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过度一夜白头,他原本以为只是话本中的杜撰,未曾想,他那胡作非为娇气张扬的小师叔,有一日真的因道侣离去白了头。 “师叔,若是小师叔醒了,问起剑尊……” “那便瞒着,只说颜祁还在,师尊便还有生机。”宣尘沉声嘱咐,“能瞒一日是一日,即便希望渺茫,让小师弟等着,也好过绝望,否则以小师弟的性子,闹着要随师尊而去,我们怕是拦不住。” 宁清棠一直没有醒,宣尘和淮玉每日轮流守着,守了一个月也不见他有苏醒之兆,只是整日在昏睡中呢喃落泪。 “辞渊……辞渊……” “我错了,我不骗你了……” “我知错了,你回来,不要飞升……辞渊……” 淮玉给他施针,丹药流水似的喂,却始终不见好转。 “今日可有好些?”昏睡不醒日渐消瘦,连魔气都在消散,眼看殿内全是宁清棠散出的魔气,宣尘一日比一日急。 再这么下去就是神仙也扛不住,更何况宁清棠被打断了飞升,只能算是半神之躯。 “是小师弟自己不肯醒。”淮玉摇摇头,“一直认错,只怕是在怨他自己害了师尊。” “大师兄!”不过七八岁模样的少年跑进来,手里拿着把折扇,叫的是大师兄,跑向的却是淮玉,“母老虎你看,我新画的扇子!” 颜祁化形后长的很快,几日便长成了这么大,后来就不再长了,没了记忆,心智也和孩童一样,淮玉试了很多方法都没用,现在就算被叫母老虎都不揍他了,只抱着他叹气。 “颜祁这样,估计只有师尊回来,他才会恢复。”宣尘长叹一声,与淮玉对视着,相顾无言。 又是几个月过去,某日宣尘与淮玉一同找寻不知躲到哪里玩闹的颜祁,找到人刚回到寝殿,竟然看到宁清棠醒了。 但不是躺在榻上,而是在地上跪着,面对墙壁,面前还有两柱一人高的香。 “小……小师弟……”淮玉试探着叫了他一声,想要拉他起来,却被躲开了。 “师姐,我跪香呢。”宁清棠脸色苍白,身子弱得几乎跪不住,却怎么也不肯起来,还朝他狡黠的笑笑,“我把师尊惹生气了,师尊罚我跪香认错,不然不肯见我,我跪完了香他才肯出来。” 淮玉在半空中准备扶他的手抖了抖,转头看向宣尘,“大师兄,小师弟他……” 宣尘摇摇头,没让他说出来,怕被宁清棠听了去。 宁清棠不肯面对现实,自己骗自己,他们都看得明白,可戳破了又能如何,劝又劝不动,至少人醒了,没了性命之忧,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吧。 “小师弟,你先起来,大师兄替你跪。”宣尘走到宁清棠身边与他跪在一起,悄声道:“左右师尊也不会一直看着你,你去歇一会儿,香快燃尽了大师兄再叫你回来跪。” 宁清棠做贼似的看看周围,很快就起身了,“还是大师兄你对我好!” 和昔日一样的机灵爱偷懒,却是连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淮玉把他扶住,只怕就要当场摔倒在地上。 淮玉把他带回榻上又哄着喂了好些丹药灵果,灵石也给他吃了不少,他才终于恢复些元气。 香燃尽了辞渊也是不会来见他的,几个时辰后宁清棠盯着一地香灰,沉默许久突然起身往外跑,“师尊肯定在冷泉,我去看看。” 宣尘和淮玉都沉默的跟着他,看他跳进冷泉游了一圈寻人,寻不到又跟着他一起满山乱跑。 “师尊,师尊你在吗?” “师尊我饿啦!你的灵果分我几个!” “师尊师尊师尊!”一直叫不出来人,宁清棠跑遍了落剑峰气得直跺脚,“你再不出来我就逛青楼去了!” 天都黑了他还在找辞渊,真要去逛青楼,淮玉赶紧拦住他,“小师弟,师尊可能……可能在闭关,入定了听不见的,你先睡觉,睡一夜明早起来再叫他,或许就听见了。” 他都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宁清棠真信了,听话的回去睡觉了。 “你回去看着颜祁吧。”宣尘拦住淮玉,“今夜我守着小师弟。” 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晨宁清棠刚醒就往外跑,宣尘的修为哪能追得上他,以为要把人跟丢了,却没想到宁清棠只是跑去了归元宗入口处,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他做魔尊时的面具。 “轰隆!” 归元宗入口的结界被他一剑砍碎,陆风玄带人匆匆赶来,只见宁清棠立在空中语气嚣张,“让辞渊那老王八蛋滚出来!本尊今日就跟他分个高下!昨日又追着本尊打,看本尊不一剑捅死他!” “小师弟……” 宣尘叫了他一声,话音还未落就被他一道灵力打在肩头,“正道的伪君子对着老子瞎喊什么?” 隐约觉得他不止是不愿面对现实那么简单了,宣尘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 “怎么,本尊被你们喊打喊杀这么多年,现在装不认识了?”宁清棠冷笑一声,剑尖直指整个归元宗,“让辞渊滚出来,告诉他,魔尊宁刹来找他报昨日那一剑之仇了!” 这下别说是宣尘,就是陆风玄都看出来了不对,甚至都不忍去看半空中的宁清棠。 辞渊离去对他打击太大了,生生将他折磨疯了,根本不知何年何月,还当这是百年前与辞渊打得不死不休之时,打上门来寻仇……
第181章 辞渊跟我生气了 那日起宁清棠就一直分不清自己是谁,有时是落剑峰的小徒弟,整日说自己把师尊惹生气了,变着法闹,非要逼师尊出来见他。 有时是魔尊宁刹,动不动就打碎宗门结界,在宗门外叫骂,口口声声找辞渊寻仇。 还有时是凡间界的宁家大小姐,穿着一身红裙满宗门乱跑,逢人就问你看见我的大冰块了吗,他说给我买桂花糕怎么还没回来…… 无论是何身份,总有人轮流跟着他,陆风玄还下令整个宗门都陪着他疯,小心的哄着他,他说他是谁,那便当他是谁去哄。 就这样过了一年,某日轮到宣尘跟着他,一大早就见他穿着辞渊的衣服,白衣白发神情冷漠,冷冰冰的询问道:“宣尘,今日.你小师弟可有认真背心法?” 宣尘愣愣的盯着他看了许久,有些失神的试探着叫了他一声,“师尊?” 宁清棠眉头微皱,“让你照看小师弟,忙碌到连师尊都不认识了?” “弟子不敢。”宣尘恭敬行礼,心知他这是把他自己当成了辞渊,心疼不已,却也什么都帮不了,只能认他做师尊耐心哄着。 无论小师弟把他自己当做是谁,都好过清醒着面对师尊不在的现实。 疯点也好,也好…… 一百年后。 修真界灵气充裕,天骄辈出,又是归元宗十年一次的弟子选拔,新弟子入门,分到主峰的弟子远远便看到白衣白发的美人迎面走来,看着那倾城绝色之貌有些呆了,甚至都能闻到美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被带队的师兄按着才想起来行礼。 “拜见剑尊。” 师兄们都叫那美人剑尊,小弟子等美人走过去才不解的问道:“师兄,剑尊不是百年前救世坐化了吗?怎么都叫刚才那位……唔!” 几个师兄慌忙捂住他的嘴,“说不得,此事万万说不得,若是被旁人听到,可是要逐出宗门的。” “为什么啊?”小弟子一脸迷茫,“此事不是六界皆知吗?” “是六界皆知,但在归元宗说不得,尤其是在刚才那位前辈面前,那是剑尊的道侣。” “是那位修魔的神族?”小弟子愣住了。 辞渊剑尊杀妻证道却是为了救妻,成了一段佳话广为流传,可那佳话中未曾有半句关于那位爱妻后来如何的只言片语,后世只知他飞升被打断,成了半神之躯,不老不死,却再也不能飞升成神了。 “正是。”师兄们提起此事都颇为惋惜,“本该尊称前辈魔尊,可前辈受不住剑尊离世的打击,已是疯了百年,始终认为他自己就是剑尊,宗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反驳此事,只当他真的是剑尊。” 他们自以为说的小声,可以宁清棠的修为就算走过去了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跟着他的宣尘撑起隔音结界才挡住声音,却被宁清棠停下脚步质问,“又有何事瞒着为师?可是你小师弟又惹祸了?” “新入门的小弟子胡言乱语,弟子怕他们吵到师尊。”宣尘解释一句,很快又转移话题,“师尊,各宗都已到齐,只等师尊论道点悟了。” “走吧。”宁清棠不再多说,带着他上了主峰。 这些年不止觉得自己是辞渊,宁清棠也彻底活成了辞渊的模样,辞渊要主持论道大会,他便也学会了,从前最讨厌正道一堆大道理的大魔头,如今甚至能真的和辞渊一样与人论道,点化后辈。 他坐在高位面无表情的讲着道心弥坚心境澄明,栩音在下方看着,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忍不住与一旁的淮玉传音,“清棠还是整日没一刻清醒吗?” 淮玉摇摇头,“这样挺好的,小师弟若是清醒了,那就不只是疯,只怕是要寻死了,我与大师兄也不求他别的,只求他好好活着。” 栩音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只留下了许多宁清棠爱喝的灵茶,让淮玉等宁清棠喝没了再找她要,她会派人送来。 淮玉找到宁清棠时,他正在对着镜子束发,从前不会的事,如今做的无比熟练,手边还放着心法和不少古籍,已经被翻阅的有些泛黄。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和辞渊一般无二。 “淮玉,何事?” 宁清棠从镜子里看过来,淮玉立刻把灵茶递过去,“师尊,这是栩音给小师弟的。” “嗯。”宁清棠应了一声,收起灵茶起身走向旁边的丹炉,仔细看了看才叫他过来,“丹药快出炉了,你小心看着,今日.你小师弟想吃桂花糕,本座先去给他做。” 淮玉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丹炉里已经成形的高品丹药,摇摇头长叹一声。 炼丹也学的这么好了,小师弟啊,师姐倒是宁愿你还像从前那样整日玩乐,除了修炼什么都不会。 宁清棠不仅会了控火炼丹,连桂花糕也做得熟练极了,很快便拿着刚出炉的桂花糕进了寝殿,淮玉赶紧跟上,一刻也不敢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清棠,起来吃桂花糕了,我喂你。” 淮玉眼看他抱着他自己那具被辞渊藏起来的尸身,说着是喂尸身吃,其实每一口都是他自己在咬,自己喂自己,口中说的话却是辞渊常说的,“慢些吃,别噎着。” 这一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整日把这尸身当做他自己,做着辞渊平日宠他的事,即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一幕,淮玉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师尊!”颜祁从殿外跑进来,依旧是七八岁的少年模样,身后还跟着宣尘,跑到辞渊面前也不行礼,直接把厚厚的一本门规往地上一扔,“门规我背会了,你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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