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有!” 苏怀走过来:“别担心,不过是个女子!” 赵捕头神色凝重,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就连袁大师这么厉害的人物,早些年都被魇伤了肺腑,差点就死了,他的咳疾到现在都没好!” 李万见赵捕头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袁大师在衙门又听不见,捕头你这么小声做什么?” 赵捕头瞬间红了脸,低着头走开了。 宅院内,藤蔓缠绕。苏怀坐在石桌边,一手撑着脑袋,等得几乎都要睡着了。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子时一过,从宅子深处传出来少女的歌声。 苏怀猛地清醒过来,靠在墙边打盹的衙役们也都站了起来,个个神情紧张。 郑西拿过火把,赵捕头强撑着,一挥手,对衙役们说:“走,去看看!” 红莲走到苏怀身边,苏怀仰头看他,从石凳上站起来:“要过去吗?” 红莲道:“走吧,这些人不是魇的对手。” 宅子深处有一方水池,池子边上种了几株垂柳,身穿嫁衣的少女坐在那里。 她看着池水里的倒影,一边用手指梳理自己的长发,一边唱歌。 她听见了脚步声,举起放在地上的灯笼,照了照:“你们是谁?” 赵捕头在距离少女大约十来步的地方停住了,抽出长刀,硬着头皮厉声喝问:“三……三更半夜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说:“我和不疑早就已经有了婚约,他却迟迟不肯娶我,我在这边等他过来。” 李万往后退了一小步,他躲到赵捕头身后,朝少女喊:“曹不疑在一年前便去了战场,他怎么会过来?” 少女闻言歪了歪头:“难怪我一直找不到他。”她突然站起来,一掌拍在树干上,哭喊道:“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抛下我!”瞬间枝叶飞散,大柳树被整个震碎了。 赵捕头往后退开,用胳膊挡住飞叶树枝:“你都……已……已经死了,不要……再执着了!” 少女僵住了,泪水留在脸上,她一双眼睛死死盯住赵捕头:“你说……什么?” 赵捕头一抬头正对上少女的双眼,他感到后背一阵凉意,几乎要瘫软下去:“你……你……已……” “住口!”少女突然暴怒,飞奔而来,举掌对准赵捕头惊恐万分的脸就狠狠拍了下去。 红莲从边上闪出来,剑影一晃,斩下了她的右手。 少女惨叫一声,退开到三步之外,她赶紧捂住伤处,手指间却没有血流出来。 红莲提着剑,一步一步朝少女逼近。 苏怀拦下他:“红莲,可以了!” 少女神情呆滞,盯着地上的断掌,喃喃自语:“我……已经……死了吗?” 红莲目光灼灼,偏头去看苏怀:“你让开!” 苏怀怒道:“够了,别再过去了!” 少女抬起头,悲伤地问赵捕头:“丞相府里红灯高悬,门窗之上贴满了喜字,难道不是为了我和不疑?” 赵捕头惊魂未定,双腿不停地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西举了火把走过来:“捕头,你没事吧?” 赵捕头抓着郑西的肩膀,摆了摆手。 郑西对少女说:“再过几天,便是曹府二公子的大喜之日,若是曹校尉回来,你应当可以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我……”少女颤抖着松开手,她低下头,看见伤口处一滴血也流不出来,还有周围散落一地的骸骨。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道深长的剑伤,嫁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体内的鲜血,在那时候便已经流尽了。 红莲用力推了苏怀一把,苏怀毫无防备,险些跌倒。 红莲趁机而上,一剑刺向少女。少女抬起头,“嘭”的一声,剑被钩镰枪格开了。 “你……!”红莲话没说完,少女突然咧了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向着背对她的苏怀一掌拍去。 红莲推开苏怀,一剑刺穿了少女的手掌。 少女生生把手扯出来,又对着红莲打去,红莲侧身躲开,反手对准她的脖子刺了过去。 “红莲,当心!”苏怀急忙去拉红莲,一下子将他拽了回来。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味道,少女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身后,一个庞然大物从夜色里悄然出现。 怪物张开嘴,腐烂的尸体臭味扑面而来。苏怀护着红莲,往后面退了几步。 怪物动作缓慢地低下头,一口咬住了少女半个身子。“啊……!”少女惨叫起来,来不及挣扎,就被它吃了下去。 红莲站在苏怀身后:“这……难道是……?” 苏怀伸手护着他,握紧□□,双眼死死地盯住黑暗中的怪物。 怪物朝他们的方向望了一眼,慢慢转过身去,它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夜色深处。像来时那样,只一眨眼功夫,竟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李万等了一会儿,不见什么动静,掩着鼻子走上来:“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太臭了!” 苏怀失望地看一眼红莲,扭头便走。 “苏怀!”红莲叫他,夜风吹过,柳枝在池塘里漾起了几圈涟漪。 赵捕头抱拳对红莲道:“多谢相救!” 红莲与他们告别,独自一人回到如意客栈。他上了楼,走到苏怀房外,敲了敲门:“苏怀!” 房中没有点灯,也没有人回应。他又喊了一声,想去推门,门却从里面被闩上了。 苏怀仰面躺在床上,冷冷地说道:“我睡了,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苏怀,你在生什么气?” 苏怀闭上眼睛,不再理会红莲,想到他今晚眼神中的杀意。‘杀戮太多’到底,会是什么意思? 注:“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出自先秦无名氏的《蒹葭》,全文如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第6章 迷障 正午的阳光太强烈,沿途虽有树叶遮挡,苏怀额上还是渗了许多细汗出来。山道越发崎岖了,他抬手擦了一把汗,一个竹筒从后面递上来,伸到他嘴边:“别生气了,喝点水吧!” 苏怀别开脸,将竹筒往外推了一把。不料红莲却没拿稳,竹筒掉在地上,清水瞬间流了出来。 路还长,红莲无奈地望了一眼烈日下的山道:“我再去找些水来,你等等我!” 苏怀往前面走了几步,路边有棵挺大的香樟树。他抱着枪,在背阴的地方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红莲苦笑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竹筒,转身进了山林之中。林中树木葱郁,空气里面水汽很重,顺着水声,他走到一处小溪边上。脚下有些湿滑,溪水清澈,他蹲下身子,用竹筒灌满了水。 突然,从溪涧上游飘过来一样东西,顺水流而下。竟然,是一具死尸! 红莲大吃一惊,起身就要离开,背后却传来了细弱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莲一下子抽出剑,朝身后看过去,一个非常矮小的树灵从草里面钻了出来。树灵直勾勾地盯着红莲:“我找到了,美人!”它走过来,对红莲说:“跟我走!” 红莲将剑收回鞘中,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很久,却一直回不到那条山道。树灵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四周的大树遮天蔽日。红莲停下来,皱着眉,是迷障! 树灵走上来:“跟我,走!” 红莲犹豫了一下,由树灵带着,往山林深处走去。越往里面,树木便越发高大茂密,一路上杂草丛生。林中湿气很重,一座寨子掩映在绿树之间。树灵蹦蹦跳跳跑进寨中,这里不像山道上那般炎热,红莲甚至感觉到有一股阴寒的凉意,直直刺进他的四肢百骸。 山寨内有成百上千个树灵,趴在房顶上,藏在草垛后。从山寨的每一个角落,它们探出头来,偷偷地窥视着红莲。 在一个低矮的山洞前,树灵停下来,对红莲说:“美人,进去!”红莲弯腰走进去,洞内还算宽敞,里面蜷缩着七八个小妖。 躲在角落里的一只兔子听见声音,耷拉着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他抬头看到红莲,死水般的眼中有了一点欣喜,手忙脚乱,狼狈地想要站起来。 红莲走过去,兔子伸出来脏兮兮的手,一把扯过红莲的包袱。他一边从里面翻出来一小袋干粮,一边说:“对不起,我太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口食物,他又用眼睛去瞟红莲,伸手抢了红莲的竹筒:“水也给我喝点!” “等等,那水……!”红莲来不及阻止,兔子就已经仰起头“咕咚咕咚”把水喝了个大半。他擦一把嘴,又狠狠咬了几口干粮,将剩下的重新包好,和水一并还给红莲:“谢谢你!” 红莲接过水和粮食,在他身边坐下来:“这是什么地方?” 兔子清秀的脸上沾了一点食物碎屑,他用手捋了几下耳朵,凑近红莲:“这里是淫贼的魔窟!” “淫贼?” “你小声一点,外面那些矮子能听见!” 红莲低声问他:“他们有多少人?” “能打的就一个,是条该死的蛟龙,那些矮子不过受他摆布罢了!”兔子突然不说话了,缩在他身边的女人猛地抬起头,双眼直直地望向洞口。“叮……叮叮……叮叮叮叮……”有细碎的铃声从外面传进来。 兔子脸色发白,双唇止不住地颤抖。女人奔溃般地哭道:“他……他又来叫人了……昨天……还有人死了……!”兔子双眼一红,害怕得抽泣起来。 树灵站在洞口:“你,哭什么,过来!” 兔子站起身,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朝山洞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对身后的红莲道:“我是玄兔一族的温辞,如果你能离开这里,见到我们长老。告诉他,我……我还活着!” 红莲望着温辞的背影消失在洞外,仰起头靠在山壁上。淫贼、蛟龙、傀儡、铃声,就算这剑锋摧折,上面沾满了鲜血。他将剑举到眼前,我也会活下去,离开这里! 红莲没有等到温辞回来,天快黑的时候,铜铃声又一次响起来了。白头少女低声咒骂了一句,不安的情绪在众人之间迅速弥漫开来。树灵站在洞口,对红莲说:“你,过来!” 大堂上方,男人脸色苍白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怀中搂着一个美女。美女剥了葡萄喂他,他恶狠狠地笑了,一把捏住美女小巧白皙的下巴:“听说今天新来了个美人,你比他,果真是差远了。”男人对红莲说:“你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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