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东方胜和霜月异口同声地问:“阵眼在哪?” “毁了阵眼她也活不成。”白遊眼疾手快地一把拦住了闷头想往上冲的东方胜:“若是狐妖主动用邪术助长修为,我们动手除了她也算是替天行道。但祁北斓明显不是。” 这种阵法想要完成,少说也要几年的铺垫,常年盘踞在这里的胡娘娘倒是有可能造出这种东西,但一直和黎海若白遊混在东堂、一年半载也回不去两次的祁北斓显然没这个能力。 而且她的心理状态十分健康,没有作死玩的爱好。 霜月将玉刀撑在地上,声音有点抖:“那我们还能做什么?不能去替她挡一挡吗?” “天劫不能靠外人外力来扛。这是她的劫数,看她能不能自己熬过这一关了。”黎海若一边说着,一边在指尖捏了个法诀:“若她扛不住,我和老白再上去,至少能保住她的命。” 他这句话一出口,另外几人就像吃了一颗分量十足的定心丸一样,齐齐松了口气。 这时面前灼眼的红光散开了一点,在他们面前几座山峰起伏间的空地上,趴伏着一只身长十几米的红狐狸,九根巨大的狐尾竖起,像一丛诡异的红色海草,在夹着血腥气的阴风中杂乱地摇动。周围几棵足以数人合抱的老树在天雷下脆弱得如同蒲苇,早已被拦腰折断,横七竖八地倒在狐狸旁边。祁北斓的脊背上被劈出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毛泛着焦黑,将周围枯死的草木染得血迹斑驳。 九尾狐尖利的爪子在地面拉出几道深深的痕迹,她勉强睁开眼,在金星乱迸的晕眩中,模模糊糊分辨出了不远处几个熟悉的人影。 祁北斓的嘴唇动了动,从嗓子眼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了一声:“别……别过来……” 她的声音太轻了,混在交织的风声雷声里,哪怕在场的几位个个耳聪目明,也没听到这句微弱的呼喊。 “我通知了顾采衣,让他叫上穆琮带着药箱来,大概十分钟。”白遊一手下意识地按在刀柄上:“这天雷是不是能感应到你?我怎么感觉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这句话是对着黎海若说的。 “可能是吧。”黎海若心里一虚,含糊地把话带过:“阵法的范围内应该没有其他灵物了,若我们能替她分担一点也好。” 他一直把自己当年在守海关受雷劫的经历牢牢地捂着,没对白遊透露半个字,对东堂其他人的说辞也是“闭关修行”。上一次的大雷劫在他的身上没留下一点疤痕,反而让他心里的伤口一起愈合了。 这时下一道天雷已经酝酿完毕,没了山头的阻隔,声势大得惊人,毫无遮挡地呈现在他们面前。云间落下的闪电就像一只巨大的、白骨森森的鬼爪,狠狠地抓向了九尾狐的后背。 东方胜一把拉住了霜月的手腕,另一只手捂住嘴,发出了一声呜咽似的惊叫。 连白遊都下意识地搭住了黎海若的肩,浑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杀气毕露。 这是在他这辈子身上很少见的、只有前世战场能洗炼出来的侵略感和杀伐气。 黎海若对上天劫时尚且能镇定自若,但看到他这样心里竟隐隐有点没底。 刺目的白光闪过,地面上又多出了几个浅浅的焦坑。 九尾狐好不容易睁开了一点的眼睛又重新闭上,昏死了似的垂着头。额间隐隐有金光一闪。 “坏了!”黎海若猛地向前跨了一步:“她撑不住了!” 凭借自己一步一步修炼攒下的底蕴,对上登仙的大雷劫时尚且九死一生,何况是祁北斓这具被邪法强行“催熟”的肉身。 白遊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起过去,你施法,我替你担着。” 一旦妖物在修炼渡劫时扛不住大雷劫,下场一般只有魂飞魄散一条路。但在受劫时身边若能有个功力在其之上的高人,可以在危难关头以外力熔碎妖丹,散去其全身的修为,天雷也会跟着自行消退。虽然百年的苦修会一朝付诸流水,可至少能保住性命。 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先别动,还有转机。” 白遊蓦然回头:“秦风月?” 黎海若也吃惊不小,转身就见秦风月穿着那身带血红滚边的黑袍,双手拢在袖中,容色平静地开口:“眼下先帮这位姑娘渡过雷劫才是关键。当初在伽蓝宝地初见,我见她以狐妖之身修出佛缘,实在难得,便自作主张渡了她一段因果。” 他这不紧不慢的腔调,别人听了倒是没什么,鸟类大多性子急,东方胜差点急疯了,若不是心里一直对这位不人不鬼的美男有些发憷,她恨不得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子晃一晃:“那怎么才能救她?” “少安毋躁。这个阵法本来的目标并不是她,她本应是作为祭品被杀害的。但狐仙一脉修习吐纳之法,祖上师从正一派天师,修的是道家的法门。偏偏这个小狐仙和佛家结缘,当年又和海若你结了因果。这个阵法是邪道分支的一种阴毒的法门,阵法启动时,做法的人本应凭借祭全狐族的修行渡自己成仙,但当年你我亲手帮这位小狐仙结缘的正主恰好也在阵内,阴差阳错护了她一次,瞒过了阵法。” 黎海若看了一眼云层间,聚拢的下一道天雷已经成了型,语气有些急躁地说道:“长话短说!” “急不得,虽然惨痛,但也是她的大机缘。她眉心出现的佛印是你我当初亲手帮她烙下的,不是预示着她快死了,而是在保她。” “既如此,那也就是说阵中还应有个布阵人。”白遊插话道:“那位还活着吗?” “这个阵法是个邪性的杀阵,以阵中其他生灵为祭以飨自身。本来除了那个布阵人,其他生灵都该死绝的。但偏偏那小狐仙在与道法相冲的佛法的护持下,竟瞒过了这个大阵。她是本土正统修行的保家仙,阵法便把她认作了布阵者,将抽走的一脉狐仙的修为加在了她身上,直接让她修出了第九尾。至于那布阵的,偷鸡不成蚀把米,必定会遭到反噬,至于是死了还是逃离了阵眼,暂时还不好说。” 说话间,下一道天雷已然落下,在狐仙脊背上数尺远处,在雷劈下的瞬间猛然浮起了一层金光,不偏不倚地扛住了大部分的威力。 接下了一道雷,那金光明显黯淡了几分,却依然稳稳当当地护在祁北斓身体上方。 “这是你我与这位小狐仙结下的缘,足够护持她两次。两道天雷后,这因果便算是彻底偿清了。”秦风月纤瘦的十指掐了个复杂的手诀:“她的结缘正主似乎给她加了某种护持,如果北斗你们几位和她也结过缘,便也可以上去替她扛一道雷。” 白遊:“她在我老家以保家仙的身份照看了我二十年。我去护她一次。” 秦风月点头:“可。” 黎海若抿了一下嘴,没开口阻拦。 这时又一道天雷降临,将狐狸身上金光佛印的护罩彻底粉碎。白遊按了一下黎海若的肩,笑着说了一句:“我有分寸。” 说着,他拔刀出鞘,大踏步几步来到祁北斓身前数米处,缓缓抬起手臂,刀尖直指向雷云。此时此间,他既不像前世那样手持威风凛凛的神戟,也不似妖兽拥有巨大的、能遮蔽天地的原身。他手里只有一把朴实无华的出鞘长刀。 但在直接面对天地之威时,他迎风而立,刀光森然,依稀又是前世那个顶天立地的战神北斗。 黎海若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一时竟有些酸涩。 似乎被刀尖的冷铁牵引,下一道天雷劈下时,竟真的错开了祁北斓,直接劈在白遊的身上。 近三尺宽的雪白电光瞬间迸开,直接将白遊的身躯淹没。黎海若表情空白了一瞬,来不及细想,已经摆好了冲过去的架势,被秦风月一把按住肩:“他没事的。” 黎海若回头扫了他一眼,面色依然不太好。这时雷光消退,白遊半跪在地上,刀尖撑地,按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向黎海若摆了摆手。 秦风月:“下一个,你们两位分别还有一次机会,要上吗?” 他说话的对象是霜月和东方胜。 霜月将本体玉刀横在胸前,纵身跃到了阵眼中。雪白的裙摆和漆黑的长发在腥风中狂乱地飞舞,迎上了下一道天雷。与此同时,东方胜化作巨大的青鸟,展开近十米长的双翼,尖唳一声向着云雷的方向飞去。双翼平展,伞盖似的将祁北斓和白遊霜月一齐护在身下。 电光猛地拍击在鸟翼上,直接将青鸟勉强撑起的本体击落。东方胜狼狈地在半空变回了燕子大小,打着旋朝地面落去,被白遊眼疾手快地接在了手里。 九尾狐额间的的淡金色佛印缓缓消退,伤痕累累的身体颤动了一下。 秦风月终于纡尊降贵地动了,他像个鬼似的足不沾地,飘飘悠悠地晃荡到阵眼中心,手指拈花似的掐了几个手诀。 观星台三祭司之首,以半生半死之残躯,可沟通天地。 雷云似乎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原地僵持了一会,一阵和缓的风起,黑云才缓缓地散了。 奄奄一息的九尾狐的身体急速缩小,最后变成了两米左右的长度,几条尾巴也终于难以为继,软绵绵地耷了下来,像长裙的后摆一样拖在身后。 黎海若上前半跪在她身边,仔细一查探,发现她趴伏的姿势不太自然,似乎是身下垫着什么异物。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帮她翻了个身,让她侧卧在原地。 随后他僵在了那里。 白遊拄着刀快步上前,见状也愣了—— 狐狸的肚皮下藏着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第72章 寻踪 旁边就站着个推算命理的大师,不用白不用,黎海若冲秦风月一招手:“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有个死人?” 秦风月扭头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一向平静的面色剧变:“这是——” 他快步上前,指尖虚点在焦尸的那颗残破头颅的天灵处,好半晌,才轻叹了一声:“怪不得这小狐仙能在邪阵中活下来……” 白遊:“这位是布阵的人?” “不。”秦风月闭上眼睛,眉宇间浮现出一层哀色:“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没有一丝修为。” 北安岭是个狐狸老鼠黄皮子窝,在外人眼中则是个未开发太多的原始山林。怎么在深山老林里还有凡人? 总不能是迷路吧。 祁北斓还在昏迷,不知是不是听见了这句话,似乎有了点意识。伤痕累累的身子痛苦地颤了颤。 黎海若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一处完好的皮毛上,他虽不擅医治,但水族天生属性温和,清凉的水流缓缓浇洗在焦黑的伤口上。东方胜蹲在白遊肩上,带着哭腔问:“南斗什么时候能到啊?要不我回去把孔昭哥哥接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顾采衣像一阵风似的朝这边奔来,穆琮和谢倬紧跟在他身后,谢倬手里还提着个巨大的药箱,三人似乎在身上贴了某种帮助疾行的符咒,速度惊人。多半是通过观星台总部连接北方驻地的传送通道来到这边后,直接一路跑过来的。谢倬在外勤干了几年体力还好,资深弱质书生顾采衣和荒淫无度身体被掏空的穆大夫可受不住这长途跋涉,两人俱是一身的汗,气都喘不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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