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闻言,稍稍扬起下颔:“潮升的金钥,可还在你身上?” 方雀按着袖里乾坤:“自是在的。” 池素:“那便可以再行进入。这金钥其实是个一次性的物件,一次期限为十五天,到期消失。且,若你如今再进,潮升内部的幻境层次会按此前的进度予以保留。” 方雀:! 好人性化,不愧是她的专栏。 池素说完,扬手一挥。 一道金色的巨门拔地而起,方雀用手上的钥匙一挨门身,那门便轰然而开。 方雀一脚迈入潮升,忽而身形一顿,转过头来,向池素拱手作别。 何山亦随之颔首。 二人没入金光之中,池素望着缓缓而关的大门,唇角笑意加深。 . 满眼墨色江山。 系统核心的大门孤零零地立在山水之中。 事不宜迟,方雀从袖里乾坤中掏出找回的零件,按入门扉。 零件与大门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何山上前一步,用无名指上的钢圈指环轻轻去贴。 一点柔光从指环中泻出,沿着雕刻的纹路流经整扇门扉。 刻纹自动凹凸相拼,整扇门倏而变得平整光滑,其上迸出的光华将二人笼罩其中。 这几秒的光景,方雀好像过了一辈子。 她不用抬手去摸,就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大力撞击着胸腔。 轰—— 大门错开一条缝隙,何山抓着方雀的手,引着她向前走。 他在白光中说:“手好凉。” 方雀:“有点紧张。你不紧张吗?” 何山:“些许。” 一切都很顺利,大门将白光隔绝在外,方雀稍稍缓了一阵,才终于看清系统核心的真貌。 双眼微微睁大。 她曾无数次猜想系统核心的样子,无外乎是像科幻电影里的太空舱,或者是像潮升一样,有着梦幻的空间和漫天满眼的程序代码。 可是,这些都猜错了。 系统核心的真貌是她从来都想象不出的样子。 她甚至无法描摹形容。 何山喉结上下一滚,滚出一个音节:“家。” 方雀抬眸,眼中有光亮一闪而过。 没错,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家。 这是个极宽阔的房间,除了进门处的操作台和墨蓝色的显示大屏以外,与高科技丝毫不沾边。 二人正对面是填满整面墙的落地飘窗,飘窗外有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阳光、青石板和几丛细竹,完全是个私家院落的模样。 靠窗置有一套软沙发,一圈书架和矮柜,还有几张细绒地毯。 再远离飘窗一点,放着一张铺的平整的大床,床头有两只并排的软枕。 床附近的墙上,挂满方雀何山的合影。 有穿着军装的他们,换上便衣的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撒欢的他们,吃同一支甜筒喝同一杯果汁的他们…… 有微笑的方雀、喝醉的方雀、还有挂在何山颈子上的方雀;有开心的何山、无奈的何山、还有偷亲方雀的何山。 时间在这面墙上停止,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定格于此。 尚未细看,方雀便觉鼻尖一酸,她为掩饰情绪吸了吸鼻子,却不小心吸出挺明显的一声。 何山垂头看她,眼角也有些干涩发痛。 方雀红着鼻头:“如果我还记得……” 如果她还记得,那该多好? 何山张手将她揽在怀里,揽得紧紧。 没关系,他找到她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们出了系统,我们一起去把从前到过的地方重新走一遍,把这些记忆一点一点补上……” 方雀借着他的肩头蹭了下眼角:“好。” 我答应你。 我们这次一定要一起离开。 方雀偏过头,退开一步:“我们,抓紧时间找找线索吧。” 何山尚有些不放心,方雀见他如此,仰脸冲他洒然一笑—— 她鼻尖红红的,眼角也是红红的,却竟可笑得这么明艳,好像沾水桃花。 二人分工明确,何山检查操作台,方雀走到书架边,去翻架上的书籍杂物。 她此前在翰白宗藏书阁见到了很多海色的练笔和大纲,而在这里,她找到了很多自己的。 只是,这些目前看来都没什么用。 她只能总结出,自己从前真是个严谨传统的作者,那么多稿子,全是工作相关,连张日记手札都没有。 她写了那么多别人,竟没有一点点是写自己。 几个小时下来,方雀看字看得想吐,她侧躺在沙发上,手从一侧垂下,落到软毯的长毛里。 她在想,按照她的习惯,重要的东西一般会放在什么地方? 她保持原有姿势,抬眼向上看—— 她会放在即使是休息时也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而从她如今的视角看去,正有一个手掌大小的绒布盒子摆在柜格中。 若从正常角度去看,这只盒子恰好被书本挡到,不留意就会错过。 方雀翻身坐起,伸手将小盒掏出。 盒子拿在手里很有些分量,方雀直接翻开盒盖。 入目是两枚金色肩章。 方雀看着它们,忽然认不出它们的来路。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成一片色块,她用一只手撑住头,她觉得难受,却看不清、听不见、也叫不出声。 她在那一瞬间,被某种力量强迫着,与世界隔绝。 失落的记忆好像翻涌的海。 . 方雀退伍后不久,便在学校的高级实验所里,再次遇到何山。 那是初春时节,何山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外边套着一件米色的长风衣。 他一手抱着资料,另一手插在风衣口袋里,迎面走来,衣摆在身后翻飞。 “你在这里读书?” 方雀挑起一边眉梢:“何教官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何山举了举手里的材料:“跟研究所合作的项目,我过来瞧瞧。” 方雀家境优越,人生得貌美,又学什么像什么,身边追求者络绎不绝,其间不乏出众人物,却竟没有一个能得到她的青睐。 与方雀独处时,何山曾问过她为何不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方雀默了一阵,没有用什么“时候还早”“专注学业”等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敷衍。 她转向何山,郑重其事地说:“因为,我在等你。” 少女完美得好像天上的月亮,可她向爱人告白时,也是纯粹真挚的,眸子里有光点忽闪,小心翼翼中掺杂着些难得一见的怯懦。 她真怕他会拒绝。 浑圆喉结上下一滚,何山匆匆垂下眼睫,什么都没有说。 二人僵立许久,入耳唯有树叶的摩挲声。 方雀转开眼,深吸一口气,扯起嘴角:“我开玩笑呢,你不会……” 话说至此,戛然而止。 她看到何山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忽然单膝跪在她面前。 他动作流利至极,似已在暗地里排演了千千万万遍。 方雀认出,他捧给自己的东西,是那对先驱者营特制的金色肩章。 何山仰头看向她,下颌线绷出流利好看的弧度: “雀儿,我不知你玩笑与否,我只能确认,我自己是情真意切的。”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里漏下,映得肩章熠熠生辉。 何山:“准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好吗?” 方雀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抬起一只手,搭在他的手心里,小声道: “好。” 这日,大英雄捧着自己最珍贵的功勋,与她求娶。 从今以后,先驱者营的传奇——夜枭,只为她一人保驾护航。
第79章 秋池鹤唳(二) 怎么处置他 方雀身为长女, 自降生以来,便为集团前程所累。 她被要求学习各类商务,参加数不清的宴会, 连神情和仪态都要被按在标准模子里复刻, 她要成为方氏最完美的继承人,就像个只会微笑的提线木偶。 后浪号事件, 她差点命丧大海, 可回到家后, 从保洁阿姨到她出任总裁的父亲,没有一个人问问她如何了,还能不能继续工作。 他们只会说: 回来就好。下一场宴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你要去见什么人谈什么项目。 方雀忽然觉得她命好轻。 外人只见她穿金戴玉,却不知她只有一副装饰精美的漂亮壳子, 她内里完全是空的。 十八年来,她始终按着别人的意愿长大,从来没有为自己做过一件事。 也没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于是她当着家族的面撕了名校offer,应征入伍。 可, 即便如此,她也始终没能脱离集团的控制。 自从她决心不做继承人后, 她便有意识地拒绝家族的资金支持。 她在读书时,便在写作方面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完全足够养活自己;她又将家族硬打给她的零用钱以家族的名义全部捐给公益事业,自己不动分毫。 她觉得, 自己没有花方氏的钱, 便不算亏欠方氏,她不想继承集团,他们总不能拿枪指着她让她上。 这一次, 她又错了。 他们真的能。 那晚,方雀在何山家里喝得烂醉如泥。 她赖在何山怀里,何山坐在地板上,倚着沙发。 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摆满了或立或倒的空酒瓶。 何山也喝了一点酒,但不多,他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好烫。 好烫的方雀拉着他的手: “我一手创立出的世界,在我心中是那样真实而鲜活,每每合上眼,我就能沉入它,窥见它的一角。那是一天中最宁静、最能让我感觉到安全的时分,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生活在那里,亲手触碰到那些血肉丰满的角色,该有多好……” 何山静静听着,没有回话。 方雀垂着头默了一阵,忽然一笑,笑出一点气声: “我胡说的,你别当真……” 她演技拙劣,即使勾着唇角,眼底的痛苦迷惘还是一个劲地向外涌。 她把自己灌醉后,才敢卸下所有防备,流露出一点点悲哀。 她的挣扎将何山的心刺得好痛。 何山环住她,用侧脸抵住她的发顶: “我答应你。我帮你实现你的愿望,好不好?” 方雀缩成一小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何山低下头,看着方雀的侧脸。 方雀合着眼睑,眉头微皱,眼睫稍稍颤动。 何山勾住她的膝弯,将人一把抄了起来。 他垂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你醉了,我带你去洗个热水澡,醒醒酒,不然明早起来头痛。” 他抱着方雀走进浴室,将人放在角落里倚坐好,自己走去花洒下试水温。 水声与水雾并起,整间浴室很快变得舒适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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