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情愿就算了。我觉得这地方不错,任务顺延就顺延吧,反正还有你在这陪我。” 小冤家想起系统的夺命连环call,趾爪一抖,直直坐了起来:“不要脸。” 方雀睁开一只眼:“说得好。” 下一秒,方雀就被一大团布活埋在床。 琉璃珠串碰撞而出的脆响在耳边久久不绝。 小冤家:“下不为例。” 方雀掀起布料,拎在手中仔细端详,心道下不为例也下了多回了。 小冤家找来的衣服并不是新的,衣服袖口有很明显的磨损,前襟结着一道道晶莹的盐粒,依稀散发着海水独有的鲜腥味道。 方雀将衣服拉到身上,大概比了一下,下裳和袖摆都长出许多,不过卷一卷应该能穿。 衣服里还裹着一张面具,面具纯白,只粗略勾了下眉眼、鼻梁,没有多余的装饰。 方雀拿起面具,透过其上的孔洞看小冤家:“这也是翰白宗的服饰之一?” 小冤家半死不活地嗯了一声。 方雀转了转面具,心道奇怪。 她从来没有见过翰白宗弟子戴过这种东西……还是说,这面具有另外的讲究? 方雀捏了捏眉心,放下面具,开始整理珠串。 珠串是用细线穿成的,如今纠缠在一起,打了无数个结,方雀拆着拆着,拆出了一件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一方私印,吊在某串琉璃珠的末尾。 方雀将它捏在手心里,翻过印底。 私印被磕掉了一个角,露出内里青白色的玉质,印面刻着两个字,笔画的沟壑间,还有残存的红色印泥。 每色。 方雀抬起眼,将私印向手心里又推了一点。 印面有损,不是每色,是海色。 这是海色的衣服。 方雀看向小冤家:“你把别人的衣服拿给我了,人家穿什么?” 小冤家将头扭过一个诡异的角度:“不用担心,他已经很久不在了。” 方雀眼皮一跳:“不在了?” 小冤家:“嗯。系统里查无此人,兴许是……死了罢。” 它一面说,一面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桀桀”的怪笑。玖拾光整理 方雀缓缓收紧捏衣角的手指。 拳头硬了。 . 这晚,何山又一次梦到了那个短发的背影。 她的发细密如荇,阳光打在上面,泛出融融光泽;她继续向前奔跑,依旧同何山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何山忽然很想看看她的脸。 . 翌日,晨光大好。 方雀扣上面具,推开房门,肩头的琉璃串哗啦啦地响了一阵,她的手扶在门把上,一时竟不知该往何处落脚。 面前的地不是地。 天井里没有铺砖,露出一片均匀而浅淡的蓝色,蓝色之上涌动着一团团雪白的雾气,雾气中有鸟雀贴地疾飞。 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将天空搬到了地上。 方雀下意识望天,微微眯起眼。 果然,天也不是天。 头顶上的空间被割裂成一方方斑斓的色块,色块会反光,就像有一层玻璃覆于其上;色块与“玻璃”之间相隔数十米,且在玻璃下微微晃动,那番光景,让人联想起海水中的珊瑚礁群。 入耳仍有海浪之声。 小猫头鹰的呓语从桌子底下传来,方雀低声骂了句小冤家,抬靴迈入天井。 雾气透过靴面,扑上脚面,又凉丝丝地钻入四肢百骸。 东厢房落了锁,何山一大早便出去了。 院门前的小路清净非常,方雀沿着它向前走,遑论人,就是建筑,也只遇到孤零零的一座。 那栋建筑低矮,房门紧闭,小小的窗子里涌出一股股白烟,白烟遮住了方雀的视线,她站在小路上,看不到房内的光景。 方雀多扫了那建筑一眼,便匆匆与其擦肩而过。 一大早出门的何山,此时正站在这栋建筑中。 他身周围了一圈翰白宗弟子,弟子们低着头,偷偷揩着冷汗。 他们属实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居然能在点满三味真火的炼丹房里,被冻得瑟瑟发抖。 为首的弟子忖了一会儿,拱手及眉: “仙师,情蛊乃是禁术,真的无解。” 何山凉嗖嗖地瞧了他一眼,回话弟子的后颈随之一紧。 何山:“莫欺我。” 回话弟子一咬牙:“仙师,这是翰白宗之秘,弟子今日同您说了,您……” 何山:“放心。我只为救一人而已。” 回话弟子抬眼:“救人?” 何山:“嗯。” 回话弟子:“仙师,情蛊是诅咒,救不得。您要救的那人,想来中的是子蛊。只有子蛊会给人带来痛苦,母蛊不会。子蛊可以在体内转化成母蛊,但在此过程中产生的新的子蛊,必须在一定时间内转寄他人。说到底,不过是将痛苦转移给他人罢了,其间的诅咒永远存在。” 回话弟子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何山的表情。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面若霜雪的年轻仙师在听完后,居然松了眉眼。 就像是终于寻得了救命的解药。 何山垂眸:“多谢。” 言罢,他抬靴走出丹房。 满屋弟子送走了这尊“大佛”,回来又点了好一阵的三味真火,才让丹房重新暖和起来。 没有人瞧见“大佛”塞在袖子里的那对兔耳朵。 . 小路绕开宗门核心,拐进一片辽阔的平地,平地上没什么人影,远远地,能看到路边倒着一丛细长的乱草,乱草边放着一把铁锨。 “乱草”就是传说中的凤尾竹苗。 方雀拾起铁锨,抬头一瞧:不错了,头顶上的天空泛着香芋色,一条条白色的横纹从其上平推而过,偶尔还有几个漆黑的影子在中间穿行。 方雀如今,正在紫色的天空下。 她环视一圈,并未见到什么兔公子的身影,目光又落回到她手中的铁锨上。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锨头入泥的一瞬间,方雀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 那调子很奇怪,像是某种古语。 平地之上,凭空现出千百个半透明的影子,影子四处晃着,慢慢化为实体。 传说中的兔公子出现了,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大群。 它们体型和人相似,头顶生着一对粉色肉锥,肉锥光秃秃的,依稀挂有几根白毛,看着像没拔干净毛的鸡。 方雀有些反胃。 真实画面果然比文字描述更有冲击力。 兔公子们来来往往,像是在逛一个热闹繁华的集市,可这块平地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是方雀该关心的事。 找一只没有板牙的兔子并不算什么难事,不过前提是,兔子们不戴面纱。 方雀扶着铁锨,看着满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大兔子,兀自凌乱。 它们的面纱长至膝盖,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们的板牙也…… 方雀晃晃脑袋,将铁锨架在肩上,步入兔公子之列。 我们的宗旨是,干就完了。 骚臭味扑面而来。 方雀按紧面具,侧着身子艰难穿行。 她看到那些轻薄的面纱在微微颤动,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其后传出。 兔公子们在交谈。 晃动的面纱贴到其后的物件上,勾勒出一条条长而细的锥形,而那锥形真的有及膝之长。 方雀看着,隐隐觉得后颈发痛。 她立在兔群中央环视一周,目光扫过某个方向时,眼皮忽然微微一跳。 刚刚转走的目光又自动打了回去。 那个方向上,有只兔公子与众不同。 旁的兔子都顶着一对秃耳朵,而他,却生着一对雪白的长耳朵,长耳朵从中间位置发生弯折,楚楚可怜地垂下来,看上去毛茸茸软乎乎,其上还荧着一层薄薄的太阳光。 何山的唇角在面纱之后,抿成一条直线。 他杵了一阵,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了扶头顶的发箍,手背蹭过垂感极好的兔耳,兔耳随之抖了一抖,与此同时,一股羞赧异样之感猛地涌上何山心头。 他依旧站得笔直,周身却难以抑制地起了颤栗。 为什么会这样?这东西难道不是只是发箍吗?为什么会像真的长在他身上一样? 而且还……这么敏感。 他抬眼,却见一名戴着纯白面具的“翰白宗弟子”,正跨越兔海,向他而来。 何山头顶的兔耳不受控制地竖起。 那弟子扛着把铁锨,停在他面前仔细打量—— 这只兔子的面纱下,没有板牙的轮廓。 何山不喜欢被这样打量,他皱着眉,望向远处,不多时,手中被强行塞进一根冰凉凉的东西。 铁锨。 何山:…… 他真想给面前人一铁锨。 丢掉烫手山芋的方雀并不知道这位兔公子是何师兄,更不知道她的何师兄正想给她一铁锨。 纯白面具神色木讷,面具下的脸却喜滋滋的。 方雀:“人说狡兔三窟,你应该也会挖洞吧?” 她的声音被困在面具之中,听起来闷闷的,全无本来的音色。 何山的脸彻底冻成了冰块。 方雀见他杵得笔直,好像被钢筋穿了脊骨一样,便试探性地去碰他的手腕。 何山:…… 他实在懒得动,等他想动了,这铁锨一定在面前人的脸上。 方雀见“兔公子”没有反抗,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碰上他手腕的指尖猛地下压。 锨头借着何山的手没入土中。 四下里的窃窃私语之声戛然而止,连面纱错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草地上忽然变得好安静。 无数双猩红的眼望了过来。 这边二人扶着一根铁锨,杵成了活靶子。 片刻安宁之后,距二人最近的一只兔公子忽然暴起,它一把拽下面纱,露出尖利的板牙。 板牙细长,就像挂在脸上的一把剑。 何山瞬间反应过来,他张手丢开铁锨,一揽方雀的肩头。 刺啦—— 板牙擦过方雀的小腿,带破了那里的衣料,血迹很快濡湿下摆。 方雀被扑得向前一跌,下意识抬手想抓点什么保持平衡,她指尖一勾,勾住了眼前长长的面纱。 面纱受力下滑。 完了,方雀心道。 何山也是这么想的。
第30章 海天一色(十五) rua了他的兔耳朵…… 面纱快速滑过何山的鼻梁、鼻尖、嘴唇。 何山立刻别过脸。 方雀始终紧盯着面前的敌人:它四肢着地, 背脊高高拱起,板牙上还流着新鲜的血。 它失去了人类的体态,完全是头野兽。 何山借着后退的动作, 抬手拉上面纱。 他将方雀让到身后, 丢开铁锨,伸出一条腿, 用靴底去抹刚刚被破开的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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