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楚云委屈地皱起眉头:“我才没有……” “那你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吗?”顾清风给凌楚云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凌楚云摇头:“我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 顾清风也没再追问。 恰好,福顺端着粥走了进来:“少爷,粥好了!” 一阵桂花香弥漫开来,凌楚云又眉开眼笑起来:“桂花粥!桂花粥!” 顾清风接了粥,喂凌楚云吃下,又给他喂了些汤药,最后塞了颗糖在对方的嘴里,哄着他睡了才叫着福顺走出了屋子。 “福顺,我问你,小云到底是怎么落水的?又是怎么回来的?”顾清风站在院子里,背对着福顺,双手负于身后。 福顺想了想,答:“那天少爷落水后,是一个丫头来报的信,然后是我带着家丁去把少爷救回来的。我们到河边的时候,正瞅着几个孩子乱作一团,就抓住了问话。那些小崽子就说,是少爷自己跳的河,说什么要找宝贝。” “他们说的?”顾清风转过头。 福顺点头:“是,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少爷已经在水里扑腾一会儿了。还好就在岸边不远的地方,水也不算太深,不然的话……”瞅了一眼顾清风森冷的表情,接下来的话,福顺没敢再说下去。 顾清风垂下眼眸:“福顺,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有谁欺负了小云?还有,是谁说我嫌弃他的?” 福顺想了想,掰着指头算:“李家的二小子,张家的那个,王大娘的孙子,还有朱屠夫家的那个小胖子……我那天瞅见,就他们几个。” 顾清风面无表情,双手缓缓握成拳头,这几个都是平日里在学堂就惯会欺负人的。只不过碍着他,从来不敢对凌楚云怎么样,趁着自己外出办事,这几个小鬼居然耍起阴招来了。 福顺用眼角余光瞅着顾清风的背影,心里直打鼓。这位顾家少爷自小就不是好惹的,虽说生的眉清目秀,骨子里却透着股狠劲儿,也就唯独对他家少爷有些特别。 “你去休息吧,我守着小云。”顾清风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屋里走。 福顺愣了一下,眨了眨眼,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回到屋内,顾清风在床边坐下,伸手抚了抚凌楚云的脸颊。 凌楚云睡得正熟,微张着嘴巴,发出小小的呼噜声。他的低烧已经退了,脸颊上却还是有一团红晕。 顾清风将手掌贴在凌楚云的额头,一缕红光若现若现,片刻之后,后者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 ————— 那天夜里,那几个欺负凌楚云的孩子都做了同一个噩梦,他们被人抓着脑袋不停的摁进冰冷的河水里,在床上哭喊着,却怎么也叫不醒,把家里搅得鸡飞狗跳,一夜不得安宁。 第二天,那几个孩子都仿佛真的在冰河里待了一夜一般,个个高烧不退,满口胡话,活活都烧成了傻子……
第五十九章 前尘(五) 大红的喜轿经过长街,迎亲的队伍停在了红木的大门前,新娘被喜婆搀着,跨过门槛,在一片乐声之中钻进了轿子里。 喜婆满面笑容,一挥手绢,扬着嗓子叫到:“起轿咯!” 唢呐声响,轿夫半蹲下身子,腰上使力,那顶喜轿便摇摇晃晃着被抬了起来。 凌楚云坐在迎亲的高头马上,一身红艳的喜服,胸前还有一朵鲜红的绸花。他刚及弱冠,还带着一丝少年的青涩,坐在那高头大马上,怎么看都有些违和。别人家迎亲的新郎都是笑意盈盈,他却面无表情。 “这新郎官儿怎么回事?” “咳,怕是瞧不上这小门户的,可有什么办法,总得给他爹冲喜不是?” “话说回来,这凌员外也是家门不幸,生了个傻儿子,自己又一病不起,唉……” “谁说不是呢。这冲喜的法子也不知道行不行,要是不行啊……” “快别嚼舌根了,当心让顾家少爷听了去!” 围观的邻里七嘴八舌,早就议论开了。 凌楚云淡淡扫了一眼那些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他垂下头,脑袋里都是顾清风看着他的样子。 今早出门前,那人就站在院中,静静凝望着他换上喜服,戴上红花,被人推搡着爬上那高头马。凌楚云本想与他说些什么,可顾清风却转身走了。 “我也不想的……”凌楚云越想越委屈,撇着嘴嘟囔。 凌员外身体欠安,原本想着不过是个寻常的毛病,请了大夫医治,可谁知道这看着看着不仅没见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从年前拖到年中,凌员外居然卧床不起了。城中的大夫看了个遍,怎么也找不到病根儿在哪儿。 眼见着凌员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就有人提了“冲喜”这个法子。凌夫人也来不及多想,托媒人讲了一户本分人家的姑娘,着急忙慌就给凌楚云把这婚事定了。凌楚云愿不愿意,他想不想,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不过是个憨傻的少爷,又懂什么呢? ------- 迎亲的队伍走过长街,一路上乐声高昂,轿子里的新娘子含羞带怯,憧憬着即将开始的新生活。行了喜礼,入了洞房,新娘子坐在床边,静静等着自己的郎君。 华灯初上,凌家的院子流水席还在继续,一片繁华景象。谁也没有在意,那顾家的少爷走进了喜房。 听到开门声,新娘子略有些紧张,却也不好说话。她垂着头,从喜帕的缝隙看过去,只见一双靴子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你不该答应这门婚事。”顾清风站在新娘子的面前,面无表情。 新娘子怔了怔,她皱起了眉头,咬紧了嘴唇。果然是如同街坊们说的那样吗?这凌家少爷看不上她。 “他时日无多,你嫁他,会误了你自己。”顾清风叹了口气。 听闻此言,新娘子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她的郎君。她壮着胆子,低声问:“你……你是谁?你不是我夫君……你,你想干什么?”即便努力压抑,她依然掩藏不住颤抖的声线。 顾清风往后退开一步:“我不想干什么。他这一生,本就没有什么情缘,你与他的这道缘分,是凌家强求而来。凌老爷的身体再过不久便会痊愈,而你,也注定这辈子要独守空房。” 新娘子瞪大了双眼,这人到底在胡说什么?!她一怒之下,猛地站起身来,伸出手,指向顾清风的方向:“你这个人!到底在胡说什么?!我……我夫君刚及弱冠,正是当年,他就算有些憨傻,也是个善人。我与他自是有缘才会成亲,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触我的霉头!你……你再不出去,我……我就叫人了!” 顾清风见着这新娘子气得发抖的样子,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新娘子喘着气,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发火。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重新坐下,小心翼翼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喜服,心中还有对自己夫君的期望…… 可是那一夜,她真的如那人所说,独守空房。 没有人来掀她的盖头,没有人来与她行周公之礼,她就那样穿着一身喜服,盖着盖头,在布置喜庆的婚房中,独坐了一夜。 ------- 第二天,凌夫人的一声哀嚎划破天际,原本应该在婚房中醒来的凌楚云却漂浮在后院的水塘里。 那新娘子听了消息,掀了盖头就冲出了房门,来到水塘边,看着已经被人打捞上来的凌楚云的尸体,顿时晕厥了过去。众人又忙着去照顾她。 与此同时,与凌家一墙相隔的顾家,亦是沉浸在悲痛之中,顾家少爷竟也落水而亡。 仅是一夜,喜事便成了丧事,两家的独子双双离世,毫无征兆。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有说这两家公子其实是分桃断袖,眼见着凌家少爷成亲,二位公子便双双殉情。也有说这新娘子命格太硬,刚过门就克死了自己的夫君,连带着把邻居也害了。还有说这凌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东西,沾惹了不干净的污秽之物,才会如此家门不幸。总之,二位少爷的离世,给整个柳家堡都增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出殡那天,凌、顾两家,四位长辈一瞬苍老,由佣人搀扶着才勉强能够站立。他们强忍悲痛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坟墓,却也只能说一句“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 此一世,凌楚云衣食无忧,生活富裕,他成了亲,却在新婚当夜落水而亡。他死后入土,不知为何魂游天地之间,游荡许久,对身前之事记忆模糊。 顾清风凡胎离世,神魂归位,他被女娲点化,回到幽冥地狱,为自己三千年前所犯下的过错赎罪。
第六十章 前尘(终) 从北泽腾蛇神殿回来之后,凌楚云已经昏迷了数日。 整个阎王殿内的气氛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感,顾清风守在凌楚云的床边,面色凝重。四大鬼差在一旁站着,也是一言不发。 白无常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顾大人,如今该怎么办?” 顾清风闻声,垂着眼眸,眉头紧锁。该怎么办?他也想知道,此刻到底该怎么办。他也曾试着去重新封印,但都失败了。他知道很多事情已经不在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但心中总还是有那么一丝侥幸。 见顾清风不言,黑无常将白无常拉回来,对他摇了摇头:“小白。” 白无常仰头看向对方:“可是……” 黑无常再次摇头:“顾大人心中定是由锁定夺,你不要多言。” 白无常叹了口气,退到一边。 就在此刻,昏睡中的凌楚云竟有了一丝反应,他的睫羽微微颤动了一下,手指也动了动。 顾清风心头一颤,立刻握紧了凌楚云的手掌:“小云?小云?” 四大鬼差也不禁跟着紧张起来,缓缓走到床边。 “魁……役……”昏睡中的凌楚云发出一声呓语。 顾清风凑过去,才听清他在说什么,登时皱起了眉头。 然而,过去许久,除了那一声呓语,凌楚云似乎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意思。他依然紧闭双眼,紧锁眉头,双手下意识握成拳头。 “小云!”顾清风察觉出不好,试图唤醒陷入幻境中的凌楚云。 “怎么回事啊?”白无常拉着黑无常的衣袖,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黑无常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边安抚着白无常,一边问道:“顾大人,如何?” 顾清风此刻正结印施法,他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我设在小云体内的封印已解,如今,他沉浸在过往的幻境之中,若不能将他的神魂从幻境中唤醒,只怕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花了三千年,日夜守护,才让这人生出自己的神魂来,绝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小白小黑,牛头马面,助我结阵,稳住小云的神魂,将他唤醒!”顾清风咬破自己的食指,于指尖挤出一滴鲜血,点在凌楚云的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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