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被挖了。”
第49章 女人哭叫得神智不清,满脸都透露着惊恐。 听见动静的刘三也跑过来了,见到那女人叫了一声“大夫人。”紧接着,他又看见了一旁倒着的钟斯毅的尸体。他像被钉在了原地,那张死人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嘴张得极大,缝在右脸上的粗麻线都被撑得断掉了两根,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是恐惧到了极点造成的。 许久,他沙哑的声音才找回来,他喃喃着,“诅咒,诅咒又来了,一个都逃不掉,都逃不掉......” 他一面说一面不住地门外退,傅宁辞皱眉想拦住他问个究竟,那原本半跪在地上的女人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冲上来扭打刘三。 “你胡说!”她哭叫着,状若疯癫,“什么诅咒,你胡说!咒也该咒他钟家人不得好死,凭什么咒我的孩子......” 刘三也不还手,一直抱着头躲闪,嘴里还不住地呢喃着,“诅咒,是诅咒......” “这搞什么?”傅宁辞上去把刘三拖开,楚晴也拦住了那个女人,接过容炀递来的装了清心符符灰的水,灌进了她嘴里。 那女人的眼睛逐渐聚焦,落在了楚晴脸上,许久才回过神来,颤抖着问,“你是,是.....” 她情绪处在崩溃的边缘,迟迟想不起来,又大哭起来,“我不管你是谁,你救我,救救我......” 楚晴点头,温柔道,“好好,你不要慌,发生什么了,你先告诉我。” “帮我报警好不好,帮我报警......”那女人用力抓着她的手,指甲快要掐进楚晴的肉里。 楚晴微微吸了口气,神色不变,“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慢慢说……” 容炀站在旁边,挡着那个女人的视线,以免她再看见钟斯毅的尸身。傅宁辞和楚晴半哄半扶着,把她到了门外的回字廊边坐下。 那女人一直在哭,“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是这鬼地方的人……” 这女人自称叫林雅,是充华邻近一个市的大学生,不过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那年五一假,她和几个登山社的同学约好出来爬山。为了省钱,也顺带追求所谓的挑战,他们没有去景区,而是决定找野山爬,最终一个家在充华的同学,提议到这座山来。 他信誓旦旦地说这里人少,风景又好。实际上自己也没有来过,哪里真的知道风景怎么样,不过是充面子。但偏偏又略去了关于这座山那些古怪的传说不提,其实仔细想想,就算真的说了,大家八成也不会信的。 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多读了两本书,觉得自己就是佼佼者了,哪里知道要敬畏和害怕呢? 但林雅显然不这么认为,她十句讲述中,伴随着八句对那个男同学的咒骂,用最恶毒的语言质问为什么不是他沦落在这鬼地方。 变故是在上山的第二天出现的,由于头天除了路陡峭难行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们决定要向腹地深入。 其实走出一段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已经是快要立夏的时节,山里的雾气却浓重起来,还是淡黑色。树林太密,本来光线就不明亮,这样一来,竟然暗得像是夜晚一样。 他们终于有些害怕起来,想回去,却发现来路也找不到了。于是咬着牙互相安慰,说没事,走出林子就好了。 然而那片林子迟迟找不到出路,反而越走越黑。他们一开始还手拉着手,大声说着壮胆的话。可是慢慢地,声音不知何时消失了。林雅想问自己拉着的同学,一回头却发现手里牵着的哪里是什么人手,就是一段枯萎的藤条,也不知道拉了多久了,同伴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她觉得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声地叫着他们的名字,没有任何回答。她这才意识到这片林子静得诡异,连鸟叫都听不见一声。 林雅不认识路,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路上被冒出地面的树根一次又一次地绊倒。在这样巨大的惊惧中,她不知到底跑了多久,前面突然出现了光亮。一个老头提着一盏怪异的红色的灯,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他张着豁了牙的嘴怪笑着问她,“姑娘,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去我家歇歇脚……” 他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伸手来抓林雅。她纵然已经被这一路上的种种吓得神志不清,也知道这个凭空出现的老头透着古怪。 林雅尖叫着往回跑,那老头仍是怪笑着,说“刘三,拦住这丫头。” 她看见前面的树林里又钻出了一个人,那张脸是生平从未见过的恐怖丑陋...... “我被蒙住了眼睛,再看到光,就到了这里。”林雅拽着楚晴的手,还是在哭,但是眼泪似乎已经快流不出来了,“我以为我是进了鬼门关......可是这里连阴间都不如......” 那老头把她带回来,逼她嫁给自己的大儿子,给钟家传宗接代。 她苦闹,寻死,都没有成功。她也尝试过逃跑,但从来也没有逃出去过,被捉回来又是新一轮的打骂,用手腕粗的铁链子锁着,把她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一关就是好几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年,她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我一开始恨她,就像恨她那个死人爹。她整宿整宿地哭,他们就打我,用竹竿,用藤条......我有时候抱着她,真想掐死她......但我下不去手。”林雅呜咽着,“她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还会用小手给我擦眼泪......我想就算为了她,也得熬下去......可是她为什么死了?!” 傅宁辞听着不对劲,恰在这时容炀问林雅,“你有几个孩子?” 他忽然的发问在哭诉的当头实在显得突兀,楚晴有些纳闷地看他一眼。林雅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慌慌地又往里冲,脚上的绣花鞋都跑掉了一只。 检查尸体的卫顺成看他们又进来,“怎么了?” 楚晴摆摆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便见容炀跟着林雅进了里间,抱出来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幼童。傅宁辞这才意识到钟斯毅对楚晴说的一个孩子,是另一个死了的意思,不过衣服都还晾在外面,想来死的时间也不长。 这幼童睡得很沉,如此大的响动也没有吵醒他。只是林雅哭得没力气,容炀又把他接了过去,姿势竟然意外的熟练。 林雅看见孩子,情绪总算缓和下来一点。抽噎着断断续续道,“我都没有看清她的尸体,就看见满床的血,一直流到门边来,我被吓晕了。钟斯毅只告诉我她死了,已经埋了,我想去把她挖出来,但是那么多的棺材.....我分不出来......” “他有告诉你,孩子是怎么死的吗?”傅宁辞半蹲下来问她。 “他说是诅咒。”林雅两只手抱着肩,把自己蜷缩成一团,“他们坏事做尽,可我的孩子还那么小,她什么错都没有,凭什么?” “什么诅咒?” 林雅摇头,她也不知道。 傅宁辞想起刚才刘三看见钟斯毅尸体的时候,面色大变,也提到了诅咒,那肯定不会是指单纯的死亡。 钟斯毅的尸体还躺在那里,死不瞑目,看着高高的房梁,胸腔处一个空荡荡的洞,所以诅咒的意思,是挖心而亡吗? “挖心,心脏......”傅宁辞嘀咕着,摸摸下巴,走到容炀身边低声问他,“有没有觉得很熟悉?” 容炀点一点头,他们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 不好意思,更晚了。
第50章 “你觉得会是偶然吗?”傅宁辞和容炀走到门外,随手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勾画,“把聂岚制成人皮画的那个男人自称是钟家人,临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她的心脏。” “好像逻辑错了。”傅宁辞说着又涂掉重新画,“按聂岚的原话,那个男人不是聂远录找来的,是自己主动去的,取心才是目的,制画只是为了了解聂岚的夙愿。” 他拿树枝在地上来回戳着,“钟家,心脏,.......可那个男人是挖心的......” “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会不会聂岚其实也是钟家人?”容炀想了想忽然道,傅宁辞诧异地扭过头看他,容炀问,“你记不记得聂岚说,那个人看起来很熟悉?那个人也说与她有前缘......这种前缘,会不会指的是血缘?聂岚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其实是因为他的面容和自己有相似的地方?” 傅宁辞眼皮跳了一跳,容炀的说法乍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手在刚刚那根树枝上不知沾了些什么泥浆,容炀见他皱眉在想,便从兜里拿了张纸巾。正替他擦着,傅宁辞却忽然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不对啊!”傅宁辞眉头死皱着,“聂岚要是钟家人,取她心脏的也是钟家人,那钟斯毅岂不是.....” 夜风从回廊穿过,傅宁辞站起身环顾一圈,“容炀,这里是不是少了个人?” 楚晴刚刚才在林雅的抽噎中把话问结束,林雅承认是她让刘三去接的。 钟斯毅天天不知抽的些什么东西,身体弄坏了,眼睛也不好,自小学的又是繁体字,所以旁支送来的信,都是直接交给林雅。 她也曾经壮着胆子在信中隐晦地求救,却不知为何很快就被钟斯毅知道,又是一顿毒打,打她也打孩子,半个多月,耳朵都听不清声音。 林雅于是明白,这唯一的和外界接触的机会,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一条死路,并不是求生的通道。 直到昨天下午,那封看似与往日无异的信里,带来了不同的消息。 林雅并没有听说过民研局,倒是曾听钟斯毅提起过星君,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但她想这或许是个机会。 其实如果不是一周前,女儿突然死亡,她或许是不敢的。可她看到消息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或许冥冥之中是孩子的灵魂在保佑她,林雅想再试一次。如果被发现了,了不起是一顿打,再大不了是要她的命罢了,真的能死,也是一种解脱。 林雅告诉钟斯毅信里是问法器的事,又有几笔单子,问他们要不要接。她老实得久了,哪怕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发抖,钟斯毅倒也没有疑心她,厌烦地说了句不接,就让她滚。 林雅于是出来,等钟斯毅抽着烟迷糊了,又和刘三说钟斯毅让他去把人都领过来。 刘三一开始怀疑,但林雅破罐子破摔,说他要是不信,自己进去问钟斯毅也可以。刘三或许觉得她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最后还是去了。 然而她的好运气到此为止,钟斯毅那阵烟瘾过了,要找刘三,她的谎言也就被戳破。 钟斯毅怒不可遏,重重地给了她两耳光,抓着她的头往墙上撞,然而刘三已经走远了,再愤怒也无济于事,拖着她的头发,把她关进了屋子里。 下午卫顺成他们盘问钟斯毅的时候,林雅就在旁边隔了两间的屋子里,只是嘴被堵上了,发不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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