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点了点头,看来这所学校的三万美金学费花得值。
第一节课还算是顺利,孩子们给了代课老师足够的尊敬,不过也有些死气沉沉,当他讲到水分子的电负性的时候,有两个同学打了哈欠。“不如我们丢掉课本,聊聊天,”Eli在下课前十分钟这样说,“你们毕业后想做什么?不用举手。”
“我想研发新能源发电机,解决环境污染。”“我要写最成功的恐怖小说,一个完美的毁尸灭迹。”“商学院,成为金融家,或者企业家,什么赚钱做什么。”“我想治疗所有缺陷者。”最后一句话让叽叽喳喳的教室沉默了,Eli下意识摸了一下藏在紧扣的衬衫里的项链,应该没有暴露什么。但他还是看向了这位同学,用眼神示意他继续,可他选择了沉默。
Jessica小声说道:“不惊讶,他姐姐就是个怪胎。”
“注意一下用词,”Eli轻声提点,“缺陷者只是经受了生物进化过程中的基因突变,他们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人生。”
“但是,Mr. Chason,我爸爸在最新的生物论坛上发表了这样一篇论文,”Jessica仰着下巴,“这一代九成的缺陷者都是父母遗传,为什么那些父母不能选择丁克呢?或者政府应该要求所有的缺陷者都不生孩子,让变异的基因从基因池中消失。”
Eli有些诧异她的想法,有些同学眼中同样露出了不可理喻,但是没有人站起来反驳。“缺陷者同样享有人权,不过是身患残疾。他们将会自己决定生育与否,这无法被任何人强迫。Jessica,我相信你是一位有潜力的政治家,但不妨多站在弱势群体的角度想一想。”
下课铃声响起,学生开始收拾书包,Eli也拿起板擦擦掉白板上的水分子。“Mr. Chason,”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大概十四岁还没有变声,是刚才那个小男孩,“我叫Ronnie,我……额……谢谢你在课堂上说的那些话。”
“Hi, Ronnie,”Eli回给他一个微笑,套取情报最好的方法就是跟这些小孩打成一片,“能问一下你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Ronnie低着头,捏住了校服的一角:“唔……Annie两年前发现了变异,没有异能,只有各种各样的疾病……她没有办法产生红细胞,必须定期去医院输血。他们说她是吸血鬼,说的很难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要惊慌,我注意到这个学校有很多戴着项圈的孩子,你试着跟他们交流过吗?”
“我不是缺陷者,他们不欢迎我,也不欢迎没有异能的Annie,认为她只是普通的残疾人。不是的,SAFE给她做过检测。Annie很聪明,可是开始住院、打针之后,她跟不上学业了,你可以额外帮她辅导一下AP课吗?”
Eli爽快答应,可是下午并未发现那位Annie——名单上的照片有她,但是教室里没有。下课后,Eli拦住一个戴着和他同款项链的男生,男生告诉他Annie午饭时因为贫血被送到了医院。“又不是第一次了,她的病时好时坏,有时候输血第二天就开始过载发疯。抓着人就咬,差点让篮球队主力丢掉胳膊。”
“所以你们叫她吸血鬼?”
“又不是蔑称,Mr. Chason,至少很多女生喜欢吸血鬼日记呢。”男生耸耸肩膀,抱着课本走出去。Eli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余光瞥见那个男生的脖子上有一圈金色的毛发——像是狮子。
哦,看来是这种缺陷者。
这个想法在三分钟后被证实是错误的,因为那个男生在厕所里发出了一声哭嚎。Eli和两个老师一起跑过去,看他泣不成声。“又一个,”戴着哨子明显是橄榄球教练的男子好似已经习以为常,“第六个半兽人了。”
“变异吗?”
“Nah,医生说基因没有问题,看起来是有个缺陷者对他们下了诅咒。长出翅膀、鹿角、老虎的爪子什么的,一般一两个月就消失了,上学期得病的孩子这学期都恢复了健康,可是这玩意儿像是永远不会结束。”
“缺陷者的话,学校查不出来是谁?”
“问过所有戴项圈的孩子,没有吻合。我们都说请SAFE来看看,可是校长不想让校董会和教育局剥夺了他即将到手的退休金。真是混蛋,这孩子休息一个月就赶不上球赛了!芝加哥大学的星探还要来挑人呢!”
第27章 7.2 Gene Malfunction
“听说你可以拿到期中考试的卷子?”学校后面的花园里,一场秘密交易正在进行,“我要西班牙语和三角数学,多少钱?”
“这太简单了,西班牙语老师的电脑密码几乎写在脸上。但我不要钱,我要你帮我加入缺陷者兄弟会,”Jorge扯开领口露出昨晚刚做好的假项链,“跟你的老大说,我能搞到所有的试卷,不留任何痕迹。明天放学之前给我回复。”
“我会告诉他的,”男生露出一个自认为神秘其实憨到极点的笑容,随后被人拍了肩膀,笑容僵在脸上,“啊,Mr. Chason……我们在聊装修工队的比赛!回见!”
他说完一溜烟跑了,Jorge朝那人比了个中指,随后那根可怜的指头被Eli攥在了手里:“Oh,疼,我不会学Gilbert了!”Eli松了手,坐到他身边,挑挑眉毛。“真的好疼……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能接近的缺陷者,无论学生老师我都装了跟踪器,除了一堆黄片以外一无所获。你相信吗这个学校一半的人是双性恋。”
Eli对此毫无意见,但是他记得作为老师的职责:“明天下午让你家长来一趟学校。”
“哦,好啊,让我看看他们长什么样子——等等,Elijah,你认真的?为什么?”
“因为你黑了西班牙语老师的电脑,让他在上课的时候循环播放《汪汪队》主题曲,关都关不掉。”
“谁让他不喜欢我写的论文,Gilbert说对这种老师就要以牙还牙。但是,你要知道我没有家长,”Jorge的神色黯淡了些,“我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母亲已经证明酗酒而死,父亲是谁都不知道……Gilbert是我有的最接近家人的人了,在政府文件里,他是我的哥哥。”
“那就让他过来。”
“他恨死学校了!不过,有你在这儿也许会好一些……”
“教务主管不知道你就是那个潜入调查的学生,他真的会开除你的,”Eli看到了不远处等着接孩子的家长们,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得走了,记得让Gil准时过来。”说完他起身,想要绕道去后面的停车场,但还是被人发现了,准确喊出他的名字。
于是,他只能快步走到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女孩身边:“Fiona?你来接孩子?”
Fiona因为冷脸上有两坨红晕:“哦,Elijah!你没跟我说你是在林肯预科代课,我弟弟在这里读书,虽然他勉勉强强才考到奖学金。”
“他还没出来?”
“是啊,”Fiona看了一眼手机,无奈地笑了笑,“我的另一个弟弟已经把他接走了。这就是一家四个孩子、父母还不称职的坏处,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办法统筹。看来我浪费了宝贵的两个小时,本来想去买下周的生鲜。希望能赶上公交车。”
“不如我送你去吧,正好我也要买点牛排和西蓝花。”
Fiona注视着他的眼睛几秒钟,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所以说……我们开始了某种新的关系吗?”
“不不不,哦,或许,可以?”Eli也有些不好意思,Fiona总让他想起Natalie,她们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温柔、理性、负责等等。Eli害怕自己是在寻找一个替身,又或许他一直喜欢这些品质?“我是说,如果你想。”
气氛有些拘谨,但是Eli享受这种刚刚建立关系的特殊时刻,放慢了脚步和Fiona一起走向后停车场。
“看到了吧,”大门外的侧方停车位停着一辆蓝色的轿车,Jorge坐在副驾驶上,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前路坎坷,你的竞争对手已经迅速上位了,而且位置十分稳固。你需要什么助力吗?”
Gilbert拉动手刹:“闭嘴,否则我把你扔下去。”沉默中汽车行驶,等红灯的时候,Gilbert冒出来一句:“我不喜欢Eli。”Jorge耸耸肩膀,专心打着游戏。“不是……那种喜欢。”
“你只需要骗过你自己就行,之前的几个都是这么开始的。我的建议?你想留住他就别开口,你总会把恋情搞得一团糟。不过,你确实年纪不小,”Jorge手里的角色满血通关,有点无聊了,“我喜欢Elijah,至少比之前的几个靠谱,要不你还是试试?”
“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踹下去。”
Annie回到了学校,脸色惨白,她的病情本就让人害怕,如今更是人人绕着她走。上课的时候,她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根本看不到黑板,Eli便点了她的名字,让她坐到白板前面的空位。
“昨天的pop quiz已经批改出来了,你们的确掌握了化学的精髓,就是电子层的互相纠缠。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这份热情到今年六月的AP考试,相信一半的同学会拿到5分。”Eli将卷子一一发下去,忽然听到有人嘀嘀咕咕,便驻足转身。
被他凝视的同学丝毫不畏惧,几乎是躺在椅子上:“听说你会给缺陷者单独补课?Jessica说他们班的缺陷者各个都拿A,这是真的吗?”
“我欢迎任何同学来询问问题。”
“Bullshit,”他晃着腿,露出了Eli绝对买不起的限量版球鞋,大概他就是父母捐了图书馆才能考进来的那类人,“我可以投诉你偏心,因为你也是个缺陷者。”他说完,班里瞬间炸开了锅,Eli注意到Annie将她本就瘦小的身子缩得更小,轻微发抖。“看吧,被我说中了,你都不敢承认,还想着给那些怪胎行使特权!我一定会投诉你的!”
更多的声音响起,讨论成绩的不公正,Eli不得不走回教室前面用板擦猛得砸两下桌子:“都听好!无论你们找谁施压,我都不会改卷子上的分数。是的,我是缺陷者,但在那之前我是一名教师,我的责任就是教导和保护你们。你们所有人,不管性别、肤色或者身体疾病。”
“当然,”男生阴阳怪气回了一句,“然后用你们的异能骗取工作岗位和各种补贴,生一堆孩子抢占我们正常人的生存机会,还隔三差五不用负刑事责任地杀人越货,美名其曰异能失控。”
“我需要你去教务主管办公室,”Eli第一次在课堂上如此严肃,掷地有声不容忤逆,“现在。”男生骂了一句,提着书包走出教室,Eli将板擦放下,拿起卷子准备讲一下答案,几秒的沉默过后,又将卷子放下。
班里的一个女生小声说道:“对不起,Mr. Chason,他天天这样……我们知道你并不偏心……”
“不,没事。但我今天想跟你们讲一句话,”Eli慢慢放松身体,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it’s not a big deal.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要想太多。失败了就再来一次,错过了就寻找新的机会,失去了就让它失去。到最后耿耿于怀的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傻瓜。我出生就知道会成为缺陷者,十六岁开始戴项链,公立学校的素质你们无法想象。但是,我不关心,我为什么要关心。我没能力改变这个世界,我就不去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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