?”樊寂突然打断他,声音很冷静,但也藏着深不见底的怒意,“这可是从前你最爱待的地方……” 祁陵沉默片刻,低眸道:“我离开以后,这树没有灵力供养……”话到一半,他又转道:“不管它了,这样子也救不回来。”他拉住樊寂的手要往回走,“人族在入口那,我们还是……” 樊寂突然甩开他的手。 祁陵愣了下,回头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他。 樊寂低着头,碎发挡住前额,祁陵见不到他的神情,只听到那人的声音:“你怎么可以这么讲……”
第73章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讲。 樊寂手指攥得发白,甚至指甲也嵌进了肉里,整个人都在发颤。 祁陵愣住了,不知樊寂这是怎么回事。他上前查看,樊寂却突然一甩手,将他困在了一个结界里。 “这……”祁陵一拳打在结界上,被上面的灵力弹了回来,他看向樊寂,目光茫然,却又带着猜到对方想法的害怕和惊诧,连声音都染上了些许不敬之意:“你这是要做什么?!” 樊寂看了眼祁陵,转身喃喃道:“你不可以这样讲这里……” 祁陵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樊寂道:“现在的魔族打不过那些人,你也打不过。” 祁陵大抵是确定了他想要干什么,跟他想的一样,他两手打在结界上,“你以为你就打得过吗?!樊寂!” “你早就想好了吧。”樊寂低着头冷笑一声,“想着回来,用玄机扇去对付那些人。”他抬眸,直直看向祁陵,一字一顿:“本尊不同意。” 祁陵对上樊寂的眸子,他顿在原地。不是因为樊寂说出了他心里的打算,而是那双眼睛里的星子在坠落,失去了原有的光。 此一去势必战败,他这样,像是在做道别。 可只有琉璃弓才能令魔尊死去,就算被捉住,那些人也是杀不死他的,他这样的像真的生离死别的眼神,祁陵不懂。 见着这样的樊寂,祁陵觉得心口的伤又疼了,他强忍下眼里的泪花,笑说道:“你又没有预知力,怎会知道我想用玄机扇?樊寂,快放我出去。你以为你放我在这里就能保住我吗?你若败了,我一样逃不出这里。” “……走了。”樊寂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远去,缓缓道:“此处有禁制,就算那些人破了魔族,也绝对进不来。” 祁陵又是一愣。 此处有禁制,为何他不知晓?他每次都随意进来,并未发现什么禁制。 “本尊花了几十年时间下的禁制,那些人一时半会打不开。”樊寂笑了声,落在祁陵耳中,却多了一股凄然的味道,“禁制坚持的时间……应该够大祭司解开这结界了……” 到那个时候,这场对决应该也结束了。 “在结束前你别出来。”他顿了顿,眸子黯淡,声音温和,却是逐渐轻了下去:“……你会害怕。” 祁陵看着樊寂的背影,不停砸在结界上:“樊寂!” “樊寂——!!” 那个人终是没有回头,祁陵喊得嗓子又疼起来,捂着喉咙咳了许久。 眼里有水,他分不清是最后没忍住哭出的还是咳出来的,抬手擦去才清了视线。 祁陵用预知力去探外面的情况,却只见到模糊的一片,这里正如樊寂所讲的被下了一道禁制,而先前那些时候,这禁制大抵是被隐藏了起来,知道这一刻他周身的这道结界打开,禁制才被开启。 祁陵试了好几次无果,最后灵力都会被这结界弹回来打到自己。 他遥遥望向那棵树。 魔界寸草不生,唯有这株桃树是靠着他每日的灵力滋养才活着。他一走,第二日便马上失却了原先的生命力,开始掉花,第三日开始掉落叶片,第五日只剩下光秃的树枝,等到第九日,便是完全枯死了。 祁陵看了那树许久,想起他与樊寂在那树下一起待着的事。他记得樊寂与他说过,说他只有在这棵树下才会笑,他那会儿是从这话里听出来,原来少主是想看他笑。 从那以后,他会时常将樊寂带来这树下授课。 无他,只是因为他在魔族众人眼中的形象,与笑这个词实在是搭不上边。 樊寂是魔族少主时,他父亲面上还是魔尊,其实内里已经病得不轻,他那时便清楚,将来他教的这个人,会早早地上位魔尊。 魔界这么多人觊觎魔尊之位,他作为大祭司,自然是不能在外人面前笑,叫他们以为樊寂好欺负,唯有这样,才能稳住那些人,他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樊寂心性最是难以捉摸,一面喜欢看祁陵笑,一面又忍不住欺负他,觉得他烦。 祁陵却最是明白,樊寂嘴上说着不想学,其实心里比谁都想。 他是个要强的人,也是个直白的人,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想去保护,不喜欢的东西便随意践踏。虽嘴上说着要砍了这桃树,但其实最后都没能下得了手。 他喜欢这桃树,舍不得砍。 在这棵树下,樊寂与他的关系似乎总是会好那么一点,对方也愿意与他讲一些话,包括魔族为何分明都没做,却还是惹得世人厌恶。 祁陵想到这里,突然一下便慌了心神,目光直直地望着树下。就在那位置,樊寂曾经枕在他腿上,与他讲过魔尊一脉的秘密。 祁陵又重新凝聚起灵力朝结界砸去,每一下都弹回来,他乱了内心,不加技巧地盲目去攻那结界。 樊寂是魔族,他独自前往面对人族攻势,不是明知道此战会败,仅为了不丢魔尊的面子才去。 而是他想赢。他可以赢。 只要用那个法子。 他叫他别出来,会害怕。可祁陵顾不上这些,他手上被结界反噬的灵力打出了血,尽数滴落在地上。 祁陵坐在地上靠着结界,双目含水,又一次望向桃花树。 紧接着,他召唤出玄机扇,视线淡淡收回落到扇子上。 他张口无声说了什么,随后将另一只手盖上,放出了玄机扇内的亡魂。 * 祁陵破开禁制后便使用预知力看到了结果,还是晚了一步,樊寂用了那个法子,用自己魔尊一脉的灵力为引,让死亡之地的那些亡魂和鬼怪感应到,顺着血海逆流而上,成为他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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