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是指纹锁,钟霄大概是爬楼出了汗,刚开始还没验证成功,拿纸擦干了手,才总算打开。 房间并没有任何的家具,而是一层铁梯,顺着梯子上去,尽头又是一扇门。铜的,上面刻着繁杂的花纹,左右两边挂着铜葫芦,正中央还贴着张辟邪的黄符。 钟霄从外套内兜里取了三把外观乍看上去没什么差别的钥匙出来,对着光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拿了一把将门打开,探身在墙壁上摸索一阵开了灯,才回头请他们进去。 这一层阁楼没有窗,也没有隔出房间。前面摆了沙发和茶几,后面是一排排的木架,大部分的架子都是空的,只有少数几个上面摆着规格一致的铁箱。 “这几年,嫡系的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几乎完全不和外界接触。符咒这一块,从画符到卖,都是我们负责。钟霄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一面往木架走,一面道,“法器他们原来还每月定期送个三四件过来,让我们拿去卖,从前年开始也停了。现在基本都是外面有谁想要什么法器,得提前和我们联系,我们再给嫡系的人递话,由他们决定要不要接单子,这样几头耽搁下来,一笔生意要成少说得两个来月的功夫,不过就算这样,来订法器的人也还是不少。但他们也不是单单都接,十单里面能成一单,就算不错了。捉鬼就更是如此,今年从开春到现在就接了两笔吧,去处理的时候也不会通知谁,反正过个一两个月,雇主家觉得没事了就来付尾款。” “不过到底不比咱们制符利润薄,嫡系干的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事,单子接得少,也饿不着。” 他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艳羡,傅宁辞听得好笑,便问,“既然他们不愿意接,你们怎么不做?捉鬼的事,你不是说拿着法器也能成吗?” “一来吧,祖宗规矩在,这就是嫡系的饭碗,我们不好抢来吃;二来到底是有风险的事,也多少是有些怕的。”钟霄从木架上提了一个箱子过来,“但不瞒星君,制法器的事,倒是有想过,只是......”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弯下腰把箱子放到茶几上。四人对看一眼,直觉是要到关键处了。 那箱子上刻着些咒文,只是六面密闭,外面看着倒像个实心的。 钟霄掏出一张符拍在上面,口中念念有词,过了会儿,伴随一阵青烟从箱子旁冒出来,只听啪地一声响,箱子从中间整齐地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一把铜钱剑。 “这是上月有人定制的法器,前几天才拿来这里,客人还没来得及取。”钟霄说完,退回对面的沙发上坐好,却是碰也不肯去碰那玩意儿。 卫顺成伸手将铜钱剑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凑近一点闻了闻,剑眉皱起,又往旁边递。 傅宁辞从箱子打开,便感觉有些不对劲,现在离得近一点,便能发现是这柄铜钱剑上的蹊跷。 “星君估计一看就看出来了,这玩意儿透着一股邪气。”钟霄接着刚才的话说,“自从嫡系做的越来越少,钟家出的任意一件法器,哪怕是最普通的墨斗线,市面上少说也能卖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偏偏听的人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钟霄只得收起夸耀的念头继续道,“价钱的确炒得高,我们......也免不得动了点心思......,当然,星君,这也不单是钱的事。别的世家都做,钟家一直不做,久而久之,市场就没了,这也是为了长远考虑不是......” “讲重点。”卫顺成冷漠道。 “是是。”钟霄有点尴尬,“这说到哪儿了.......哦,做法器。虽然嫡系一直捏着法器的制作方法不肯传授,但他们制的法器都得从我们手里过一遍才卖出去,我们几个弟兄便想着打个时间差,扣在手里看看。反正画符是从小练到大的,都是驱邪的东西,也算是一脉,多研究研究说不定我们也能做......” “还挺有专研精神。”傅宁辞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地看向钟霄,“结果你们扣在手里‘研究’的过程中出意外了,是不是?” “是,贪狼星君明察。”钟霄被他盯着实在觉得压迫感太重,往旁边挪了挪,“当时,也是一把铜钱剑,我们另外也托人在别家买了几把,想比较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同。” “怎么比?”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拆了,放进炼丹炉里去熔,还准备了光谱仪,主要是想看看原材料......” 真是人才,傅宁辞在心里感叹,卫顺成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楚晴伸手拍了他一下,咳嗽一声温和道,“发生什么了?” 钟霄回想起那晚的场景,至今还是后怕不已,“其它家的铜钱剑都没问题,熔就熔了。结果嫡系的这把送进去,没一会儿,就听见了炉子里传来的很奇怪的声音......” 那个声音好像又回荡在了耳边,钟霄从没有听过那样凄厉的声音,像是千万根银针穿破耳膜,再一直扎进骨髓,整个大脑都陷入混沌之中,眼前看不清东西,只余下浮现出血色的重影 钟霄光是回想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手臂,偏偏傅宁辞在这时开了口,“是鬼哭声吗?” 钟霄正沉浸在回忆中,被这么一惊,短促地‘啊’了一声,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惊恐地看着傅宁辞。 “还真是。”傅宁辞看他的表情摇头叹气,把拿在手里的铜钱剑放回桌上,“怪不得这玩意儿阴气这么重,作孽啊。” 钟霄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眼珠转了转,斟酌着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实在有些可怕,所以也就没有再试......” “不知道是什么?”连楚晴都忍不住生气,“好歹也是世家出生,出了事情不知解决,反倒一味遮掩推脱。便是当时不知道,回过神来难道猜不出是鬼哭,难道猜不出是这法器加了鬼魂一并炼制的缘故?再不济,也当知会局里一声,你一句不知道就统统推脱过去了吗?!” 楚晴说得激动起来,辫上系着的发带流光溢彩,似乎要飞下来去绑了钟霄给她解气。 钟霄吓得直往后退,带得那张单人沙发都要倒下去。 “楚晴。”傅宁辞顾忌容炀的面子——哪怕容炀自己浑不在意的样子,虽然也生气,倒忍着没开口,这时才提醒楚晴一句。 楚晴一张脸气得通红,叫了声开阳,那缎带便又飞了回来,轻轻在她脖子上蹭了两下,又系回了她的辫子上。 容炀离钟霄最近,探身搭了下手,钟霄才没摔个朝天,坐稳了,忙又道,“星君息怒,星君息怒。这事都是嫡系那帮王八蛋干的,实在是与我们无关......” “本来是无关的。可你帮着瞒了这么多年,又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替他们卖法器牟利,无关也变成有关了。”傅宁辞眉头微皱轻声说,又在钟霄的脸变的更白一点之前问他道,“鬼哭后来是怎么平息的?” 钟霄的汗又出来了,因为容炀看向了他。这倒不奇怪,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但钟霄知道这是一个警告。 鬼哭声仅凭他们根本无法平息,是告诉了钟雯,她又求了容炀来处理。只是容炀当时似乎自顾不暇,根本没管他们是怎么捅了这样大的篓子出来。匆匆而来,事毕就走,只怕现在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经过这事也才真的相信,这个不知来历莫名写进族谱的年轻人,的确是有大本事。 “我家老爷子那时候还在,求了相熟的道士来超度。”钟霄觉得这个说辞似乎可行度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十多个道士,七天七夜才超度完。” 索性傅宁辞也只是随口一问,听他这么讲也就点点头,没再继续追究。 ※※※※※※※※※※※※※※※※※※※※ 后面还有一章哈
第45章 从阁楼出来之前,卫顺成警告钟霄道,这些还留着的法器不能再卖了,已经卖了的也得想办法收回来。再让他准备一份买主的名单,年前得交到北局去。 钟霄一脸肉痛的表情,少赚钱简直能比剥一层皮更受罪。不过对比起来,旁边站着的几位还是更可怕一些,所以纵然千般不愿意,也只得点头,又问道,“午饭也已经准备好了,几位星君要不要......” “我们看着这么能吃?”刚刚引得楚晴都动怒了,卫顺成更是没好气,脖子上挂着的刀形坠子似乎放大了一点,再这么发展下去有随时能被他拿下来砍人的趋势,“少弄点这些破事出来比什么都强,真当年底局里揭不开锅专程到充华来吃你这口饭?” 钟霄也不好反驳,诺诺不敢言,心里还计算着要赔给客户的违约金。 “饭就先不必吃了,这早饭过了也没多久。”傅宁辞总算在卫顺成骂人的间歇找出空来**去话,“烦你找个安静的房间,我们开个短会。” 傅宁辞递个台阶,钟霄便忙不迭地借坡下了。赶紧叫来住家阿姨把书房的暖气开了,虽然说了不用饭,也还是让厨房准备了茶点送到书房来。 “那星君慢聊,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了。”钟霄等他们坐定,想着总算能离远一点,傅宁辞又开口道,“钟总可别走远了,指不定一会儿还有事麻烦你。” 钟霄愁眉不展,嘴角能垂到地上去,“贪狼星君,我能说的真的全说了。” 傅宁辞笑笑,容炀抬眼看钟霄一眼。钟霄咽了口唾沫,暗中把嫡系的人骂了千万遍,恨不得全部拖过来剐了才好,现在也只能道,“行,我就在外头侯着,星君有事就叫我。” “虽然是联合办案,但毕竟是在北局辖地。要怎么处理,还是你们先说。”傅宁辞待他关上门,揉揉眉心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卫顺成愤愤然道,“人证,物证俱在,我让局里派人把嫡系的人抓回去再说。他们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拿鬼魂来炼制法器,就算是下了阿鼻的鬼仙,也不至于受这种折磨......” 傅宁辞没说话,只是瞥了一眼楚晴。 楚晴从刚刚的愤怒中缓过来,喝了口茶对卫顺成道,“只怕是不妥,你仔细想一想,拿鬼魂炼制法器一事,你我都做不到,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邪术,总得找到源头,彻底销毁了才好。贸然就抓了,如果他们抵死不说,又该怎么办。” “邪术或许就是从鬼族来。”静静坐在一旁的容炀忽然开了口,见傅宁辞也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便轻声道,“你早上不是和我提过一句,嫡系天生阴阳眼,只怕是祖宗里有鬼的缘故吗?” 傅宁辞早上进饭厅前是和容炀简单说了下案子的情况,如今容炀这么一点,便领悟过来了,“还真是有可能。” “那就直接叫了鬼仙来问?” 楚晴说完,自己却又先摇头,“不,这也不行。案子虽然一开始是从录鬼簿上发现的端倪,但掌管录鬼簿的鬼仙就那么几个,其余的,恐怕根本不知道大批鬼魂无故消亡一事。要是现在打草惊蛇,就怕证据还没找到,管录鬼簿的想着自己难辞其咎,索性把事情闹大,胡乱煽动,先给民研局扣一顶监管不力的帽子拖咱们下水,到时候也难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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