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住了,方才还轻松愉快的心跳骤然停止。 年轻人眼底迅速闪过慌乱和不安,很快他强打起镇定,小声问:“什么匕首。” 明匪玉抱紧了他,下颌抵在他松软的发丝上,闭上了眼睛,慢悠悠地说道:“就是你刚才想杀我用的那一把,现在又放回柜子里了吧。” 他感受到,怀里人身体抖了下。 “别怕。”明匪玉睁开眼睛,瞥向柜子,眸中一瞬间迸发出的寒光如刀,但很快收敛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他。 “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年轻人看似稳定的声线是强打出来的镇定。 如果刚才他没有犹豫,而是动手刺下去,现在他还能安然地躺在明匪玉怀里听他说话吗? 还是在刀下去的那一刻,也会是他死亡的那刻……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无处可逃的困境,往后是悬崖,往前是虎视眈眈的饿狼,他要么死,要么与狼生死博弈。 无论哪种,他都处于被动境地。 他获得了长生和健康,死亡不再是他最害怕的威胁,但同时他未来的生死、喜悲、留还是走,都由明匪玉掌握,由不得他了。 这是他向明匪玉提出渴盼长生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他当时快死了,只想活下去,完全没想过同狡诈的魔鬼做交易的后果,将灵魂和□□都献祭给了魔鬼,那他还是他吗? 想到这里,他遍体冰凉,不敢再想下去了。 明匪玉似乎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低声轻哄:“再睡会吧,离天亮还有一会。” 年轻人没吭声,好像是睡着了。 直到很久之后,木屋静悄悄的,落针可问,一声轻到不能再轻的“嗯”在黑暗中响起。 两人都不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一个安眠夜。
第25章 这个幻境太久了, 久到谢知归忘记了他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 因为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就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遍, 一闭上眼, 摇椅咿呀猛晃的声音还会在耳边响起。 奇怪的是, 他记不起年轻人的样子了。 但他偏偏又记得那时院子的花草长什么样,明匪玉那件红衣上花纹的线条,年轻人酡红的脸颊…… 有一幕,他们对视上了,谢知归好像要看清那人的样子了—— 那个年轻人眼睛是微眯着的,没有焦距,像被人弄掉了魂,只有剧烈呼吸的心脏证明他还活着。 年轻人眼睛麻木缓慢地扫过院子, 在他站着的那个地方停顿了一下, 好像穿越时间的跨度和他四目相对。 然后他红着眼, 朝他伸出了发颤的指尖,犹如一个即将溺亡者的求救。 谢知归鬼使神差地也伸出了手,然而在他们指尖相接触的那一刻, 年轻人的手腕被突然出现的苍白大手握住了,他再次被拖回了黑暗里。 谢知归只记得那个万念俱灰的眼神了, 在无数零碎的幻觉里,直接、精准地击中了他的灵魂。 当看到他哭泣的不成样子,他的心口也随之揪疼, 痛苦地蹲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泪一颗颗砸进泥土里。 这只是梦啊, 为什么我也会疼?为什么我也会窒息?谁能来告诉我为什么?! 他在梦中低低抽泣。 这份悲伤一直延续到他醒来时还未淡去,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恍然如刚出生的孩童一样无助茫然地打量这个世界,夕阳中,头顶那片橙红的天空灿烂得像是假的,远处归林的鸟儿用鸣声宣告忙碌一天的结束。 他还躺在那个摇椅上,被人抱着。 然后他感觉有人帮他擦去了眼泪,顺着那只苍白的手抬头。 见到明匪玉的那一刻,泪珠竟然抑制不住的大颗大颗滚落,不是他在哭,是不受他思维控制的行动,是这具身体的潜意识行为,他也说不清在伤心什么,委屈什么,怨恨什么。 明匪玉可以不厌其烦地帮他擦眼泪,但受不了被他一直盯着,那种幽怨、委屈、哀伤的眼神如一根刺扎进他的瞳孔里,悲伤轻而易举传染给了他,谢知归永远能够让他难受。 他轻叹口气,将手覆上他的双眼。 “你别这样看着我。” 谢知归将他的手掰开,愤怒甩到一边,继续恨恨地盯着他,眼里是蜘蛛网一样漫爬的血丝,掌控这具身体的灵魂好像变了个人。 明匪玉熟悉“他”又无可奈何“他”,缄默不语,等他先开口说话。 很久很久,谢知归意识回笼,身体还是动不了,不过衣服是整齐的。 喉咙很疼,不知道是那杯茶的后遗症还是哭出来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泪意,他愤恨望着明匪玉。 “为什么……” “你想问什么?” 想问为什么让你看到那些?还是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谢知归啜嗫半天,也瞪了他半天,最后却问了一个明匪玉没想到的问题。 “你们最后为什么会分开?” 这个问题明匪玉也想了一会,似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实话,又该怎样告诉他。 明匪玉解开了衣领最上面的两颗盘扣,拉开衣服,露出心口处狰狞的疤痕,那是一道不长但很深的刀伤,即使愈合很久了,褐色的痕迹依旧与其他地方苍白的皮肤格格不入。 谢知归见了先是一怔,立刻想到那个夜里,年轻人高举的那把匕首,刀面反射出了刺眼的寒芒。 所以,最后那把匕首还是刺进了明匪玉的心口。 谢知归看着那道疤痕:“当时疼吗?” “疼啊。” 明匪玉笑意极轻,用最淡定的语气说着诛人心的话语:“疼的我想拉着他一块死。” “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明匪玉却是沉默了,良久才说:“如果他心里有我,就不会一次次将我排除在他的选择之外。” “如你所见,我带他出了雾山,去他家里见了他的姐姐和母亲,她们说不会反对我们的事,还热情地留我们在那里住下,但在我们回来的那天,发生了一些麻烦。” 谢知归追问:“什么麻烦?” 明匪玉却反问他:“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人类了吧。” “……嗯。” 谢知归垂眸,他在幻境里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现在抱着他的这个,是个怪物。 怪不得他没有心跳,怪不得他体温那么冰凉。 他其实心里还是很害怕,但更怕轻易行动惹恼了这怪物,没能逃出去还赔上性命,太不值得。 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冷静。 明匪玉看向远方,声音飘进风里:“原本我们一直生活在雾山,很少出去,和你们人类井水不犯河水,但总有人不得安生。” 谢知归:“谁?” “一群自诩正义的天师,总囔囔着要消灭我们。”明匪玉语气不屑,好似对方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打打闹闹的烦人小屁孩。 “他姐姐就是天师之一,还没踏进他家门,我就闻到了她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天师味道,他姐姐也知道我,但为了他,我们都选择了维持表面的和谐,一起呆了三天。” “变故就发生在最后一天,他把我打发出去给他买东西,但回来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他,而是一群严阵以待的天师,他被他姐姐藏在身后,连看我一眼都不敢。” 那个刺疼了他心口的画面再度浮现眼前,明匪玉扯了下嘴角,眼底冰凉,似是冷笑,又似是自嘲。 谢知归见状况不对,也紧张屏息了呼吸,怕明匪玉想到过去突然发疯,迁怒到他身上。 “在进去前,我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但我还是想看看他会怎么做,选择站在我身边,还是选择他姐姐。” “可是他躲了,躲在了那群要杀我的天师身后。” 谢知归一下都不敢动,手脚都已经凉僵了。 明匪玉低头看他,说:“不过那不是什么大问题,解决一群蝼蚁很容易,只是血太多了,弄脏了他的地方,他可能生气了,也可能是被满地尸体吓到了,愣着没有接我伸过去的手,我上去牵住了他,想着等回了家再安慰他,那地方太脏了不合适说话。” “穿过客厅,我们刚走到大门口,又被他姐姐拦住了。” “我真该第一个杀了她!” 明匪玉眼中杀意迸现。 “她比起那些废物好点,不过也就一点,轻易就被我卸了武器,我刚要扭断她脖子,一把匕首刺入了我的心口。” 说及此,明匪玉梗住了,喉咙被刀片卡住了一般痛苦难受。 谢知归大概猜到了什么,“他……” “他选了他姐姐。” 明匪玉苦笑,所有杀意化为了不可置信以及无力的痛苦。 谢知归从未见他流露过这样的神情,眼底和睫羽上仿佛凝着冰棱。 本该在狂风暴雪中与他携手同行的爱人在生死关头松开了手,抛弃了誓言和缠绵的过往,让他独自一人迷失在茫茫雪夜,刺骨的风刮过耳畔,入目皆冷。 那天的夕阳可能也这么刺眼,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的一切,每一道光线、每一声呼吸、每一个眼神,如烙印刻在他记忆里,因为痛苦而无法磨灭。 谢知归不难想象他当时该有多么难以置信、痛苦、哀伤、愤怒……所以他恨到死也要拉着爱人一起。 时间流动的很慢,小院里,摇椅咿咿呀呀地摇晃,两人各自无言,心思各异。 半晌,谢知归打破沉默:“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明匪玉:“因为想要长久陪伴的话,前提是坦诚。” 谢知归猛地一听,没懂他的意思,“你说什么……陪伴?” 谁陪谁?! 明匪玉望着他的脸,帮他拨开了凌乱的头发,手掌细细摩挲他白皙精致的面部轮廓,谢知归睫毛轻颤,眼睛还是湿的,在他手中如梨花落雨般动人,明匪玉赤红的眼里盛着一种说不出的柔情和贪恋。 好了,故事听完了,那么讲故事的人,就要向听故事的人收取应得的报酬了。 谢知归感到恐惧,紧张地握住了拳,可是他面对的已经不是人了,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是他以人类之身绝对无法反抗的存在。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匪玉靠近他的身体。 怪物低头在他脖颈间脸磨蹭,暗哑的嗓音中带着扭曲的迷恋,“你长头发的样子最像他。” 谢知归瞳孔骤大,心里已然掀起滔天巨浪,既慌又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肉里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此刻明匪玉紧紧搂着自己腰的那只手,指尖细长锋利得简直不是人类该有的! 仿佛只要他表现出任何抗拒想逃跑的念头,那手指会轻而易举刺入他的腰部,把血肉挖出。 “你、你想让我陪着你?” “对。” 他又试探地问:“你喜欢这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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