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走了,他总是如此,对雨革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一走了之。 「也许,是会寂寞。」雨革月低下头,他感受到了无一那句生死殊斗的决心。 因为他感受到自己各种情绪渐渐地涌上心头……重逢昂的喜悦、对未知的害怕、对过去的恐惧、对希望的渴望……有很多难以言喻的情感交织在一块儿,过了十年,重新变回有丰富情感的人,雨革月只觉得无所适从。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泪水不由得落下……「谁来……救救我……」 这个被怜瑶族奉为神之使者的巫觋,平时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但又有谁知道,他也会有如此胆怯懦弱的一面。 神不是万能,也并非完美,更何况雨革月不是真正的神……若连神都能坠入凡尘,更毋论是早已在泥泞处的人类。 (过去篇)第42章 人多为己 谣言一旦被散布,便是如火如荼。 关于巫觋与凡人的恋爱,族里的传言越来越露骨、越来越过分,看向雨革月的眼神从不敢相信,逐渐变为暧昧。 原来洁身自爱四字,连这样圣洁的人身上都会不攻自破,那这世上大概多的是虚伪的人。 纯洁如白纸的存在貌似已经没有了。 郑煊身为族长,对于这类的谣言掌握很快,让他怒火中烧的是,这件事的两个当事人从来没有站出来解释,当然,对自认清白的人来说,谣言若是假的,只要保持沉默,很快就会让时间证明清白,但最怕的……就是怕他们会从清白变成不清白。 作为一个族长,郑煊多的是理由去观察、监视雨革月,美其名是让巫觋成为郑氏一族的力量,实际来说则是可以让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同时,作为一个普通男人,他可以明显知道,雨革月的确对自己没有想法,反观,他对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那个来自山下的凡人昂,有着非同寻常的重视。 那种重视,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像是对待家人般的执着。 哪怕雨革月总是用面无表情装作冷淡,但眼神不会骗人,淡漠中又带点在意……那是陷入情网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不可饶恕!郑煊觉得自己遭受背叛,先喜欢上雨革月的是他,陪伴雨革月最久的也是他,会什么这样的情况下,那不可高攀的心,还是会被别人给捷足先登? 难道先来后到这样的道理在爱情中不管用?不……只要是碍眼的,除掉不就好了? 除掉……只要除掉那个昂…… 在这样一个封闭的族里,位高权重的人想要杀害另一个人,往往是极为简单的事情,他只要放点风声,造谣昂是凡间罪无可恕的杀人凶手,那么自视甚高的怜瑶族人,当然不会放过他。 容许一个双手沾染鲜血的杀人犯在族里安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谣言散布的很快,快到几乎盖过雨革月和昂相知相恋的谣言,人人都相信那个背景成谜的昂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看向他的眼神中总有种鄙视与不屑。 谣言的热度越来越高,再高一点,就可以发起讨伐,借由全族的力量去杀掉昂,如此一来,不论雨革月有多喜欢那个男人,也都必须断了对他的念想。 「可是这样就好了吗?」 在郑煊的梦中,有人这样对他轻语。 「要破坏,就必须斩草除根,杀掉昂,然后毁了雨革月。」 可是,我爱雨革月。 「爱?你懂爱是什么吗?爱是有回报的。你觉得,你能得到雨革月的爱吗?」 我…… 「如果雨革月宁可殉情,也不愿同你生死与共,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那你说我该如何? 「让雨革月杀掉昂,然后再把雨革月给杀了。」 不可能。 「你当真那么爱他?」 如果杀掉雨革月……族里的人会起疑。 「当他爱上别人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个普通人了。」 郑煊是哭着醒过来的,他觉得自己好像妥协了什么不该妥协的事情,可是事情局面已经到了如此,似乎也没了反悔的机会。 杀掉……必须杀掉…… 郑煊怀抱着这样的念头,开始了一连串的计划。 而那在郑煊梦里低语的声音便是无一,他甚至连操控郑煊的意识都没有,就成功让郑煊接受了自己的意见。 「那么简单就动摇,还说是爱,太天真了。」无一唾弃这样的人,也越加讨厌整个怜瑶族……他渴望所有事物的毁灭,祈祷郑缺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如果有真爱,那也必定是我对你的情感。」低声喃喃着,仿佛在对郑缺倾诉什么,那是无一对郑缺的温柔,也是他唯一的柔软。 自从无一归还雨革月的七情六欲后,他总是容易在半夜惊醒过来。 失去的、还未失去的……以为失去的……他陷入前所未有的不安中。心神不宁的雨革月连自己都顾不好,更毋论去顾及那些谣言,不管是他与昂的风花雪月,还是关于昂杀过人的小道消息,他几乎都不知情。 对于精神状况一直不好的雨革月,负责照顾其起居的柳奴十分担心,虽然她也害怕外头的谣言对雨革月不利,却怕现在的他不适合担心这些,便也没有提及,只整天关心将自己锁在房内的雨革月。「这样下去,主子你会先倒下的。」看着仍是没有动过的饭菜,柳奴不明白这中间出了什么事情,以前再艰苦都会照三餐饮食的人,怎么在遇到昂之后,不仅消极起来,连胃口都没了呢? 「没有胃口。」对于长达十年失去情绪的雨革月来说,突然要承受各种复杂的情感反而会难以消化,连带的连食物都不想吃。 说什么生死殊斗,光现在这样就能把我折磨死。雨革月想着。在他心中,无一还不是什么大魔头,比较像是那种比较难懂的兄长,他仍然相信着,当初愿意让他们唤着二哥的人,不会坏到想要杀死他。 「怎么样也要吃一点。」柳奴皱着眉头,这些日子她变着花样准备菜式,仍然没有成功引起雨革月的食欲,这让她十分气馁。「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抱歉,难为妳替我准备这些。但是……」雨革月蹙着眉头,他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不安。」有什么事情好像逐渐脱离了掌控,这让他心神不宁。 柳奴看着雨革月,知道担忧是不能共享的,但她又不想看到如此忧郁困扰的雨革月。「十年来,主人淡漠起来,就像捂不暖的冰,怎样都有距离,但是只要你愿意笑一笑,愿意活下去,我都会因此而高兴;如今你恢复了情绪,会哀伤、会难过,我却希望你像当年那样,不懂悲欢离合。」 看着柳奴为自己担心的模样,雨革月只低下头,他的双拳握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切都太顺理成章,是好事吗?」问出自己内心深处的疑问,这是雨革月这几天一直思考的事情。 昂开始热络地追求自己,虽然自己总是冷处理,可内心深处的自己,是喜欢这些举动的。会因为昂主动的靠近而窃喜,会因为他那只对自己的热络而觉得松一口气。 十年的时间与失去记忆的隔阂,是否仍然不会阻挡昂对自己的好奇?如果真是如此,自己是否也该自私一回,只考虑自己的欢笑与幸福? 柳奴是很高兴雨革月和自己说说心里话,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头尾不清楚的问句。「顺利不好吗?」 「怎么说呢,就很像是有什么超出了意料,我有些不安。」以为已经是陌生人的两人,却又因为各种原因逐渐靠近,这……是对的吗? 看雨革月因为那莫名的不安而整天情绪不好,柳奴就有些来气。「只要自己高兴就好了。」你说那些什么糟糕事一件都没发生,不安也只是自己吓自己的心理作用,与其每天想着之后会有多糟的遭遇,不如高兴事情的发展是自己乐见其成的。「顺理成章,那就是好事。」柳奴一向说话直来直往,她也不怕因此冒犯雨革月。「昂在追求你,如果主子也喜欢他,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两个人看对眼了,那不就应该欢呼鼓掌吗?为什么还要不安? 「妳不明白的。」雨革月是真的怕,怕这后面是否有什么酝酿已久的阴谋。 雨革月这句话可真算是戳中了柳奴不高兴的地方,她道:「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主子这段时间畏缩地像个懦夫。喜欢一个人,追求就对了,还怕那什么丢脸吗?眼睁睁看着两人从两情相悦变成一厢情愿,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柳奴的话宛如五雷轰顶,雨革月似有所觉悟。「是呢,我其实该高兴才对。」还在意过去做什么?现在该重视的不就是此刻吗?他该好好让昂知道,自己也是有些心思的。 雨革月刷地一声站了起来,他现在就想去找昂,想跟他说清楚自己的感受。 放下儿时的点滴,只论此刻的心动。 想着对方,因为对方而欢笑,这是喜欢;想要对方好好的,不希望自己带给对方困扰,在占有与自私冲散理智前,会率先为对方着想,这是爱。 他们无疑是相爱的。 雨革月还没真正出这屋子,就听见昂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这一刻我不知道幻想了几回,这次,你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他守着雨个月多久,就失落多久。他以为雨革月会恪守着巫觋的本分,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他本来就想借助谣言的力量,让族人对雨革月产生怀疑,对此有了嫌隙,他再趁机拉雨革月一把,让他与自己一同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他知道的,雨革月是喜欢自己的,他是爱着自己的,他是可以放下一切和自己远走高飞的。 如果可以奋不顾身,可以不去思考其他烦恼,这样的爱,也算得上纯粹了吧。 「你……」雨革月没想到昂会就在这里,他看向柳奴,见对方一脸歉意,这才知道,原来这是柳奴有意的套话,为的就是让两人解开心结。 「我只问你一句。」昂知道雨革月还是有些摇摆不定,他拉住他的手,轻声问道:「你愿不愿意抛下一切,只为了和我在一起?」 雨革月的眼神游移了下,他知道自己肩上背负了许多,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我愿意。」 这么多年了,他是应该为自己活一次。 哪怕,要背弃一堆,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放弃自己的族人们。 「你没有错。」 心里有这样的声音告诉自己。 「错的是那些愚蠢的人。」 放任活祭品的仪式延续下去;接续着那些可笑而又迂腐的传统……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族人,自己守着,还有什么用? 他们不会心存感谢,只会觉得理所当然。当理所当然成为一种习惯,雨革月的一个小休憩,都会成为一次背叛。既然背叛可大可小,那为何不干脆全部丢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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