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玙走在小区里,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响起,周围一片静谧,路灯发出的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有些昏暗不如平时的明亮。 抬头看看天空,墨蓝的幕布上被高楼切割得看不到几颗星子,圆盘一样的月亮斜挂在头顶,洒下微弱的银辉,随着脚步的移动忽隐忽现。 “姐姐好!” 绕过一栋楼,白玙听到旁边一句怯声声、带着试探的问好,顺着声音看过去,路边树下的阴影里蹲着一个小女孩,穿着干净合身的红色裙子,小心翼翼地望着她,眼里可怜兮兮的噙着泪,委屈得下一秒就会涌出来。 “你也好。”白玙走过去,也学她蹲下来,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女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玙能看到她,并且在和她说话,开心得眼里的泪顺着脸落了下来,又赶紧伸手擦掉,抽噎着道:“姐姐,我找不到家,也找不到爸爸妈妈了,你能帮我吗?” 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看到了很多平时都很喜欢她的人经过,可是今天却都没有理她,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事? 白玙拿出一张纸巾,把小女孩哭得花猫一样的脸擦干净,又给她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微笑道:“当然可以。” 说着,她伸手把小女孩拉起来,往电梯里走去。 姚淑敏正拿着相框暗自垂泪,听到门铃声响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十一点多了,这个时间怎么还会有人按门铃?拿过桌上的纸巾擦擦眼,边往门边走边扬声道:“是谁?” “我是楼上的邻居。”一个年轻的女声道。 姚淑敏顺着猫眼看去,确定门外的女子是偶尔会遇到的邻居,才打开门,礼貌道:“你有什么事吗?” 白玙歉意道:“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刚刚到家,发现家里没水了,想问一下你家里有吗?” “怎么了?”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问道。 “楼上的邻居,家里停水了,咱们家停了吗?” “没有,我刚刚还用。”男人摇头。 “那可能是我水费到期要交了。谢谢你。”白玙道,站在门口能看到客厅一角,墙上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画的是面前的这一对男女,还有她手里牵着的女孩,三个人笑得一脸甜蜜和幸福。 门关的一瞬间,看到男人把女人揽到怀里,低声安慰着。 电梯里,小女孩一直低着头,直到走了出来,才抬头红着眼眶道:“姐姐,我爸爸妈妈也看不到我了吗?我是不是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 “可以的。”白玙轻抚了女孩的头顶,安慰道:“你们只是暂时分开,很快你就会再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变成小宝宝,和他们在一起了。” “真的吗?”小女孩破涕为笑,眼里的泪水在月色下闪着细碎的光。 “当然,我从不撒谎,到时候,你再来找姐姐玩。”白玙认真道。 “谢谢姐姐,那你帮我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不要伤心了,要不然我也会难过的。”女孩的身影在月光下逐渐透明,甜甜的笑着挥挥手,“再见。” 直到一道恍若流星的光芒消失在夜色里,白玙转身准备重新走进电梯,刚走了两步,一阵急风袭来,她迅速避开,冷眼看过去。 “你和那小丫头说了什么?”男人恶狠狠的瞪着白玙道,他不糊涂,他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是被那小丫头片子害的。今天鬼门开,鬼差居然说他没资格出来,开什么玩笑!他还没有尝到小丫头的滋味就死了,现在,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你说不说?”男人看着白玙远远盯着他,不离开也不说话,忍不住急了,本来正常的五官变得血肉模糊,头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垂在肩上,手脚的骨头扭曲着,踉踉跄跄扑过来,嘴里含糊道:“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她可以离开?我为什么走不了?” 他是偷跑出来的,现在却发现回不去了,这样等到太阳出来,他就会魂飞魄散,连胎也不能投了。 不等男人靠近,一个萤火虫大小的光芒晃晃悠悠落到了他身上,像是火星落到油纸里,男人连一声嚎叫都没有发出来,就凭空被火光吞噬,什么东西都有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玙伸手收回光芒,厌恶地看了眼男人刚才所在的位置,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就算是下辈子投成畜生,也平白玷污了那些可爱的动物们,不如灰飞烟灭来的干净。 打开房门,屋里的黑暗丝毫没有影响白玙的视线,穿过客厅,拉开相连的阳台的门,道道月华从天幕倾洒如水银泻地,落在白玙身上。 白玙住的房子在大厦的最高层,又选了前面没有任何遮挡的位置,站在阳台上望出去,夜空一览无余,月亮悬在头顶,圆圆的球体周围镶了一圈肉眼看不到的银边,让人隐隐有种比站在地面上看要大一些的错觉,柔和的光辉盯得久了竟然有些刺眼。 盘膝坐下,双手在身前结成莲花,白玙双眼微闭,不一会儿周身出现了一些跳动的银色亮光,如同被花朵吸引的蜜蜂一样,围着月下的白玙上下飞舞。 一开始是一颗两颗,时间过了零点以后,空气里的银光逐渐增多,最后白玙被银光包围,整个人闪着莹润的光芒,和天上的月亮交映成辉。 白玙一动不动。 直到月兔西沉、金乌东起,第一缕金色泛红的光线落到白玙身上,和吸收了一夜的光华融合,在体内游走一周被彻底吸纳,才收回双手,睁开了眼睛。 轻盈的站起来,白玙到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又泡了杯牛奶。 白玙不知道和正常人类一样吃饭洗澡对她的本体有没有害,可是她又找不到人去请教,虽说她的眼里人类和非人类没什么区别,可是那些非人类最起码曾经是人,或者曾经有生命,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是刻在骨子里的,修成了人形也习惯口腹之欲,但有谁像她一样曾经是块不吃不喝的石头吗? 大概是有的,比如说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猴子可以吃蟠桃喝御酒,那她应该也能食五谷杂粮——吧? 如果只是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而去做一些事,这倒不是,白玙向来是顺其自然,还没有学会勉强自己。她之所以这么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吃饭会饿,不洗澡会臭! 是的,没错!作为一个石头精,她既不是开天辟地受日月精华的石卵化成的仙胞;也不是出自女娲手中的通灵宝玉;她跟这些名门之后扯不上一点关系,就是一块普通的白玉,稀里糊涂的有了人形也就算了,居然连人类的习惯也继承了。 白玙并不排斥这些,毕竟她有意识起接触的就是人类,甚至现在的很多下意识的举动都是耳濡目染受主人影响的。 她只是担心自己这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和正常人类一般无二的身体会不会在还没有找到主人时,就衰老死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往下翻,还有一章。 今天双更,觉得自己棒棒哒!
第3章 前因 白玙的本体是个白玉雕成的葫芦,可以握在成年男子手里的大小,什么时候有的意识早就不记得了,就好像在黑暗封闭的空间里一直沉沉的睡觉,没有人打扰可以一直睡到天荒地老,可是突然间有一天就醒了过来试探着感知外界。 刚开始,总是睡着的时间长,清醒的时间短,她是一块石头,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感知外界更多的是靠神识。 就像一个懵懂的婴儿一出生就知道肚子饿了要吮吸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的意识,但一旦有了,就知道怎么样继续下去。 慢慢的,她能感觉到经常摩挲自己的那双手掌心里的温度了,能听到或开心或绝望但更多的是一个经常响起的低沉的声音了,能闻到萦绕不绝的药草香了。知道了自己是男人年少拜师时亲手雕琢成形的,为的是牢记悬壶济世,而男人也没有辜负师父的期望,年少便名誉天下,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一心只为救死扶伤不为扬名立万。 又过了一段时间,或者是几年,时间对她来说是最不需要记住的。她感觉到每天握着她的那双手有些焦燥,时不时还能听到沉重的叹息,就连登门的病人也增加了很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那时的她只有神识,别说化形,连离开本体都做不到。 直到一天,听到了一场争执,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道:“好好的大夫不当,去从什么军!一个是治病救人,一个是造杀戮,你把当初进门时发过要济世的誓言都抛到脑后了是吧!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撵出去,也省得你现在做出这些欺师灭祖的事来。” 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师父,您息怒!您的教导我一直铭记于心,但所谓济世并不只是治病救人。现在世道战乱民不聊生,我固然可以偏安一隅,以每天忙碌求个心安,可这终究有违我的本愿。每天上门的病人多是受刀兵之祸,如若不能枯本竭源,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纵是神农在世,也是无能为力。” 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你也知道是战乱,难道你去做个丘八就能止了这乱世么?这世上能人异士何其多,真的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所向披靡的从古至今也不过是屈指可数那几个。” 低沉的声音没有争辩,只是道:“师父,您知道的,我能!” 苍老的声音沉默了。 白玙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手指握得紧紧的,低沉的声音再次道:“师父,您在我进门第一天给我这一块白玉,让我雕琢成形,以待日后时刻记住初心。我选择了葫芦,发誓要悬壶救遍天下人,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上医济世,中医医国,最次才是疾人。皮之不存、毛将附焉?我答应您,有朝一日平息战火,世间重得太平,我终会回来。” 良久,苍老的声音沉重叹息一声,“去吧!记住你说的话,重得太平时,一定会回来。” 白玙当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要她还在主人身边,是救人还是杀人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惟一的不同就是,主人不再把她握在手里,而是用绳子系着,贴身挂在胸口,耳边的声音也由诊脉开方变成了厮杀、呐喊和刀□□入□□的噗哧声。 夜深烛火下,和下属们谋策时,主人还会把她握在掌心,那时有些粗糙的手指已不复柔软,偶尔会让她感觉发痒,有一天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只是徒有神识的声音并不能被人所听到。 主人向来是一言九鼎的,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所以,白玙一直等着他平息了战争后解甲归田,比起沙场上的铁锈味,她更习惯初有意识时闻到的略带苦涩的药草香。 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天不会太远了,紧接着决定性的战鼓响起,敌人的帅旗倒在地上,被无数沾着鲜血的鞋子踩在脚下,战士疲惫的脸上挂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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